明宫妖冶,美人图-第3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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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甚至从史书上全都剜得干干净净才肯善罢甘休。”
“所以朝廷才从无一日放弃过对他们的寻找。郑和七下西洋、东海片板不准入海,大藤峡数十年的绞杀……便连这北方的草原,成祖也曾亲自带兵来伐。只是兵力所限,攻伐难以奏效,便有朝中有识之士建议朝廷改变办法,变战为和——只要能有机会进到草原深处来细细搜寻!”
兰芽说到此处已是说不下去。
因为那个朝中的“有识之士”,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爹爹岳如期啊!
爹爹不但以当朝大学士的身份向皇上提出了这个建议,爹爹更是身体力行,亲自出使草原!
爹爹是皇上信任的重臣,是主持皇上经筵的“帝师”,所以皇上放心让爹爹来草原办这件事……也所以,爹爹并不真正在乎草原是否接受大明的册封,不在乎草原不肯交出传国玉玺,甚至不在乎草原曾经将先帝当成阶下囚的奇耻大辱。
皇上和爹爹,只想找到藏在草原深处的那些人,只想确定那些人是否真的存在!
。
心内的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便是吸一口气,都叫她痛断肝肠。
从前她跟哥哥一样,绝对相信爹是清白的,绝对相信灭门惨案都只是司夜染的错。可是时光流逝,她这样一步一步地走来,心上的那种坚定却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来到草原之后,尤其是亲眼看见了那些人真实的生活景况之后,她便连最后的那点坚定都再支撑不起。
不,她不是要说大人和爹之间,谁对谁错。因为也许他们其实都没有错。大人是想拿回本属于他的、却被人生生抢走的一切;而爹爹则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他们一个是旧主,一个是忠臣,从他们各自的视角上看待此事,也许他们都没有错。
也许错是在她。
错在她不能站
tang在跟爹完全相同的立场上,用与爹完全相同的视角——如同兄长一样,来看待这件事。
她更错在爱上了大人,错在习惯了站在大人身边,错在不自觉开始用大人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
她开始心生同情,她开始怜悯那些亡命天涯的人。
他们也曾高官众位,他们也曾惊才绝艳……可是他们如今,却都成了丧家之犬,只能在无人的夜里才敢追忆起从前那一段流金年华。
事已至此,难道还不够么?难道真的非要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才肯放手么?
事已至此,难道被牵涉进此事的她岳家满门的鲜血,也非要用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鲜血和人命来抵偿,才能解开那个心结么?
倘若真的如此,到时候她要眼睁睁看着满地的尸首,流淌不绝的鲜血——她还能高兴得起来么?
她含泪仰头。或者说还有爹爹,他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纵然死得冤枉,可是爹爹难道也非想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么?
她转头去望兄长:“哥,不该是那样,对不对?我们的爹娘,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
“否则这天地还哪里是人世,那便成了修罗场,对不对?”
“再说,还有嫂嫂……”兰芽想起冉竹,心内便又是一股哀怆:“小妹知道哥哥对家门一事无法释怀,还因为嫂嫂和一对孩子的死。可是哥现下却已经知道了嫂嫂的身份。哥,难道就不能为了嫂嫂,将这一切都放下了么?”
。
岳兰亭听到冉竹,终是缓缓眯了眯眼。
却最终,还是摇头。
他转过来,目光疲惫。
“你是女儿家,你与我又是不同。我是岳家长子,我不能将家门曾经发生的一切当做从未发生。”
“便是冉竹……”他转过头去:“便是冉竹,倘若她真的也是司夜染一脉的眼线,那便也都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是我与她做了那么久的夫妻,竟然没能发现她竟然是要将我岳家送上黄泉路的仇人!”
“我不能原谅自己。便是当真要在仇恨里沉沦,就算当真要面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也只有去沉沦,只有去面对!”
“身为岳家长子,我岳兰亭别无选择!”
雪姬倒吸一口冷气,死死攥住被角。眼底是无比的哀伤,可是朱唇却缓缓漾起了微笑。
“原本就该如此。”
兰芽看得心痛如绞:“哥,嫂子!”
雪姬抬起头来:“你别跟着我们一起急,你急不来,也帮不上忙。这本是我跟他,还有冉竹姐姐三人之间的缘法。只有我们三人自己才能圆,别人帮不上。”
岳兰亭转头向外去,立在帐门处冷漠转头望向兰芽。
“你若当真不想走了,那也好。原本我也是如此希冀,叫你留在草原,嫁大汗为妻。如此我们一家也算在此团圆了,再不必受流离之苦。”
“五日后,除夕之夜,我会以长兄代父的身份,送你入大汗王帐。”
岳兰亭说完掀开帐门便走。帐外冷风吹动帐门飘摇,良久不定。
。
大宁。
草原的建文余部已经到了,隔着边关一线与明军对峙。
算算日子,司夜染早已应该到了。可是直到此时,他还没有半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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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来电,让大家久等了哦~~明儿见。】
☆、44、被吊起在大帐正中(2更1)
皇帝的圣旨下得明白,大宁、宣府一线都听司夜染节制,可是司夜染竟然迟迟未至,边防战事便无法统一。各关口、各卫所各自为战,于是根本就抵抗不住小宁王与亦思马因的联军,越溃越惨。
实在没有办法,隋卞借着送银子的机会悄悄儿去见了藏花伧。
小宁王顾着战事,对藏花的看守稍松,藏花便也得了喘息之机。
隋卞急得火上房:“此时边关群龙无首,都等大人调遣,可是大人却怎么还不到?”
藏花垂下头去:“大人自有大人的主张,咱们且先做好自己的事便罢。”
隋卞对司夜染的了解,自然比不上藏花。隋卞便住了口,只小心打量藏花的神色。
此时大宁唯有他二人彼此扶助,隋卞便也顾不得对藏花的畏惧,直言道:“莫非……二爷的意思是,大人又微服进了草原去?”
藏花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错开了目光。
这终究是大人一贯办事的方式,况且那被扣在草原腹地的人是兰公子。为了她,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放弃,又怎么会放不下一个大宁边防?
只是这样的话,终究无法张口对隋卞说。毕竟兰公子的命是命,大宁边防的官兵性命同样是命。边防重任与那独爱一人之间的权衡,在不同人心中本有不同的分量袋。
隋卞自然也是算盘打得响亮的精明人,见藏花不语,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他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下官也与兰公子私交甚厚,生意上的事,兰公子还叫下官一声师父。下官一样在乎兰公子的安危,知道兰公子身在草原腹地,下官都想拼了这条命去救公子脱险。所以大人的心,下官明白。”
藏花转过眼来:“有话直说。”
隋卞便跪倒下来:“二爷,下官斗胆谏言:请二爷设法将大人追回来。大宁边防,不能缺少了大人啊。兰公子虽重,大宁边关亦重!”
“况且以下官对兰公子的了解,也知道公子年纪虽小,却是心怀天下之人。她也定然不希望大人为了她一人,便不顾大宁边防安危。即便大人如此将兰公子救回来,公子心下又如何能原谅大人、原谅自己?”
藏花垂下头去:“隋卞,如果不是大宁此时的情形,本座可能根本就没有跟你掏心窝子的机会。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本座便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你。”
“没错,最初本座也同你所想,以为大人是只为了兰公子,置大宁边关于不顾……可是后来我却知道我错了。大人是爱重兰公子,他是为了兰公子能舍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大人从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大业、不惜性命的人。”
藏花走到窗前,遥望窗外苍茫夜色。
“大人一定是去办更要紧的事。大宁这边便靠你我二人了。”
隋卞便也微微一震,急忙道:“大人睿智,非下官所能臆测。是下官小人心度君子腹了,二爷莫怪。”
“不怪。”藏花面上是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平静、淡然。
“隋卞你设法叫大宁沿线各地的伙计传下话去,我大明守军若抵挡不住亦思马因的草原铁骑,便也暂时放过去便罢;只将优势兵力全都集合起来,诛杀小宁王的部下。”
“兵力所限,咱们暂时打不过草原铁骑,难道还打不过小宁王的手下么?”
隋卞微微一眯眼:“二爷这是……?”
藏花缓缓理理衣袖:“照我的话去办吧。”
隋卞又细想一回,随即恍然大悟,心悦诚服跪倒:“下官明白了!”
此时小宁王与亦思马因联军,亦思马因乃是丧家之犬,对关内形势并不熟悉,只是出力罢了;而真正拿主意的人却是小宁王。
可是善于动脑的人,便也必定有一条软肋:怕乱。心一乱,便出昏招。
小宁王虽然与亦思马因合兵一处,但是实际上小宁王不过是利用亦思马因的。亦思马因折损多少人马,他才不计较,他真正在乎的事自己那些亲军。
而如二爷计策,倘若大明守军刻意放过亦思马因的部队,反而捉住小宁王的亲军死咬,那小宁王不肉疼才怪呢!
他一肉疼,心便跟着乱了。他一乱,联军便自然跟着乱了。
自古打仗打的并不只是武力,更拼的是智慧。否则中原军力始终逊于草原游牧民族,可是却怎么能千万年来从未曾真正中断过中原的文化延连?所以一旦小宁王这边使不出好计,亦思马因那边的丧家之犬便不难对付了。
只需将草原铁骑放进关内,离开了关外和河套地去一马平川的大草原,进了南方的丘陵地带,那草原铁骑就宛如被拴上了锁链,折断了马刀,失去了原本的锐不可当。
“下官这就去安排,二爷自己在小宁王身边,也请珍重。”隋卞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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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之上情势陡转。
虽然大形势依旧如故,大宁防线溃不成军,可是小宁王的部下却开始伤亡增多。
tang
原本大明建国之初,藩王手中还可以握有军队;后燕王朱棣靖难之役抢走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之后,他自己便对藩王的拥兵自重更为防备,由此渐渐免去藩王的兵权,只剩亲卫。
于是小宁王这些年一点点暗中积攒起这些人马来颇为不易。
眼见自己的人越打越少,他的脾气一日一日便急躁起来。急躁之下便昏招迭出,造成联军的几次重大失误。亦思马因先前还忍着,后来竟也忍不住,当场与他拍桌子理论,甚至责怪他误导了草原铁骑,造成了永谢布万户的伤亡。
小宁王此时还要利用亦思马因,不得不死死压住脾气,等回了自己帐篷,见了藏花,便有些压不住了。
藏花心知肚明,心里便忍不住欢喜。便是这一点极力掩藏的欢喜,竟也被小宁王捕捉到了。
小宁王走上前来一把掐住藏花下颌:“你笑什么?”
藏花半点都不抵抗,反倒更浮起一丝笑意来面对小宁王。
“王爷忙完军务回来,我难道不该笑脸相迎么?或者说王爷希望看见我哭?”
小宁王便又是一恼,手上更是用劲:“宝贝儿,你告诉我你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听说了孤王损兵折将才笑?你是不是听说了在中军大帐,亦思马因那个丧家之犬都敢跟本王拍桌子瞪眼睛?你是不是听说了——孤王方才气得一脸通红,却不得不忍耐下来了,啊?”
藏花长眉舒展,眼角兰花悠然轻扬。
只是依旧不说话。
小宁王便更恼:“还是你在笑,孤王根本就找不到司夜染去了哪里?!混蛋,他像个鬼魂一样飘忽不定,却又无处不在!”
小宁王捏着藏花的下颌恼怒仰首,目光混乱四望:“司夜染,孤王知道你已经来了。出来,你给孤王出来!”
“我宁王一系已经败在你手上一回,孤王绝不会再让你得逞。你出来呀,你有种跟本王明刀明枪打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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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王混乱的叫声在帐篷里萦绕不绝。
藏花便又笑了。
多谢小宁王,叫他对大人的智谋又多领会了一层。
朝野皆知大人往大宁来了,可是大人就是迟迟不现身,这本身原来就是一场斗心斗智。小宁王这样多疑之人,更是反倒会因此而自乱了阵脚。
大人……大人以一己威慑之力,原来便抵百万兵;轻易扰乱了小宁王的心。
大人……
普天之下,哪个男子能比得上那个雪山清风、月夜清莲一般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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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藏花这一抹微笑,落在小宁王眼底却成了莫大的羞辱。
他一声怪叫:“你还笑!你还敢笑!”
小宁王恼羞成怒,又不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