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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苍冥之青渊-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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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虽然冲淡了杀戮痕迹,但并不能抹消一切——那掩埋与沙砾和诡异纹理下的残存血迹,却是顺着黑剑上两道血槽虹吸渗出,在煌煌如金的阳光中殷红了渺小的一片……

圣雪峰巅,方圆千米内的空间结构已经紊乱。

寒语尧与凤凰赦二人,便在这混乱层叠的无序空间中,以“动”与“静”的姿态相互对峙,其“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外在表现,在纯白色的天地间划出千百道无规则而又时断时续的诡变弧线……

赤红与蓝白的色彩中,处身在其中的两个帝王,均是感知到空间中错乱——向着对方宣泄过去的灵力,下一刻似乎会失去控制,袭向任何方向——甚至是包括自己在内。原本可以掌控自己四周一切的领域,在这个地方,也似乎被切成了无数的碎片,难以弥合。

“帝王级”说来好听,却并非什么明确的分级——只要自身灵力达到了炎帝与冰帝的这个级数,再加上拥有自我世界的“领域”,便可以在修真界获得这样称号——虽然千百年来达到这一级数的不过三、四人……这一级数的划分毫无定论,不仅表现在“帝王”与平常修真者之间的强弱存在巨大差异——处于生命巅峰体态的炎帝与才迈入帝王级的冰帝,却也可能出现势均力敌的状况……

此时的炎帝与冰帝,尚无法像林非鱼和“风主”单敬北般,觉察出那异常是来自“空间”这个概念的剧变——这并非由力量决定,而是由文明的开化水平决定——来自八百年前的二人,只能将处身的地方理解为“天地”,而这天地间的变动,却是可以清晰把握住。

但在混乱的空间场中,二者的领域同时在数十个位面上重叠展开,相互交错包裹,此时竟成纠结状态。便是炎帝与冰帝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停止下来。

况且,二人根本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成片的白玉建筑,在挥手之间“跃”向半空,被空间乱流切割成千百道碎片。飓风卷积着这些残骸的漩涡,由春意盎然的谷地间盘旋向上,仿佛另一只魔臂,升上云层——此处恐怕是死灵界中最靠近那虚拟的“天”的地方,大洋般的云海在峰巅之下汹涌弥漫,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冰帝指尖的法术骤然扩散一刻,那“海”便被静止的白冰撕开百丈有余的壕沟……炎帝的火焰如山岳,由前方咆哮着漫过,赤红便将一切行迹淹没……

天空星河以下,拼斗的两者间电闪雷鸣的世界里,突有某种黑色的事物刺破星幕!

曲身向下一刻,那黑色倏忽分为五处百米巨柱,便仿佛巨人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天”所在的那个平面——雷鸣般的发力之音掠过穹宇,疾速凝形的黑色恍若那魔臂主人的另一只手掌——那巨掌探入大半,竟是要将死灵界的天空撕裂开一般,缓缓向着与“魔臂”相反的方向移动。其上散布的怨灵,堆砌成浓密的云,从这世界的中心向着各处扩散……

山腰处,叶新的身形不断拔高,无视陡峭的山崖险壁。

步履匆匆的他仰望天空一刻,空寂的眼眸中亦有焦虑闪过……峰顶上冰火二色的交织,却越发地致密黏稠。好像是画家将两种颜色倒在一处,任凭它们自己相互侵蚀混合。

蓦地,圣雪峰巅上一股浩瀚青色如通天玉柱,直贯穿天空中黑色的手掌——由“手掌”掌心中倾泻而下的黑色沙砾,像是受伤处流下的血水般,交错曲折着沿着青色光柱漫下,竟是霎时间将整个光柱表面充斥了黑色微粒的纹理。

一时间,峰顶交织的红与白两种颜色,好像遇到了避之惟恐不及的可怕之物,迅速萎顿下来——冰火光芒之幽暗,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疲倦感。

“已经……迟了!?”叶新足下,一块用以借力的七丈巨岩,轰然一声在他脚下碎裂。男子的身形微一踉跄,足尖猛顿一刻,触地之处再次暴开直径两丈的巨大空洞!他身体中那股被压抑着的力量,好像随着心潮起伏不受控制地宣泄出来,将所过之处摧毁的一片狼藉。

“喝——”暴喝之中,叶新身上猛地腾起三丈方圆的白芒,双臂复原后,一头发丝迅速化为银白垂及地面——展现出“寒夜”灵力外相的男子眼中波澜不惊,身上却有血腥杀戮的气息之线疾速搅动——他全身森然一紧,化为耀目白芒,竟是突破了“神禁”区域的限制,笔直地向着三百丈外巅峰的光柱冲去……

入眼所见,是一如雨林腐烂枝叶般蜷缩在一起的青黑之色。

由山谷入口,直至白玉宫殿的距离内,原本生机勃勃的藤蔓植物,却像被暴风雨**践踏过一般,尽数凋零与地。而所有屋宇楼阁的中央,由地面升起的那道青芒,却像接受了它们腐败耗散的生命般,越发璀璨耀眼起来。

由天穹上黑色掌心中倾泻而下的扭曲纹理,就似那个手掌上亘古不变的掌纹,在死灵界虚拟的空间内肆意侵蚀蔓延着,直将整个峰顶都染成青黛……那一柱擎天的青色,便如同支撑着这个世界的大树般,逐渐“枝繁叶茂”起来……

“赤炎。”谷地一角,炎帝凤凰赦的火焰暴虐如故,却是被压迫于青树外侧七丈内,好像两者分属相邻的世界——在两个空间的彼此相互之间完全无法触及。那弥漫的叶华似乎也了解这一点,在炎帝力量所及之处转折避开,丝毫不做“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交锋。

反观遗迹另一面的冰帝,竟似被“树藤”吞噬了般——他身上弥漫的冰霜寒气,虽与青黑“藤蔓”交叠。但那青色竟如同毫无实质的幻影般,同寒霜放肆交错,却丝毫不为冰帝“极致之静”的领域所控制!腾挪辗转间,冰帝唯有暂避其锋。

一时间,无论是炎帝还是冰帝,竟是对这猖狂地漫开的青黑色毫无办法,闪避暂退时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枝叶”一点点爬过白玉的宫墙、皓雪的山岩,一点点地占据了眼前所有的色彩,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入其中一般……

圣地山谷之外,突地千道冷冽之气铺天盖地地袭来,腐枝败叶间一道银芒灌入!银发曼舞的叶新咆哮着冲入谷口,手中光芒一涨,竟延伸成二十丈的巨型剑气向着“大树”当头一剑斩落——与其说是“斩”,不如说是“砸”——那剑芒之刃,便有一人粗细。

“叶新?!”炎帝与冰帝俱是微一怔神,正对着剑气方向的寒语尧急忙侧身避开。

嘶啦一声锐响,混乱飞舞的青黑色“树藤”仅仅在剑芒中溃败了一瞬,“巨树”核心处突而转有浩渺烟云生出,直如棉垫般与银色剑气对撞一处——轰轰然恍若天地开裂的巨响中,青黑色的通天“大树”上缓缓绽开绝非伤痕的一线缝隙,其中黑色如光透出。

叶新双脚犹未落地,脚下已经无数青线袭来。他在半空中踉跄着一个回转,挥剑斩断脚下的“树藤”,方才逐渐灰白的白玉宫殿一角寻到落脚之处。

隐隐隔离了千百道时空的空气中,却已有少年的声音响起:“现在才来,不觉得迟了么?”

叶新抬头望向贯穿天地的巨木,瞳孔中是力量的银白色,不见情感涟漪:“……那又有什么关系……你随心所欲,便是亿万人命的消亡。这个世界,留你不得!”冷语之中,他掌心的剑芒再次一暴,却是丝毫没有炎帝与冰帝的棘手,将四周一切青线截成粉碎。

“现在的你,还有阻止我的力量么?”巨木中传来少年的嗤笑,“二十年前你就没有做到的事情,凭现在的‘半神’之体,也可能做到么?”他话语中所说狂妄到无知,而是已经对叶新抱有的极大的警惕——空中盘旋而上,犹胜巨龙的那股力量,已经极度接近“神”的级别——以现在的实力,他绝对有信心挑战二十年前的杀佛,何况现在凭借法器的叶新?

叶新漠然不答,只是纵跃于青芒之间,巨剑旋舞疯狂斩出。

空中被斩断的青光虽能疾速增长复原,此时却是一敛——通天巨木上那个硕大的裂口之中,少年“水瓶”缓缓摇动着轮椅移出,由“树干”三十丈高的枝桠处俯视着下方的叶新。

“听不见我的话吗?”他的眼眸中却似一种惋惜,交错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敲击,“不知不觉间,也二十年了……你不过留恋人世一个女子,竟将自己再度‘三魂’分裂……现在的你,又如何是完成了‘三魂合一’的我的对手?”

他的话叶新充耳不闻,手中剑芒摇曳着无数青黑色的痕迹,却是越发滞涩起来。一旁浮空的炎帝却是闻言一怔,略显惊容地皱了下眉头。

他在枉死城下自我封印八百年,游荡的灵魂早已经将自己处身的“囚笼”知根知底:在枉死城神殿之中,有一面“传功壁”,其上篆刻着枉死城历代主人在千年岁月中遗留下来的武学——枉死城中居民的修为也多来于此——而在所有武学中最隐秘最顶端的,便是千年之前邪皇本人一时性起、留下的半篇《九阙真魔恸》心诀。而其中最后四阙半的那一篇,便该是少年“水瓶”口中的“三魂涅盘归魔恸”!

虽然只有半篇,但千年内能悟出此功的枉死城中人绝不多于五指之数……而就炎帝所知,目前尚在这世上的只有两人——其一是因为好奇学了心法、乃至此时“借体重生”的炎帝自己,而另一个……只有二十年前枉死城的主人“杀佛”而已……

炎帝眼中突然一抹骇然闪过:就身体本身的记忆看,叶新便该是“杀佛”。可若是除此剩下的只有自己……那么,眼前这个自称以达“三魂合一”至高境界的人又是谁!?

思索未果,耳畔突然一声痛楚的低吟,却是叶新挣扎中被七道青芒骤然贯穿四肢,牢牢地钉死在了白玉墙壁之上!炎帝身形微倾欲动,空气中突有少年散漫的声音划落:

“还是赐予你无痛的死亡吧……毕竟,千年以来你是我唯一的传人呀……”

终章 诀别…远去之人(三)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独处时,会忽视这个空间内的其他,而让自己的感知世界变得荒凉一片。纵然身边会有亲人、朋友的陪伴,但对于那个人自己来说,此时或许他要面对的,只剩下整个世界的寂寞。那世界是自我而排他的,如同最精致雕琢的囚笼。

有些人,会让自己的心在那个世界中一点点死寂下去。譬如叶天然——以无休止的虚拟人格将这个世界填埋成了熙熙攘攘的繁华,而后在拥挤的人潮中,保留着自我灵魂的苍白色,失望地观看着世界变动而叹息:“独我一人在世时,谁解我寂寞?”

没有人懂得。因为那个自我之外的“谁”,在与外界隔绝封闭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只是那些虚拟的生命中也没有谁知道,是否在外面还有着另一个世界——这或许便是空间本身永恒不变的特性——生于其中的生命,无法确信自己是否只是“神”的一场梦魇。

庄周梦蝶,谁为虚幻?

选择了自我的人,仍要面对这个空虚寂寞的世界。而选择作“蝶”的那些,或许也未必是相对于世界的超脱,而只是更加沉溺于“幻象”构建出的幻想世界中了而已。

长久以来的,真正能超脱于这个自我世界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人只是在纷忙的世界中奔走挣扎,惧怕自己只是他人指尖虚无的泡沫——这对于自我的未知遗留下的恐怖,是其试图证明自我确实存在的本能,却也成为了这些生命存活在世界上的动力和源泉。

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然而这价值,要如何去表现出来?

是凭依着名为“高尚”的理想,为整个世界创造更大的价值?

或者……如陆子建一般,近乎单纯地想要做一件事。

那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自他拥有了非人的力量之后——无论自我的力量强大与否,也要尽自己所能,在这个日渐疯狂的世界中,守护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

当自我的那个世界,有了名为“目标”这种东西的时候,寂寞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情绪。因为力量有了最好的宣泄途径……也因为在那个交叠的世界中,出现了自己爱的人、在意的人、想要守护的人——世界本就不该是孤独的,若世界荒芜一片,他还能守护什么?

所以,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别、朋友的背叛、爱人的谎言……

所以,当死灵界的天空中,六条青黑色的光藤纠结一体、成为螺旋状锋利的尖刺之时,空气中流淌过的肃杀之气,使得沉睡在一片白玉墙垣下的陆子建,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锐响的光刺直刺向墙上叶新的胸口时,叶新身前两米处骤然一股蓝色的寒冷之焰冲天而起!

那火焰与炎帝的赤火决然不同——仿佛吸收了冰帝的酷寒与“静”的力量,半空中的青光竟是呆滞般地无法曲折回避开,在“两离翼”旋转构成的蓝色漩涡中,疾速化为虚无。

数十丈外,炎帝瞳中闪过一丝讶色,更多的倒是“欣慰”般的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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