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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剑谍-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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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林熠道:“原来你早做好了等待我回答的准备。但是我仍然想知道,如果你当初没有能够找到我,又或者我拒绝和你合作,你的计画是否就会落空?”

龙头淡淡道:“那我只好再等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幸好,等待本身就是一件充满期盼与希望的动人过程,并不会让人觉得太痛苦。”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里期盼。林熠的神思忽然飞越过千山万水,牵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没错,等待与期盼有时候的确动人,但有时候,更是折磨人的过程。

他叹口气道:“一旦我决定了,该如何通知你?”龙头回答道:“不必通知,我会知道。”林熠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缕笑容,说道:“我突然很想看看你的真实模样。但为了活得更久些,只好拼命忍住这个念头。”龙头投影在椅上的黑影像冰一样渐渐溶化,回答道:“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啵!”烛火蓦然熄灭,屋中陷入一团幽暗,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幽幽映入。

林熠倒满今晚的第三杯酒,举在眼前凝视许久,才微笑道:“他居然一口也没喝就走了,显然不是个酒鬼。”翌日清晨,林熠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照例踏过浮桥到对岸拜访南山老翁。盘桓一天后,傍晚才返回住处。

门依旧虚掩着,台阶上却多了一个黑色的漆盒。身后的藕荷好奇地问道:“公子,这是谁送来的东西?”林熠怔怔望着漆盒,没有回答。

藕荷又问道:“要不要奴婢打开瞧瞧?”林熠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藕荷,把这个匣子找个地方埋了,越远越好。”藕荷困惑地点点头,抱起沉甸甸的漆盒往西首的一片梅林走去。

那是龙头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人头。

今后,再来找自己的,就不会再是玄冷真人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

林熠看了看屋门,蓦地改变主意,徐徐向着原路返回。

残阳泣血,凄艳中透着一股肃穆的悲壮。溪水潺潺,依然如故。无论人世如何变迁,它永远只是这样平静地流淌着。

“哢嚓、哢嚓!”南山老翁又在聚精会神地修剪花枝,重复着他每日的劳作。

林熠迈过浮桥,走入花树,默默无语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的铁剪一次次举起、放下,发出“哢嚓、哢嚓”的声音。

天逐渐黑暗,晚霞褪去绚烂的颜色,归于平淡。

南山老翁停下了铁剪,却没有回头,淡淡问道:“你决定了?”林熠点头。

南山老翁抬头望着刚刚裁剪完成的花树,就如同在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说道:“你回来,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林熠摇摇头,放眼锦云花林,沉声道:“我只是想,最后再看上这里一眼。”南山老翁道:“以后你还可以来,没有人会阻止。”林熠的嘴角逸出一缕苦涩的笑意,悠悠道:“我只怕,来的是我,眼前的花树却不再是今晚的花树。”

南山老翁低叹道:“可惜。”林熠问道:“可惜什么?”南山老翁道:“他答应过老朽,只要你拒绝了合作,我就可以收你为惟一的衣钵传人。可惜,可惜——”“我令您失望了。”

南山老翁转过身,摇头道:“其实,我早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做出了决定?”林熠遥望对岸的梅林,静静道:“因为我收到了龙头送来的一份礼物。”南山老翁道:“但你是不会被一颗人头打动的,为什么?”“它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等待施舍的,给予施舍的和无需施舍的。我现在既然无法成为第三种人,又不愿做第一种,就只能选择剩下的惟一一条路。”

南山老翁说道:“其实,你可以做第三种人。”林熠道:“不行,我还年轻。充满不甘和幻想,注定无法平静。”南山老翁怅然地长长叹息,喃喃道:“年轻,年轻——”他举起剪,寂静的夜空里又响起“哢嚓、哢嚓”的声音,遥遥回荡。

林熠又站了一会儿,终于回过头,向着浮桥一步步越走越远。

第九章猎苑

第十九天。林熠坐在溪畔的软草地上,心中默默计数。

龙园的草木渐渐绿了,花儿也缀满枝头。仿佛,轻轻吸入一口空气,就能品味春天的美妙滋味。

住屋旁的梅花飘零散落,在湿润的泥地上铺成一张粉白的花毯。每一瓣落红,都在宣告,曾有过枝头怒放的绚烂,最终都无法挽回地归于寂寥。

生命是否会如这凋谢的花雨,匆匆百年,也终有一天会无声逝去。难怪,人们会期盼能与日月一样的永恒,共着天地长生不朽。

只是天道缥缈,仙路无凭,多少年来究竟能有几人突破了肉躯的极限,生死的禁锢,羽化飞天,长歌九霄?

即便如魔圣聂天一般地显赫,不也到底被迫兵解转世么?而今不知魂魄依附何方,哪里还有半点前世的风光?

林熠仰头看着天上的流云随风变幻,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逐渐变得苍老,老得就像对岸花树下的虬根。

“我这是怎么了?”他困惑地自问。

溪畔的飞鹭来了又去,空中的云絮散了又聚,那老翁挑着磨得发亮的竹扁担又在溪边汲水。

每晚当他暗中修炼破日七诀时,灵台受到破日大光明弓魔意的不断冲击,心绪也会随之亢奋激昂。犹如一头在黑暗中觅食的野兽,躁动得彷徨,积存着庞大的战意,却找寻不到宣泄的猎物。

于是,拼命克制、忍耐,努力地去炼化体内残存的魔意。他无从了解,多少年前魔圣聂天是否也曾经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又是否曾为了舒缓这股沸腾的压力,不得不深陷进循环往复的杀戮中,以杀止魔,饮鸩止渴。

好在,林熠的身上还有一颗守心珠,替他分去庞大的魔意,令他不致崩溃。

而在日出之后,坐在溪畔眺望对岸的林熠,感受着南山老翁锄草养花的悠然意境,浮躁的灵台不知不觉中重归宁和,沉淀的魔意徐徐清澄,融入空明。

修炼“铸神诀”最凶险艰难的关隘,就这样让林熠在每一个日出日落的眺望中度过。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无限专心、无比留恋地每天坐在溪畔,只为看一个白发老翁挑水、浇花、修枝、锄草?

昼夜两种近乎极端的感悟与体验,一日日的进行着。每一滴的心得与收获,都会令他由衷欣喜与享受。

他慢慢开始习惯适应这种与世无争的悠闲日子。自从收到那份放在屋门石阶前的漆盒礼物后,已经过了整整六天。六天里林熠没有踏过浮桥半步,更没有与南山老翁有过一句交谈,一眼对视。

然而这些都已无足轻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什么能比对面的花树林可以教会自己更多呢?

他的太炎真气已突破“空照道心”的第四重天,晋入“忘物还情”的崭新境界。泥丸中丝丝灵元萦绕凝聚,已能感应到元神初生的奇妙征象。只是林熠并没有意料中的激动兴奋,只当是水到渠成,天意人心。

也许,三、五十年后,他大有希望成为另一位挑水护花的南山老翁,如果这样的生活不再发生改变。

但是可惜,在他身后,分明有来自东海的等待,昆吾的牵挂,乃至九天之上恩师未曾瞑目的英灵。

所以,他只能坐在溪畔眺望。浮桥,成为横亘在自己与花树林之间一道永恒的沟壑。计数着日子,也计数着期盼。

林熠知道,龙头一定收到了自己作出的答覆。龙园从此成为一个征途中的驿站,未来的岁月里,花树林也将积淀在尘封的回忆深处。

奇怪的是,自玄冷真人的人头被当成一份礼物送来后,无涯山庄再没有人来龙园打扰过他。甚至在龙园里,他也几乎看不到除了藕荷和南山老翁之外的第三个人出现。这难道也是龙头计画中的一部分?

日头正高,照得林熠后背有了热辣辣的温度。他褪去鞋袜,将赤裸的双足十分写意地浸润到清冽的溪水里,感受流水生命的韵动,还有成群游弋的小鱼毫无惊惧的亲近,融入这溪水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藕荷抱着一个小酒坛,蹑手蹑足走到林熠的身后,和煦的阳光将她的倒影投射在碧清平静的水面上,甚至能清晰看到她嘴角那缕可爱的笑意。

放下酒坛,藕荷在林熠背后扬起手中拿着的一张玉白色香帖,说道:“公子,奴婢刚才在门口发现了这个,好像是给您的书笺。”“是一只翠鸟凌空投送到石阶上的,“林熠懒洋洋道:“藕荷,打开了念给我听听,里面写的是什么。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藕荷展开书笺,念道:“午后,猎苑——公子,是姥姥找您!”林熠接过书笺,内页的纸张色彩,依旧是一种透着冰冷的玉白色,隽秀挺拔的字体凛然屹立,让人联想到冰峰之巅的雪莲花。果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在另一面上,画了张简略的路径指向图,寥寥数笔已具主人神韵。

林熠合上书笺,问道:“藕荷,姥姥就住在猎苑么,那是个什么地方?”藕荷回答道:“猎苑是姥姥的行辕,在一座青色山丘上,所以她又被人称做‘青丘姥姥’。那地方很大,还豢养着许多珍稀魔兽供姥姥研究驱使。四周都有阵法结界分隔,平日没事谁也不愿意到里头去。”林熠拍开封泥,捧起酒坛饮了一口,舒服地吐了口气喃喃道:“她找我作甚?”藕荷与林熠相处久了,渐渐放开,闻言抿嘴一笑道:“也许姥姥是想见见你。”林熠摇头,抬眼望望天色,说道:“藕荷,把酒收好,等我回来再喝。”一提腿,溪底的游鱼顿时惊散,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藕荷接住酒坛,低声道:“公子,您要多加小心。姥姥……脾气古怪得很,无涯山庄很少有人不怕她。每回奴婢见着她的时候,小腿都会不争气地打哆嗦。”林熠晾干双足,穿上鞋袜,笑了笑说道:“她总不见得能把我吃了吧?”“姥姥不吃人,但她会把活人送给魔兽当作奖赏。有时候,还会到外面抓人来喂她的魔兽。许多人进了猎苑,就再也不见出来。”林熠当然不怕自己会被当成魔兽的午餐,想来姥姥也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但对于这种拿活人喂食魔兽的做法,也使得他现在就变得很没胃口。

他站起身,洗了洗沾在手上的湿泥,微笑道:“万一我真被魔兽吃了,你会不会替我到猎苑把骨头收回来,埋到梅林里?”藕荷的脸色骤然苍白,道:“公子,您可别吓唬奴婢。”林熠甩干手上的水珠,嘻嘻笑道:“放心,我的皮很厚,没有一口好牙可啃不动。”藕荷不晓得林熠是真是假,惶然跟在他的身后。

林熠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道:“藕荷,你跟着我做什么?”藕荷放下酒坛,垂手道:“藕荷,要和公子一起去猎苑。”林熠笑道:“你去干什么?她的请帖上既然画明了路径,便是要我独自赴约的意思。我若带了你去,说不定刚一进猎苑,姥姥就会把你丢给魔兽做了午餐。”藕荷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却固执的说道:“有公子在,奴婢不怕。”林熠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藕荷的脸蛋,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等我回来。”转过头,轻松地朝龙园的正门走去。

藕荷怔怔站在原地,圆圆的大眼目送林熠的背影,忽然苍白的玉颊徐徐红了起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一摸,好似上面还留有林熠手指的余温。

林熠走出龙园的大门,第一次见到外面的景致。门前是一条洁净宽整的青石街,空荡荡见不着一个人的影子。左侧从府内流淌出的小溪淙淙响鸣,穿过石桥往西蜿蜒而去,远远绕开一座青色的小山丘汇入湖中。

猎苑,便建在山丘上,与龙园遥遥相望,仿佛是龙首上的一对犄角,钳制住正北方的那座碧色湖泊。

“哒哒哒——”街角拐弯处响起一串清脆马蹄声,一辆两轮小马车向林熠立足的地方驶来。

赶车的是一个头戴竹斗笠、身穿黑色土布衣的中年男子,大半的面容被遮挡在斗笠的阴影中,令人难忘的是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和颌下短短的黑须。

马车在林熠面前停住,赶车男子沙哑着喉咙说道:“林公子,请上车。”从这人的身上,似乎察觉不到有丝毫的不寻常之处,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在城镇中常见的马车夫。

但既然连一个花匠都会是南帝,那么无涯山庄里的一个赶车人,为什么就不能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九间堂,难怪二十年来仙盟对它一筹莫展。龙头有意显露的冰山一角已是如此的惊人,埋藏在海水下的冰座又应当是怎样的庞大莫测?

林熠问道:“阁下是姥姥差来接在下去猎苑的么?”赶车人摇摇头,取下围在脖子上的青色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回答道:“姥姥是姥姥,我是我。我只管接送林公子,和猎苑没关系。”林熠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多谢了!”抬腿上了马车,赶车人低低吆喝,手中的鞭子一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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