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光明顶-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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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在亲兵的带领下,一名中年文士走进了大殿中,远远便对张士诚下拜道:“臣叶德新拜见大王。”
听到这话,张士诚脸上显出几分满意之色。他投靠鞑子之后,已经去了尊号,并数次公开呵斥臣子们不得再称自己为王,许多人从善如流改了称谓,只有这叶德新依旧故我,张士诚面上虽然不悦,心中却甚是欣慰,直道果然板荡识忠臣,这叶德新当真是对自己忠心耿耿!
张士诚疾行数步,扶起叶德新,脸上带着颇为亲近的嗔意,说道:“我早与叶先生讲过,咱们虽是君臣,私下里相处只要朋友相称便好。叶先生却总是忘了。”
叶德新正色道:“礼不可废,大王虽然看重臣下,臣下却不能恃宠而骄,否则便乱了法度!”
“你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张士诚笑斥一声,也不再纠结此节,转问道:“叶先生神色凝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叶德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已经被打开的信件,说道:“这是苏州城里传来的一个消息,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来呈上大王。”
人力有尽,苏州城军政事宜繁杂,张士诚无法事无巨细皆尽数过问,因此早将大权分给下属得用的谋士。这些谋士也都尽心尽力,少有让张士诚烦心的事情。听到叶德新这般说,张士诚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伸手接过这封标记十万火急的信件。
将信看过一遍后,张士诚脸色陡然一变,复又仔细看了一遍,斟字酌句,确信自己并未看错,才抬起头来,一脸凝重道:“竟有此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倚天屠龙,原来是这般的倚天屠龙!以往听到这刀剑名头,心中总不以为然,如今总算茅塞顿开!”
他又抬头望着叶德新,急声问道:“这消息可确认过?究竟有几分真假?是了,叶先生你正是华山派出身,信中所讲这位白少侠,你可识得?”
叶德新神色凝重道:“倚天屠龙的消息,我并不能确定其真假,家师神机子鲜于先生也从未提及。不过这位白少侠,我却能断定他是假的!我师伯白垣,多年前已经死在魔教手中,他膝下只有一子名为白河愁,至于这位白少侠,我却是闻所未闻。”
张士诚听到这回答,脸上热切消退一些,怒声道:“扬州城这些人吃屎的不成!道听途说的内容,连对方身份都不确定便敢报来,着实该罚!”
“大王且先看看那落款,只怕扬州城里的袍泽们也是身不由己。”叶德新提醒道。
得了提醒,张士诚才看清楚方才忽略的落款,脸色顿时变得阴郁起来,忿忿道:“健康这孩子真是糊涂!扬州城暗线安插不易,他怎么能这样擅自动用!待他回来,我一定要重重责罚他!”
叶德新皱眉道:“大王,臣下仍要旧事重提。元总舵主懵懂轻信,若不加限制,终究是一隐患!”
听到这话,张士诚沉默半晌,才喟然叹道:“我幼时家贫,多亏了元广波总舵主提携,才有现今这样的风光日子。总舵主死在金毛狮王谢逊手中,我恨不能为他报仇,如今留下这一点血脉子嗣,我怎忍苛待于他。况且,帮中许多老兄弟都在瞧着,我若处事差了,旁人只会以为我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见张士诚态度坚决,叶德新心中暗叹一声,对张士诚不合时宜的爱惜羽毛颇为不以为然,却也不便再提此事。他又皱眉道:“不独此事,现在扬州方向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杨完者率兵围住扬州城,我几次派人查探,都被打退回来,似乎城中已经发生了咱们预料之外的事情。而总舵主现在正在扬州,我心中着实担心……”
张士诚听到这话,神色变幻几番,他沉吟良久,突然扬了扬手中信件,沉声道:“叶先生,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叶德新点点头,说道:“我也有过这方面的考量,只是要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却总有些不得要领的感觉。”
张士诚眼中闪烁着精芒,心中仔细权衡起来,他虽信用叶德新等一干谋士,不过也并非放手不理全无主张。这些消息汇总起来,隐隐约约已经觉出似乎将有大事发生。他捧着那封信件仔细阅读了良久,眉头紧紧锁住,沉吟道:“似乎这是西面破局的手段……”
听到这话,叶德新下意识往西方瞧瞧,只看到一片富丽堂皇的琉璃瓦宫墙,正疑惑不解,心中骤然闪过灵光,颤声道:“大王的意思是……”
第275章 时不我待降复反
张士诚面色沉重点点头,握住信纸的手掌青筋隐现,沉声道:“魔君赵无伤,他的手段,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击打在人最软弱的空当处,令人防不胜防。”
听到张士诚言语中对魔君的推崇和隐隐约约的畏惧,叶德新颇觉不以为然,他乃是出身华山名门正派,对魔教一干魑魅魍魉天生有种恶感和轻视,哪怕魔君之可怕早已经数番被证实且深入人心,能不能消除他心中那份轻视。这一份轻视,他自然不会在张士诚面前表露出来,只是略显迟疑道:“咱们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且不说魔君现在境况艰难,不过勉强维持。就算他有心想要在扬州生事,只怕也力有未逮。”
张士诚沉吟半晌,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吧。只是魔君的可怕,我早有领教,若此间事有他的身影,哪怕只是丁点可能,我们也要完全重视起来。叶先生,你且不要再管别的事情,只全力打探扬州方向的消息,另外,滁州君有何异动,也要警惕起来,任何举动都即刻报来!”
叶德新心中虽对张士诚郑重其事的态度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来。
心中有了一层忧虑,张士诚没办法再悠闲起来,背着手不断在大殿中来回踱步。魔君的真正身份在江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早知这个凶名昭著的魔教头子便是当年那个在苏州城曾同舟泛游湖上的少年。仔细回忆起来,少年手中那柄令人心悸的飞刀复又变得鲜活,双眼警惕望向四周殿堂,只觉得那夺命飞刀随时会从某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射出来!
他突然收住脚步,转头问向叶德新:“前些时候,我曾请叶先生着人往华山派一行,招揽你那些师兄弟来苏州,不知现今可有了结果?”
叶德新摇摇头,表情有些黯淡道:“师门不幸,出了这等惨事,家师蒙冤而死,同门也皆身陷囹圄,我恨不能以身相代。只是为了诚王光复汉统的大业,心中才强自忍耐。现在主持门中大局的便是我那位白河愁白师弟,因为上一代有些恩怨,他与我之间关系未算得和睦,招揽之事只怕有些困难……”
张士诚听到这话,眉头微微锁起。他起兵发迹之后,未尝没有花费大力气招揽武林高手充作护卫,也着实有了一些成绩。只是麾下真正的一流高手却少得很,毕竟海沙帮现今虽然势大,以前却不过只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帮会。真正高手心中都傲得很,哪怕张士诚现在风光了,也同样不假辞色。这令张士诚恼怒之余,心中又不乏无奈。
虽然这些武林高手在争霸天下中未必派得上大用场,但若用来看家护院保护自己,则再恰当不过。尤其现在他已经正式与魔君为敌,每每想起魔君惊人的武功还有魔教那令人心悸的凶名,便夜不能寐。
他视线再次落到那信件之上,心中禁不住感叹,若这情报是真的该有多好。那样自己便可以花费大力气将倚天剑屠龙刀抢到手里,培养出真正忠于自己的高手。心中思忖了良久,他突然灵光一闪,笑道:“且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且放出风去,将人吸引过来,而后高官厚禄许之,未必不能招揽几个真正的武林宗师!”
叶德新听到张士诚的嘀咕声,哪怕心有偏见,也不得不佩服魔君赵无伤当真了得。无论此事是否他的手脚,连人影都未显,便令得对手忌惮不已,方寸失据。
张士诚又沉吟半晌,才挥挥手对叶德新说道:“好了,叶先生且先去忙吧。我便不留你了。”
待叶德新告辞离去之后,张士诚仍在握着那张信纸,思忖此事的可行性。越想心中越是笃定,不由眉飞色舞。他如今虽已是王侯之尊,但以前不过一个三流的江湖人士,每每也有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渴望。此番若能借助倚天屠龙当中真假难辨的秘密为诱饵,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想想便觉有些兴奋。
而且,日后他与魔君赵无伤必定会有真刀实枪的一战,魔君麾下魔教中诸多武功高手,皆是江湖中令人闻之色变的狠角色。自己这方若无足够的准备,只怕将士们觉都睡不好,遑论打败魔君。张士诚仍然记得,自己是花费了怎样大的代价才将天鹰教赶出苏州,几乎是用人命去堆,在殷天正父子的疯狂反扑之下,原本跟随他的海沙帮老兄弟几乎十不存一,伤亡惨重!而天鹰教,却不过只是魔教当中权力斗争失败的一个分支……
必须要有足够遏制魔君的手段!张士诚咬紧牙,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接下来的几天,围绕扬州各方消息皆被张士诚属下收集来,快速地传递回苏州的太尉府,诸多情报杂乱不堪,令人应接不暇。张士诚庞大的幕僚团陷入了忙碌之中,持着不同意见的各方各执己见,整天整夜辩论不休,却也拿不出一个明确主张,令得张士诚不胜其烦。
这一日,达识帖睦迩再次来到太尉府拜会,态度却与以往几次迥然不同,表情愤怒无比。这一次,他不是来谋求与张士诚合作干掉杨完者,而是要追究张士诚属下擅自在扬州闹出这样一番动乱的罪责。
不要说达识帖睦迩,便连张士诚对此都恼怒不已,对那位自作主张的元总舵主恨得咬牙切齿,只是现在扬州城内外隔绝,也没办法追究元总舵主的责任。
面对达识帖睦迩的诘问,张士诚只是强压怒火,含笑应对,一旦讲到更深一层,便摇头推说不知。他将责任全推到杨完者头上,只说道自己派去扬州那些人只是安分的做生意贴补军用,闹出这番乱子,必是杨完者盘剥得厉害欺人太甚。
张士诚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令达识帖睦迩益发恼怒。只是他官位虽高,却苦于没有直接统率听命的部队,根本奈何不得张士诚,最后只能忿忿道:“若圣上追究下来,我瞧你要如何收场!”
张士诚冷笑道:“这个问题,却不该我来操心。我虽居太尉之职,却委实没有统率天下兵马的权力。镇守江南的是你,兵围扬州激起民变的是杨完者。前前后后,与我张某有何干系!你若聪明些,便要对我客客气气。若我兴之所至,或会出兵替你收拾这残局!”
达识帖睦迩听到这话,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颤声道:“你要出兵攻打扬州?这万万不可!”
张士诚冷笑道:“现下的形势还由得你我选择?杨完者兵围扬州,若皇帝追究下来,你难辞其咎。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唯有先解决掉杨完者苗军,咱们才好从容布置!”
达识帖睦迩却仍一脸仓皇模样,只是摇头不止。
瞧着达识这般模样,张士诚禁不住心生叹息,这达识在鞑子当中也算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遇事却仍如此慌张,根本没有半分主张,其余那些蒙古贵人究竟有多脓包,不见可知。鞑子天数已尽,确是任谁也无力回天。
他将心一横,劈手道:“就这样定了!你有调动江南兵马平乱的权力,便留在我府里居中调度,我麾下军士皆听你号令,即刻开赴扬州平乱!”
达识帖睦迩仍摇头道:“这万万不可……”
他突然注意到张士诚眼中勃勃野心,顿时醒悟过来,颤声道:“难道你又要谋反……”
张士诚冷笑道:“老子本就是一路大大反王,难道真要替你们这残破朝廷卖命不成!扬州城你们受不住,合该落到老子手里!”
说罢,他挥挥手,着人将跳脚大骂的达识帖睦迩押下去,即刻传令全军准备。众人见他一脸凛然之色,杀意十足,却也不敢再以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反对,纷纷噤声。
心中虽然已下决断,张士诚嘴角却浮荡着一丝苦笑。在他的计划中,现在委实不是与鞑子朝廷反目的好时机。可是魔君赵无伤却恰恰抓住他的脉门,瞧出对苏州而言,集庆是否落在滁州军手中还在其次,扬州却势在必得。只有拿下扬州,张士诚才能在江北打下一个牢靠据点,令苏州城这大后方更加稳如磐石。
现在拿下扬州,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错过了,且让鞑子朝廷洞悉到自己的意图野心,只怕以后再想拿下扬州,将会困难无比,势必要花费十几倍代价!
现在,张士诚只能寄望于自己软禁下的达识帖睦迩能够起到些许作用。待自己拿下扬州城,由达识出面解释,应对鞑子朝廷的诘问追究,或许还能拖延一二与鞑子朝廷反目的时间。
苏州城大军异动,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扬州城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