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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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些什么?最好捡要紧的告诉我,兴许我能带你逃离困境。”苍图不想跟一个困在这里太久而消磨光了求生欲望的半野人浪费口舌,就直截了当地问这个美国人,希望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苍图心里很清楚,现在身陷囹圄,得靠嘴皮子和动脑筋寻求活命的机会。
美国人又在挠他的脖子,那些虱子就像养在他身上的宠物,令他毫不觉得厌恶。他是一个被孤独太久的人,这兴许已成了他的一种乐趣。他还是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像一位循循善诱的神父。
“即使出了这个地窖,你们也逃不掉的,到处是巡逻的土著,他们视线敏锐,嗅觉灵敏,无论长矛还是箭羽,百发百中,而且武器上淬有剧毒。”
苍图眨了一下眼睛,示意唐休靠过来,把美国人孤立在一边。这样的冷落,无不让美国人觉着自己说了一堆无谓的话。对有着求生欲望的人而言,这样的话只能是泼冷水,是猥琐的害人的自我消灭。
苍图对唐休说:“这些土著单独把我绑了,想必是看出了我的战斗力。希望昆帕帕没有死,咱们能不能活命,全靠他了。”
昏暗中,唐休已经泪流满面。事到如今,他的确有点害怕了,但更多的担心和难过,是因为牵挂着花梨莎。
他喃喃地说:“那帮野畜生会强暴花梨莎吗?我是无牵无挂了,能和你死在一起就好。我就是替花梨莎难过,她其实很无辜,真的很无辜。我们……本不该带她来的!”
“这里是丛林,谁伤害了谁,就像蜘蛛吃掉昆虫,没什么无辜不无辜。这个美国佬关在这里五年了,看上去比我们还要兴奋。”说完,苍图对着那个美国人冷哼了一声。
唐休看得出来,苍图内心也很牵挂花梨莎的安危,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冷血,也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安慰两个男人并未真正可以抹杀掉的那种无助的心痛!可是,苍图又忽然兴奋起来,冷不丁问美国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尼克,尼克•;西塞。”美国人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他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五年之后,第一次有人问起他的名字。
“好吧!尼克,我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但却想知道怎么上去。”苍图把一个难题抛给了尼克,这就像把一只青蛙抛向高空,硬要他飞翔起来。
尼克的脸色怔住了,在怀疑苍图是不是发神经,他明明已经说过,就算爬上去了,也会被井口的野狗咬断手指。但苍图却直直地盯着他,满脸的毫不介意——他不介意如此为难尼克。
尼克清晰的喉结抽动了一下,似乎先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回答苍图的问题。对他自己而言,困在地窖的人想逃走,无疑不是疯狂的举动。
“那要看野人的需要了,如果他们想你上去,就会垂下一个大木筐,把你拉上去。”
尼克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又说:“你们是不是被一个小土著领进部落的?然后被人用毒针刺昏了?”
唐休突然惊讶起来,急忙问尼克:“你怎么知道?”
“五年前,我和妻子米莎,还有同伴罗吉一起在丛林探险,救助了一个被蜈蚣咬伤的土著男孩。出于好心,我们把他送回了部落,结果……”尼克没有再说下去,他很懊悔——结果就是现在的样子。
“我们也救了一个土著男孩,当初是在河里发现的他。他叫昆帕帕,而且会英语,应该是你的学生吧?”苍图冰冷的言语中,带有几分嘲讽。
尼克并不介意,只是哑然了半天,失望地说:“昆帕帕!我教给他语言,传授他知识,让他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可是你们看到了,我至今留在这里——这个孩子很懦弱,他仿佛天性中就惧怕酋长、巫师、野人勇士——那些控制着权力和暴力的野蛮人。”
“你是说,我们指望不上那个野小子会来解救我们了?”唐休惊慌地问。
尼克不说话,只是摇头,那代表着肯定。他已经指望了五年,谁还能指望的上呢!
“所以说,你们别想用‘是非善恶’‘宽容博爱’‘人…权自由’一类的说辞离开这里。这里只有酋长的权威,巫师的鬼话,野蛮人的暴力。赞美和屈服于这群野蛮人,是你们活在这里的唯一保障。”尼克喃喃说着,枯瘦的脸上,泛起苦笑和无奈。他似乎尝试过各种逃生的办法,可是现在,他显得无尽神伤。
“能活下去就好,机会总是有的。”唐休听了尼克的话,心中不免很怕,便嘟囔起来,更像在安慰自己。
突然,遥远的井口传来响动,几个土人叽里咕噜的交谈着,正把一个大木筐往下坠。
“一定要记住!记住我的话,可以活得久一点。”尼克像是猜到井口那些土著不是找他,便再次叮嘱了唐休和苍图。
苍图主动抓了木筐坐上去,唐休在后面拽住了他,瞪着无限惊恐的眼睛。
“如果我不上去,那帮混蛋会放箭下来的。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苍图脸上毫无惧色,仿佛正等着有人把他拉上去。
“你一定要活着,有机会就逃,能跑一个是一个。”唐休使劲抓着苍图的手,两个人像生死握别,在说最后的遗言。
苍图笑呵呵地被提升起来,直到唐休看不到他的脸,才把强挤出来的笑容放掉。跟这些野蛮人打交道,说实话,他心里也很没底。
井口外面已是黑夜,无数大大小小的木屋和瞭望塔,各自插着火把。雾鬃部落的土著兵,完全做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建制,一组组手持长矛的标枪兵,领着几个侏儒弓手,在各条路口来回走动,谨慎地巡逻着。肥壮高大的肉盾兵,威武地把守在每一个门口,看样子是彻夜不眠。
苍图戴着脚镣手锁,行动很不方便,几个精锐的投矛兵,对他粗暴地推推搡搡,顺着一条陡峭的小路,向几座瞭望塔后面走去。
远处空地上,燃烧着巨大的篝火,一群土著人围着一座木质的牢固囚笼,正欢呼雀跃着。他们异常兴奋,影子被火光长长的拖在地上,犹如群魔乱舞。
苍图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料定自己一旦走过去,必是凶多吉少。
第二十八章:扭曲的生命(1)
篝火在地上燃烧,潮湿的树枝在火焰中扭曲,迸溅出来的火星子,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
雾鬃部落的土著并非在跳舞,而是在斩杀战俘。草地上滚着好几颗血淋淋的脑袋,面相上眼珠暴凸,嘴巴大张,死得极不瞑目!
几个装扮狰狞而又丑陋的老土著,手持蟒皮做成的拐杖,杖头绑着一只大森蚺的颅骨,两根细细的尖牙,向下弯曲着。
如此恐怖的拐杖,只有雾鬃部落的巫师才有资格使用,因为它象征着一种权力。
这几个土著巫师,吃得肥胖呆蠢,粗圆的四肢上,裹着动物獠牙编成的鳞甲,肉厚的肩头披着美洲豹皮做成的披肩。而且,他们头戴水牛角,面颊罩着猫头鹰羽毛做成的面具。一双双鬼魆魆的眼睛,闪动在面具后面,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冷血权威。
他们几个光着脚,将砍掉的头颅踢来踢去,并且口中念念有词,向天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天上除了无边的黑暗和压抑的月光,什么也不再有!
苍图认得出来,地上滚着的,是弥鬃部落的土著人的脑袋,血污仍盖不住那上面涂红的鼻梁,以及惨白的颧骨。
两个剽悍的土著,又把一个捆绑的战俘按在木桩上,令他脖子贴伏下来。旁边一柄利斧随即落下,喷涌而出的鲜血,倾注在木桩上,汩汩横流,好似木桩在冒血。
那几个既丑陋又狰狞的土著巫师,像突然抽了羊角风,踉踉跄跄地颤抖起来,翻着白眼珠,发出刺耳呻吟,犹如泡沫在恶意摩擦玻璃。
苍图看在心里,不由觉得恶心。血腥和残酷对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只是这几个土人的装神弄鬼、丑态百出,令他气结得很。
想到自己脑袋被剁掉后,一群野蛮蒙昧地“半兽人”嗷嗷啸叫着念咒语,骂他不得超生,他真恨不能上去拿耳光打死这几个自命通灵鬼神,蛊惑人心的巫师。
可由于手腕和脚腕被铁链锁着,苍图没有丝毫脱身之计。当他也被按在剁头的木桩上,一股刺鼻的血腥直冲脑髓。对于这种恐惧,他并不陌生,但此刻,他分明知道,自己要死了。
插满火把的雾鬃部落大后方,丛林被伐空了一个缺口,许多木笼子就挤在这一片洼地里。月影朦胧,蝙蝠如魅,几组雾鬃部落的斥候,来回巡逻着。
花梨莎被关在其中一个木笼里,醒来的时候,可以看见星星和月亮,但也看清了自己赤条条的身体,感觉到下体潮湿黏糊。
她捏了一点粘稠异物嗅了嗅,手指上散发刺鼻的咸腥,她熟悉这种味道,这是男人的精液。此时此刻,花梨莎忽地明白过来,自己昏迷的时候,被土著强…奸了。恐惧和侮辱像一把刀,瞬间割碎了她作为一个女人所捍卫的一切。
尼克的妻子米莎,也关在这片洼地的木笼子里,而且就和花梨莎挨着。这个美国女人的金发,早已失去本该有着的美丽,变得如灰白的枯草。她咕噜着呆直的眼睛,蜷缩在木笼的角落,用手喂自己吃草,就仿佛那就是她的食物。
花梨莎只啜泣了几声,就感觉到身边还有一股活人的体温。她既惊又怕地望了米莎一眼,却见她一头脏污的乱发上,沾满了干草和树枝。
花梨莎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米莎眨了几下眼睛,试探这个陌生女人有无攻击性。可米莎消瘦枯黄的脸上,只剩痴痴地傻笑,犹如一个精神病患者,
花梨莎倒是个聪颖的女人,立刻想到了昆帕帕曾提起过的三个美国人,于是赶紧关切而小声地问:“你是美国人吗?五年前被囚禁在这里的?”
米莎两眼依旧发直,还是一副傻笑。花梨莎的心立刻凉了半截,这才完全确定,米莎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逼疯了眼前这个女人,但又不难想到,那一定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惧和侮辱。
花梨莎想伸手爱抚米莎泥污的脸,米莎却舔她的手指。这个毫无意识,却带有性指向的行为,令花梨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花梨莎赶紧把手指缩了回来,像只受惊的小兽,焦躁不安地想要寻找出口逃走。
正在这时候,一个肥圆的土著,像是喝醉了似的,从树林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巡逻的几组土人,立刻怔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花梨莎心里很害怕,赶紧抱着米莎,并捂住她的嘴,防止意外声响把那个土著男子吸引过来。
“花梨莎……”
花梨莎正瞪着惶恐的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月光下大步走来的土著男子,却忽然听到笼子后面的树丛里,有人喊自己。
她先是一惊,但随后就听出了昆帕帕的声音。
“昆帕帕?是你吗?!”花梨莎急切而又小声地问。
“嘘……”昆帕帕从树丛里露出一张脸,左右看了看,见四周并无巡逻兵,这才抱着一根大树枝,遮掩着自己,躲躲闪闪地跑过来。
他看上去非常谨慎,似乎比花梨莎还要胆怯。“你们两个千万别发出响动,我们部落的勇士过来了。”
花梨莎将米莎搂得更紧,也蜷缩得更紧,囚困自己的笼子很结实,都是用腿粗的原木制成,若没人从外面打开牢门,里面的人跟本无法出去。
昆帕帕将一块芭蕉叶包着的烤肉,隔着木笼塞了进去。食物的温热,烫在花梨莎大腿下面,花梨莎惊吓之余,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而昆帕帕这个土著男孩的头,就挨着自己臀部。可是花梨莎已经顾不得许多,她甚至还要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昆帕帕的头。
淡淡的月光下,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笼子里面,囚禁许多着性成熟的女人,而这些女人,却像动物一样被对待。
过来的那个土著男子,对几个巡逻的土著叨咕了一通,那些人又开始巡逻起来。而这个家伙自己,却像进了自家厨房,随意挑选食物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踢踢这个笼子,推推那个笼子,眸子里散发着淫淫光亮。
笼子里的女人们被惊醒了,开始发出不安的低呻。
“他要干什么?”花梨莎不明白,赶忙问昆帕帕。
昆帕帕抱着一大簇树枝,极其小声地解释说:“为部落做贡献。雾鬃部落要想强大,必须不断繁衍出能打仗的男丁。而勇士的孩子,比普通土著的孩子骁勇善战!”
见昆帕帕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土著男子,花梨莎不禁感觉到,这个土著男孩,别看与弥鬃部落打仗时勇猛果敢,但对本族的勇士,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有着天生的畏惧。
她不知该如何对昆帕帕解释,用这种野兽一般的暴行繁衍兵丁,只会让他们的部落走向灭亡,而不是繁荣昌盛。
可此时的昆帕帕,是自己在雾鬃部落的救命稻草,有些道理讲给他听,只会让这个从小就受尽野蛮和愚惑教化的小土著害怕,甚至连解救自己的勇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