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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尘光旧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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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了,叶夫人打来电话说要来苏州跟老爷子老太太一起过年,也省了叶知梦来回折腾。

其实叶夫人是不放心,定要来南京看看闺女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的,缺了什么她也好给她添补上。她自己的女儿她知道,读书挺勤奋,生活方面就属于那种得过且过,不太讲究的了。

这次只有叶夫人一个人过来,叶政委逢年过节不在家那是正常的,叶知秋也没有来,不知道是还在生她气还是真因为部队没有批假。

在苏州过完年,叶知梦就先回了南京。叶夫人在苏州又多呆了几日,随后也来了南京。

“视察”完叶知梦的公寓后,叶夫人称不上满意,只说马马虎虎凑合。在看到叶知梦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时,自然免不了要说道两句,简单总结就是三个字——没出息。

叶知梦住的地方是没有暖气的,叶夫人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冻感冒了。叶知梦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不过住上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叶夫人抱怨着说干脆搬出去住,要租房还是要买房都行,就是一定要换个大点儿的地方,还得要有暖气。

叶知梦不愿意,她有她的道理。这是单位安排的房子,虽然户型小了点儿,但她一个人也够住了,还有专人定期来打扫,挺好的。而且南京地处淮河以南,本来就没有统一供暖,除了一些新楼盘,其他家家户户都是靠空调和取暖器过冬的,没那么挑剔。

知道这丫头犟起来谁都说不动她,叶夫人是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不搬就不搬呗,还能怎么着。不过临走前叶夫人还是大刀阔斧地帮她把家具都换了个遍,原本25寸的彩电也换成了42寸的等离子,配上全套立体声音响,整个一高档家庭影院。

叶知梦下班回来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屋,但给她开门的是她妈,这总不会错的。于是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最后无奈地问:“妈妈,你把那些家具都弄哪儿去啦?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叶夫人不太在意地说:“可能送到旧家具市场去了吧,我让搬家公司的人自己处理了。”然后拉着叶知梦参观了一下,这才有些满意地说:“怎么样,还行吧?这些都是我下午亲自去挑的。你一个人在外,平时我也照应不到,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你住得舒服点儿。”

对于她妈这良苦用心,叶知梦不可能不被感动,可想到那些不知去向的家具,又不由有些头疼:“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那些家具是公家的呀,你怎么就随便给扔了啊?我要怎么跟我们领导说啊,而且领导指不定还觉得我多娇气呢。”

叶夫人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说说,说什么说?新家具换旧家具,你们领导笑都来不及呢。你要听我的话,搬出去住,我能给你们单位白白贡献这些票子吗?还不都是为你这冤家。你们领导家的孩子指不定还怎么宝贝着呢,哪有这闲工夫管你娇不娇气。”

说不通,叶知梦挫败极了。可家具已经换了,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要说真的,这新买的家具确实比原来的看得顺眼的多,用起来也舒服。

叶夫人隔天就回了北京,叶知梦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没过多久,叶知梦接到一个电话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是袁小树打来的。他说上回出院的时候跟人打听到她的号码,前阵子太忙了,所以现在才打电话来拜个晚年。

叶知梦笑笑,说没关系,正月十五前拜年都不算晚,又问了问袁小树最近腿伤恢复得怎么样。

袁小树说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恢复训练了。

两人好像除了这个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叶知梦正想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的尴尬,那头袁小树又说这是他们大队的电话,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叶知梦愣了一下后便反应过来,袁小树这是在帮她呢。她能找他有什么事儿?这个电话是公用的联络电话,既然可以找袁小树,那当然也可以找赵京宁。

和袁小树道了谢,挂上电话之后,叶知梦便动手将通话记录里的电话号码保存,然后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下班后,叶知梦一个人坐地铁去了新街口。

新街口是南京的中心商圈,也是中央商务区,就是平常所说的CBD。叶知梦住在月牙湖附近,从医院出来,便是往与新街口相反的方向走,她并不是经常来。

北京也有个新街口,但名气远没有王府井那样大,所以说起新街口,人们自然第一反应便是南京的新街口。

南京的新街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巴掌大的地儿却分属三个片区管辖。以中山路、中山南路、中山东路以及汉中路的交叉十字路口为基准点,西北角属于鼓楼区,东北角归玄武区,南边那一片儿主要的地盘都是白下的。

这还是有一回跟曾主任还有几个同事去金陵饭店吃饭的时候听来的,曾主任开玩笑说以前的新街口是四分天下,后来白下牛逼哄哄地把建邺挤出了新街口,才形成了如今的三足鼎立。

南京的高校这时候基本已开学,晚上在新街口晃的大多都是在校大学生,情侣居多,姐妹兄弟也不少,像叶知梦这样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瞎逛的实在不多。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年轻过,勾缠着赵京宁的胳膊一起荡马路,一杯可乐插两根吸管,脑门抵着脑门,一边吸着可乐一边笑得像傻子。

去德基广场上面的影城买了连座号的三张票,一个人进去。

叶知梦坐在三张座的中间那张,左右两边都空着,荧幕上放映的是李亚鹏和徐静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落魄不堪的文慧对着杨峥哭喊:“你不是问我这几年都怎么过的吗?看见了吗,就是这么过的,就是这么过的!”

结尾,文慧在机场试图挽留杨峥,杨峥说:“别闹了,文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再追也是追不回来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还能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文慧:这就是那个夏天的故事,你们是否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阳光,和那时风的气息,还有曾经那样认真地去哭、去笑、去爱一个人呢?虽然彼此伤心,彼此错过,却还是去喜欢、去爱。

十年,我没想那么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到最后再也无法掩饰,大声哭了出来。顾不上形象,管不了他人的侧目。

这一刻她是真害怕,害怕赵京宁也会像杨峥那样对着她说:叶知梦,别闹了,我们回不去了……

从包里找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的号码,拨过去,漫长的“嘟嘟”声后终于有人接起,她哭着说:“找赵京宁,我找赵京宁,你让他听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是。”

叶知梦泣不成声:“赵京宁,你回来好不好?别不要我……”

她哭,他听她哭,却不说好还是不好,要还是不要。

电影散场,灯光骤起,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外涌,叶知梦被后面的人推攘着,手机掉到地上,不见了。

叶知梦眼泪噼里啪啦掉着,退到一边,等人全部走光,才在角落里找到已被踩坏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通话结束。

最后还是没等到他的答案。

 遇到疯子

失魂落魄地从影城里出来,抬手看了下时间,才九点来钟,街上仍是一片繁华,灯火辉煌。

再次回到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叶知梦心情莫名变得更加低落。车厢内人很多,这会儿似乎是个小高峰期,大多数是准备回家或返校的,也有一部分是才出门开始他们的夜生活的。

在美国呆了十多年,早就学会了忍受寂寞和习惯孤单。而一回国,周围的环境变了,人也好像变了。变得矫情,变得脆弱不堪,再也不是那个强大到自傲的叶知梦。

忽然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列车停靠在大行宫站,叶知梦随着人潮一起下了车。在出了站往北不过几百米的地方,便是1912。

和北京的三里屯、上海的新天地一样,南京的1912如雷贯耳。紧挨着总统府的1912酒吧一条街已然成为了新南京的另一个代名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在纽约的时候,叶知梦偶尔也会去酒吧转转,点一杯“天蝎宫”,静静品完后买单走人。回到家蒙上被子睡觉,比安眠药还好用。

1912的酒吧琳琅满目,五彩的霓虹在暗夜当中闪烁,引诱着人们来这里寻欢作乐,尽情放纵。

尽管这里离军区总院很近,但她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只是上回逛总统府时顺道来这里走了走。那时候大多数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街道上很安静,与夜晚大相径庭。

叶知梦挑了一家看起来并不惹眼的酒吧进去,她只是想找一个有点儿静谧却又有点儿氛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

酒吧内的装潢如同它的外表一样低调,暗黄的吊灯,每张桌上都点着一节短短的蜡烛,很有欧洲小镇上酒吧的风情。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台上也只有一个女孩坐在高脚椅上,扶着麦克风,唱着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声音有些沙哑却很让人着迷。

同样要了一杯“天蝎宫”,年轻的酒保却递来一杯“红粉佳人”。叶知梦看向他表示不解,他却微笑着说:“天蝎宫太危险,心情不好的时候尝尝这个,或许有惊喜。”

轻啜一口,的确,入口润滑,味道很正,谈不上惊喜,但也没有失望。摇晃着酒杯,她问:“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你们这儿的酒保都像你这样喜欢擅自做主吗?不怕客人投诉?”

酒保笑笑,却不答话,手里也没有停歇,继续替其他客人调酒。

这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不答也罢,从前的叶知梦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可今天不同,赵京宁不回答她的问题,连这破酒吧的小酒保也不愿回答她,她的问题很深奥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懒得给她一个回应?!

想来便不爽快,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鸡尾酒全部喝下,将杯子重重地搁在吧台面上,眼睛犀利地盯着酒保:“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酒保没有被她吓到,动作依然有条不紊,将新调好的鸡尾酒递给服务生。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后,这才看向叶知梦,嘴边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不答反问:“你会投诉吗?”

叶知梦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难怪这家酒吧生意冷清,原来是识人不清的老板纵容自以为是的伙计。”

“早点回去吧,你醉了,刚刚那杯我请你。”酒保也不生气,说话的语气反而让叶知梦觉得他简直把她当小朋友在哄。

如果她回他一句“我没醉”或者“你才醉了”,那么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醉得不轻,通常醉鬼都说自己很清醒。

她知道此刻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酒保置气毫无道理,甚至不可理喻,但心里积攒了太多的不痛快,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找茬和冷言冷语,还隐隐希望面前这个酒保态度恶劣一些,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和他大吵大闹一番,将所有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

好脾气的酒保显然不能读懂她的想法,他笑得依旧温和,让人们仿佛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如沐春风。

叶知梦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酒杯底,对他说:“酒你请,小费我给。”说完像只高傲的孔雀离开了酒吧,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刚刚是多么仓皇的逃离。

走在街上,还能隐约听见每间酒吧厚重大门后面震天的嗨声。寒风扑面袭来,叶知梦不觉夹紧外套,加快了步伐。

忽然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人从一间酒吧里出来,两三个彼此勾着肩膀,走路身形摇摇晃晃,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兴奋。

作为一名医生,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群家伙不仅醉了,还嗑药了。

叶知梦绕道尽量避开他们,她不打算多管闲事。这样的年轻人纽约也有很多,骨子里都是些离经叛道的小疯子,要么就是家境殷实没人管教的,要么就是家境很差同样缺乏人管教的。

就在她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前方响起了警笛声。不知道是警车巡逻路过还是临检,总之,警察来了。

这群磕了药的家伙如同惊弓之鸟,用北京话说就是撒了丫子就跑。

叶知梦被最边上的家伙撞到了胳膊,那个年轻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居然回过身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跑。

都说是小疯子了,疯起来力气自然大得很。叶知梦几乎就是被一路拽着跑的,无论怎么挣脱都没用,不知道是不是沾过酒精,脑袋也变得不太灵光,她甚至忘记呼叫求救。

看见警察就跑的能有什么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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