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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盛唐烟云-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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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啊,老夫到底怎么冤枉你等了。怎么不说给大伙听听?”见四人一味拖延着不肯开口,封常清笑了笑,继续问道。

“属下,属下……”四个人中,平素以圆脸胖子余凌远口才最为便给,可今天却变成了一个结巴,吭哧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自辩都说不出来,红着脸把头垂了下去。

“既然你等说不出来,那我可就替你等说了!”封常清鼻孔中喷出一道寒气,咬着牙道。“封某奉圣旨整顿飞龙禁军,你等觉得封某出身寒微,心里不服,是不是?”

“大人……”余凌远额头上立刻冷汗滚滚,知道自己这伙人在暗中做的那些勾当,恐怕一件都没逃过对方的眼睛,惨叫一声,“扑通”跪倒。

封常清用眼皮夹了他一眼,继续大声质问,“封某将飞龙禁卫去芜存菁,打散重编,你等就暗中联络,煽动不满,是不是?”

“封某任命在疆场百战归来的将领做你等的上司,你等便以为受了委屈,一直对新上司阳奉阴违,是不是?”

“封某替陛下挖掘人才,破格提拔了几个人做队正,你等就觉得被后来人爬到了自己头上,怂恿齐横那蠢货出头,准备扫新任军官颜面,是不是?”

“若是齐横今天这场比试打赢了,你等还会继续下去,联络禁军中更多将领闹事,直到把封某挤走,是不是?”

每问一句,他都停顿片刻,静静地等着余凌远、边剑、韩士诚、张谋人辩解。怎奈这些事情件件亏心,四个被抓了现行的败类只有胆子在暗中干,去没胆子把自己做的事情摆到明处来。一个个陆续跪了下去,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吭。

先前与王洵比武的莽汉齐横本来已经准备出去受罚,围着白马堡跑圈了。走到门口,听见身后的变化,又默默地转了回来。此刻看到余、边、韩、张四人跪在地上垂头耷拉脑袋,即便再笨也明白自己被人拿来当刀子使了。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擂台前,直挺挺跪倒:“齐某太蠢,请大人责罚!”

“你还知道自己蠢?”封常清看了他一眼,有些很铁不成钢。“明法参军,上前宣布,依照我刚才所言,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诺!”明法参军王腾闪身出列,大声宣布,“多出怨言,怒其主将,当斩!不听约束,更教难制,当斩!好舌利齿,妄为是非,当斩。调拨军士,令其不和,当斩。回将军的话,余、边、韩、张四人共犯八条死罪,数罪并罚,当枭其首级,悬于高杆之上七日,以儆效尤!然而……”

“将军饶命!”没等明法参军把话说完,圆脸胖子余凌远已经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将军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韩士诚、张谋两个也知道今日自己在劫难逃,跟在余凌远身后,一边哀告,一边用力磕头。

唯有边剑冥顽不化,见封常清一出手就打算至自己于死地,立刻跳起来,冲着身后大喊,“你们这些王八蛋,咱们当初怎么说的!姓封的已经把屎扣到咱们……”

没等他把话说完,亲卫十三飞起一脚踹过去,将其踢个仰八叉。周围的将士纷纷闪避,其余几名亲兵快速插上,抓住边剑的胳膊,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死到临头,边剑兀自大声叫嚷“上啊,不信他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杀了。今天有他……”

十三抡开膀子,又是两个大嘴巴。这下,姓边的军官终于消停了。嘴角上不停淌着血,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老子……”

“明法参军……”封常清脸色铁青,竖起眼睛,厉声喝道。

明法参军王腾狠狠瞪了姓边的军官一眼,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神色,仿佛再说,“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当众煽动闹事,出言侮辱主将,虽经教训,却无悔改之心。当斩!但……”

又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军官边剑再度抬起头来,大声叫嚷,“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 (注1)

这下,连余凌远等同谋都不愿继续跟他为伍了,主动将身体挪了挪,试图跪得离此人远些。封常清叹了口气,轻轻向下挥手。几个刀斧手从门外冲进,拖着边剑便向外走。

“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我叔叔是右监门将军边让。饶命——啊!”惨叫声噶然而止,数息之后,刀斧用用托盘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托了上来。

封常清冷冷地向人头扫了一眼,低声命令,“挂到高杆上,示众三日,以儆效尤。三日之后,将头颅与尸体缝起来,让他叔叔领走!”

“诺!”刀斧手答应一声,托着血淋淋的人头大步走了出去。

在场的安西军将士都是刀丛中打过滚的百战老兵,杀人杀得多了,根本不在乎再看到一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其他飞龙禁卫和新入伍的兵卒,却都是没见过血的生瓜蛋子,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迫于严苛的军规,紧紧闭住嘴巴才没当场把胆汁给吐出来。

“你们几个,有何话说!”处理完了边姓军官,封常清将头再度转向跪在地上的其余几人。圆脸小胖子余深河见机得快,听出封常清不准备把大伙一次全给都砍了,立刻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我等愚蠢,受了边剑那厮的挑拨,才稀里糊涂闯下了大祸。不敢求将军赦免,只希望将军大人念在我等初犯的份上,给我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受了边剑那小子的挑拨,并非有意胡闹!”其他几人也叩头讨饶,把过错全都推到了死人头上。

飞龙禁卫的将士们看着这几个没骨头的家伙,心中大部分同情都变成了鄙夷。按照大伙的基本印象,余、边、韩、张四害当中,当以圆脸小胖子余凌远居首。其余三个,平素都受其指使行事。特别是刚才被砍了脑袋的边剑,属于里边最缺心眼的一个。仗着自家有个做宦官的叔叔撑腰,常常充作余凌远的打手。真正主动干的坏事,却连余凌远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封常清显然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轻蔑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向了明法参军王腾。后者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按军律,三人当斩首示众。然而将军入营时曾经勒石为誓,说初犯者只责以军棍。所以,他们三个,数罪并罚,每人当被责军棍四百。为了避免伤及筋骨,可分十日执行。”

姓边的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听了王腾的这番话,众将士才明白,刚才他看向边剑的目光为什么充满无奈了。封常清奉旨整军,勒石强调军纪,自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后台硬,就会轻易放过他。但石头上那最下一行附注,却是他故意留给飞龙禁卫们的活路。知道禁军将士散漫惯了,突然受到严格要求,难免有冒失鬼会试图挑战他的权威。所以给双方都留下了一个缓冲的余地,以免真的杀人太多,跟朝廷不好交代。

如果今天姓边的家伙不一味地胡搅蛮缠,而是像余凌远等人同样俯首认罪的话。估计封常清通过打军棍的手段,把对整军不满者搅起暗流压下去,也就把他们放过了。可偏偏姓边的先煽动所有禁卫一起闹事,然后又把其叔叔右监门边让抬了出来向封常清施压。硬生生逼着封常清和明法参军王腾两个没了回转余地,不得不砍了他的脑袋!

“打!一天四十棍。隔一日打一次,四百棍打完为止!”正感慨间,大伙耳畔又传来封常清的命令。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杀之恩!”余、韩、张三害死里逃生,不待行刑者上前拉扯,自己主动连滚带爬地向外走去。人都被按在了行刑的木凳子上,嗓子里还不停地说着感恩之声。“谢谢大人,啊!”“谢谢大人,呀,轻点,我的娘咧!”“疼死我了,啊!”

这等蠢货,死有余辜。随着外面噼里啪啦打军棍的声音传来,飞龙禁卫们对死者最后一点同情之心才消失得干干净净。心中都明白,朝廷这次整军,恐怕是要动真格的了。若是想继续吃飞龙禁卫这碗饭,就不得不把以前那套散漫随性的做派收起来,好好地接受一番锤炼。

此刻,擂台下跪着的,只剩一个莽汉齐横。封常清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明法参军……”

“属下在!”王腾拱了拱手,低声回应。

“有人愚蠢至极,受骗上当,按军律,该当何罪?”

“嘿嘿!”新兵老兵们抿嘴偷笑,看向齐横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明法参军王腾也抿嘴而笑,摇摇头,大声回答,“伙长齐横,训练时不认真,比武时分神四顾,以至被打下擂台落败。将军您已经罚了他围绕白马堡跑圈三次,一过不可二罚。至于他自己蠢的给人家当刀使么?禀告将军,军规上并未写明,蠢是一种罪行!”

“哈哈哈哈!”将士们再也忍不住,齐声大笑了起来。刚才因为封常清杀人立威而造成的压抑氛围,顷刻间荡然无存。

“你可听见了?”封常清走到擂台前,俯身向下问道。

“听见了!”齐横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抱拳听训。

“那就去跑圈,跑不完,就不要回来吃饭!”封常清一挥手,将其赶了出去。随即将目光投向全体将士,“老夫知道尔等没受过这种罪。但训练时多吃一份苦,沙场上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飞龙禁卫,乃天子的亲军,大唐的脸面。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岂不令那些前来朝贡的四方蛮夷看了大唐的笑话去?!今晚加餐,每人赏酒一坛,猪腿半只。滚蛋吧,明天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伸着舌头喘气的熊样!”

“谢大将军!”

“大将军威武!”

几句粗话,立刻把擂台上下的关系拉得极近。累了一整天的将士们觉得封将军的确是自己人,带着满脸的笑容和钦佩慢慢散去。待擂台下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封常清猛然转头,刀一样的目光指向了王洵,“你个蠢货,别人找你挑衅,你就接招。你当这里还是长安街头么?凭着胳膊头粗细争老大,军法是干什么用的?若是有人找老夫比武,赢了一招半式,难道老夫也把将军的大印送给他?”

“将军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刚刚见识了对方如何借边剑的脑袋立威,王洵对老狐狸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耷拉下脑袋,低声回应。

“蠢!”封常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的评价,“战场上死的家伙,十个里边有九个是自己笨死的。老夫可不想看到你日后死无全尸。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做一名军官。三天后,老夫要你带着左七旅二队去大校场,负责维持新兵招募现场秩序。若是届时因为你的愚蠢导致校场中出了乱子,军规都在石头上刻着,老夫也帮不得你!”

训斥完了,也不管王洵如何目瞪口呆,倒背起手,在十三等侍卫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远。

注1:监门将军,太监中的高级职位,负责维护内宫治安。突然想起,连续剧一休里边的新右卫门,如果日本制度参考大唐的话,此人恐怕也是下边没了的说。

三天时间,把五十名新兵老卒练得如臂指使,然后带着他们去维护大校场的募兵秩序。若出纰漏,军法从事!费了好大的劲儿,王洵才琢磨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天可怜见,王家的丫鬟仆役加在一起,也不过是这个数目。还全凭云姨指挥调度,每次只要王洵自己一插手,结局肯定是鸡飞狗跳,到最后什么都干不成。

万般无奈,他只好想办法将任务推给赵、李两位队副。对此,两位队副也很忐忑。赵怀旭把手一摊,坦诚地告诉王洵,自己在担任队副之前,一直给周都尉当亲兵。学着当年周都尉的样子,给王洵出出主意可以。王洵如果想要把担子硬塞过来,届时肯定会砸锅。

李元钦更是直接,掰着手指头让王洵看自己过去的履历。武师出身,因为使得一手还算过得去的长槊,被封常清私聘入伍做安西军的枪棒教习。从没单独带过兵,先前之所以能给王洵出谋划策,一半是因为,这么多年在军中厮混,虽然没吃过鹿肉,鹿怎么跑总是见识过。另外一半原因却是,王洵为人虚心好学,肯由着自己胡乱指挥。

“那我可怎么办啊!”见两位队副都开始撂挑子,王洵大声惨叫。

“没事儿!”赵怀旭挤挤小眼睛,低声劝慰,“军规下面,不是还有补充条款么?即便你弄砸了,念在初犯的份上,顶多也是一顿军棍而已。还可以分成几次来打……”

“我呸!”王洵端着脸盆泼过去,将赵队副淋成了个落汤鸡。“咱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挨军棍,你们两个也甭想跑。到时候,我就说是你们两个倚老卖老,横加干涉……”

话虽然这么说,三人还是认认真真核计了一番,尽力在最快时间熟悉并整顿队伍。好在王洵跟齐横比武这件事,效果非常轰动。七旅二队的新兵们自觉队正大人给新兵长脸,所以对他的指挥非常配合。而七旅二队的老兵们,也觉得自家队正还是有点儿真本事的,并非是完全靠着家族余荫的二世祖,因此也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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