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战争-第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穑系┙潭匪浪啦逶谘铮诟奔菔晃槐鹨煌η峄埂8髁境刀己涿鹄矗碜右欢ㄌ恕
老旦突然晕乎了,不知道此时是在何地,缘何又卷入这么一场玩命的勾当。大车的顶棚都摘掉了,战士们趴在前面侧面准备射击。杨铁筠掏枪的手有些发抖,而老旦的心都在抖着。中国能不能打赢鬼子?鬼子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魔鬼,纵有再强的悍气,又如何能一次次向这样的魔鬼挑战?每一场都是鬼门关、断头台,老旦不由摸了摸脑袋,它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
果然,一字排开的车队刚出了村口,对面坦克就从车队里钻出来,它们噗地冒了烟,一颗炮弹准确地打在一个车头上,驾驶室里的弟兄成了碎片,车头烂成了蝈蝈笼,大车打了个滚,战士们摔得到处都是,活着的挣扎站起,拎着枪向前跑去。另一发炮弹打在车队之间,几个战士掉下来就不动了。二子恶狠狠踩着油门,九辆车掀起隆隆的土,快到射程的时候,每辆车扔出了烟雾弹,它们忽忽地冒出黄烟,随风飘成一大团,将敌我隔绝在烟幕里。杨铁筠拍了下老旦,老旦就扣响了机枪,九辆车对着烟雾开火了,烟雾里也飞来鬼子的子弹,一颗打在二子左边,敲掉了倒后镜。
敌人坦克又打来两炮,准头受了烟雾的影响,只落在车队前后,而这也掀翻了一辆,摔下一地的兄弟。有几个被大车砸在下面,大车翻了个滚,轰地一声烧起来,刚站起的几个战士就被火球吞没了。还有几辆车被打爆了轮胎,歪斜挣扎着往前开。战士们拼命射击,两挺重机枪对着烟雾射个不停。一枚枪榴弹远远飞去,正中一辆坦克,炸死旁边两个鬼子,坦克却和挠了痒痒似的动也不动。老旦换了弹夹,见杨铁筠站立起来,拿起了几个手榴弹。车队钻进烟雾里,片刻又钻出来,烟雾弹没用了。五十米前方躺着一些鬼子,两辆车冒着烟火,一百多支枪口喷射着火焰,老旦听到嗖嗖飞过的子弹。而更吓人的是那两辆巨大的钢铁怪物,扭动着小炮塔,砰地一下,就把奔着它们冲去的一辆冲锋车击中了。它在爆炸前还飞出一颗枪榴弹,炸飞了鬼子一挺轻机枪。硕大的火球燃爆起来,那辆车炸得渣都不剩,那是小鲁在的车。
“弟兄们,冲啊!”杨铁筠大吼一声,一口气扔出三四个手雷。他准头极好,坦克旁边的机枪位登时炸飞一个,其他的也扔在鬼子堆里,炸得那个热闹。其他弟兄也没闲着,扔去一片同样的铁疙瘩。而鬼子也扔过来,两边的手雷在空中交错,和两伙打架的麻雀似的,有几个撞得掉下去。二子扭着车躲过两个,差点把老旦甩下车去。杨铁筠继续扔手雷,对老旦大喊:“打那个军官!”老旦抬起头来,见那个服部大雄站在坦克边上,挥着军刀哇哇直叫。老旦对着那边扫过一弹匣子去,子弹在坦克上打得火星四冒,却没打着他。这鬼子竟也不躲,他举着刀大喊了一嗓子,坦克就又开了两炮,那炮管几乎平着,两辆车眼见着炸成了一堆烂铁。
陈玉茗和六子开的冲锋车没被坦克盯上,车头虽然成了马蜂窝,轮胎也打烂了,却摇摇晃晃地冲了过去。六子像是被打中了头,脑浆溅得驾驶室里红红的,但那车仍然狂奔着,想必他把身体压在方向盘上,死死踩了油门,坦克扭过炮塔,对着这辆要命的车开火了。老旦见陈玉茗从里面跳出来,手里拉着一把绳子。他刚落地,那车头就炸得零零碎碎了。车却没停下,吱吱呀呀撞了过去,火光爆起,汽油桶被手雷引爆,一辆鬼子坦克和几十个射击的鬼子登时被包在火里。另一辆汽车是全乎的,猛地撞在鬼子的卡车上,卡车被撞得横飞出去,翻滚着砸死了一片。战士们或掉下来或跳下来,边开枪边拼起了刺刀。
“冲过去!别停下!”杨铁筠大喊着。二子的头被捎了一下,满脸都是血了。杨铁筠一条胳膊也血糊糊的。二子对着一个豁口高速驶去,撞飞了路障和两个鬼子,从一辆坦克的炮管子下钻过去。老旦机枪扫射,看着一排鬼子被他打得直冒血,就和喝了两口烧酒那么爽辣。老旦又扳过枪口,要收拾那个站在火焰前的服部,扣下一串要命的子弹,却见他被一颗子弹打在胸前,倒下去了。大薛背着两支步枪边跑边打,几乎弹无虚发。
老旦正在高兴,一辆坦克从背后的火焰里冒出来,炮筒正对着这边。它轰地一炮打在车的右侧,老旦觉得半边脸像是被驴踢了一脚,杨铁筠忽地一下飞出去,不知掉在哪里。二子拼死握着方向盘,却止不住它的翻滚。他和老旦都飘忽忽地飞了。
老旦头晕眼花,不知哪是天哪是地,一切都颠倒了。二子在眼前流着血,那颗脑袋上豁开了大口子,比二子的嘴还大。二十几个弟兄在和鬼子拼刺刀,有几个没注意身后着火的坦克,扑哧就压在履带下面了。十辆车只有四辆冲过了,其它的或燃或碎,挂着弟兄们淋漓的血肉。最后一辆撞在沙包障上,高高地飞起来,却倒栽葱掉下来,摔得狼藉一团。老旦强忍着说不清地方的剧痛,抓过一旁歪了把子的机枪,却见枪管也歪了。杨铁筠躺在十步之外一动不动,一条小腿不知去向,露着森白的骨头。
“二子掩护俺!”老旦对站起的二子喊道。他爬过去,用尽力气把杨铁筠抱在肩上。一辆装甲车停下来,伸下几只血糊糊的手。老旦将杨铁筠放进车里,二子开着枪要跳上车,却没了地方,他就抓住钻过来的一辆大车的车厢,玩命爬了上去。老旦一脚踹下死去的机枪手,操起机枪向追兵猛扫,觉得这下差不多跑了。才走了几十米,一颗迫击炮弹正打在车屁股上,车翻了,一车人又散落了一地。
再睁开眼,老旦两耳轰鸣,装甲车成了废铁,司机二喜被拦腰炸成两段,满地肠血,上半身仍向机枪爬去。老旦挣扎着爬向杨铁筠,用手堵住他腿上的伤口,他摇了摇杨铁筠,不知是死是活。
二喜趴在机枪上咽了气,落在后面的战士都牺牲了。老旦看见胡劲被几柄刺刀扎穿,慢慢坐了下去。缺口中尸体狼藉,火焰蛇一样翻滚。鬼子正在哇哇地追来,坦克也掉了个个儿。老旦失了力气,搬不动杨铁筠,只能躺在地上,拎过机枪毫无准星儿地扫射……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两个军官的。
“走不掉了……俺的娘啊!俺就这么完了?就这么完了?”
他掏出两颗手雷,把拉环套在指头上,抬起眼来,看见夕阳如血,就要慢悠悠地下去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腰上的军刀还在,刀把上有个发烫的弹痕,麻子团长的刀替他挡了颗要命的子弹。老旦对着一脸血的杨铁筠叹了口气,要拉开手雷,却见一伙跑远的战士正飞奔而来,打头是端着机枪的二子,后面是陈玉茗和大薛。他们冒着弹雨,抬起老旦和杨铁筠往后跑。老旦被扛在肩上,看见后面的战士一个个倒下,有的刚挣起来又被打倒。一颗炮弹砸在了二愣的头上,二愣呼的一下子分成了两半。一串子弹打在背自己的战士身上,背上绽开桃子大的窟窿,滚烫的血喷了老旦一脸。战士立时扑倒死去,将老旦也摔个半死,还没喘口气,又一个肩膀扛起了他,这强壮的大鹏竟能狂奔。老旦被扔上汽车时回头看,来救他们的战士没回来几个,他们倒得一路都是。最后的二子被拉上了车,肩膀上两个窟窿忽忽地还在冒血。
“快跑快跑!就剩咱们啦!”二子倒在车厢里喊。
鬼子开车来追,坦克没了用。几个拐弯之后,路开始变窄。有战士扔出几串儿手雷,炸倒了几棵山坡大树。四辆车钻进山里,快开到湖边的时候没了油。老旦看到高低起伏的一片山头,绿树葱葱,连绵不绝的样子。二子指挥着大家把车横在路上,一把火点了,他们互相搀扶着奔向山沟。老旦挣扎着走了几步,见杨铁筠似乎眨了下眼,老旦要说点什么,眼前已黑起来。他知道又被弟兄背起,可能是二子,也可能是大鹏……
一头猪,两只羊,泥胚的砖头搭新房;
三盏灯,四面墙,大红的盖头罩新娘;
五两酒,六角床,热乎的炕头(日)到天光;
七十里,八十娘,半大的小子蹦麦长;
九月九,十月霜,说亲的媒婆来讨赏;
地黄黄,天汪汪,俺们的日子是蜜酿……
襁褓有娘的味道,娘是奶头的味道。老旦听见娘的歌谣。他本昏昏欲睡,娘的奶头塞满了他的嘴,他却没了嘬的力气。朦胧间魁梧的爹推门来了,他站在屋子里挡住阳光,高高喝道:“旦儿快醒来,奶早就被你嘬完了,还叼着你娘做甚?爹带你到地里看蚂蚱去!”
“旦儿醒来,醒来,醒来……”袁白先生的声音飘着,“生死有命,早不得晚不得,老汉给你捏过命数了,你还走不了哩……”老旦循声望去,袁白先生正在碾子上盘腿儿坐着,毛驴长了长长的眉毛,在那里绕着碾子走圈。碾子周围烟雾弥漫,袁白先生慢慢捻着他花白的须。天上黑云滚过,云的缝隙里黑红如血,沉得像要流下来一样。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手心柔软鲜嫩,手背老茧龟裂,它摸着他的头顶。头顶跐溜烧了一下,一下子金光万丈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唤着他:“老旦,你做啥?老旦,你做啥?”
老旦从昏迷中醒来,树枝扫拂在脸上,夕阳钻过树隙,天空果然金光闪闪,弟兄们像在走向天国的门。颠簸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一个虎背熊腰的战士背着他,牛一样喘着粗气。浓烈的汗酸味、火药味儿和森林的潮气刺入鼻孔。他一阵恶心,又没憋住,一张嘴就吐在眼前那根发红的脖子上。
“老哥醒啦!”战士喊起来,这是江西的黑牛。几个战士围过来,将他轻轻放下,有人递来水壶,老旦喝了一口,火辣的喉咙滋润起来。金光落去山后,夜幕就要下来,老旦周身冰冷,似乎看见天上落下星星。
“连长怎么样?”他轻轻问。
“血止住了,但昏迷不醒。”黑牛擦着脖子说。
“还剩……多少弟兄?”
“就二十多个了,其实好多是受伤的……但救不回来。”大鹏看了看老旦太阳穴的伤口说。
“能过来这么多,已经万幸了……”
“是呢,还以为都要死在那儿呢,那个鬼子头挨了大薛一枪,不知是死是活呢。”大鹏的脑袋被纱布包了个结实,老旦竟认不出了。
“二子呢?”
“前面开路呢,他眼睛亮。”
“他不是伤了么?”
“他不放心,非要到前面开路。”大鹏说。老旦欣慰地点头,二子关键时候拿得出手。
“玉茗呢?”他又问。
“俺在这里!”陈玉茗的头上也裹着绷带,那定是跳车摔得,身上倒是利索,他还扛着一个弟兄呢。
“如果俺和连长都不行了……你指挥!带着兄弟们往南走。”老旦眼前发黑,这是他和杨铁筠事先的决定。
“老哥没事的,你没有伤到要害,死不了!”陈玉茗木着脸说。
“鬼子八成会追来,如果不方便,给俺和连长一人一枪,别连累大家!”老旦不知自己伤了哪里,总觉得无处不疼,一口气都喘不全。此地无医无药的,能活下来才怪。
“老哥你别这么说!没有你和连长,咱们早死了,大家决不会抛下你们!”
黑牛看似勇武,却是个心脆的,泪走珠一样落下来。他参军不久,这是第一次作战,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死去八成,连个尸首都抢不回来,这伤心老旦能懂。
瘦弱的孔二狗跑回来,低声说道:“有鬼子跟进来了,人不少,在后面二里……”
“快走!奔着有水的地方去,藏起来!”老旦用尽力气说完,就像掉进一个窟窿里去了,他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抓了两手冰凉的黑暗。
“嘿!你个球是谁?叫个啥?”
“呦?俺叫老旦,是给国军当兵的,打鬼子的,你个球又是谁?”
“大胆!老子是阎王,你个球居然都不认得?你是个啥球?你个球来老子这阎罗殿干啥球?后面这些人又是啥球?”
“你是阎王?咋和俺一个口音哩?俺战死了,不来你这里能去哪里?后面这些个球都是俺的好兄弟。”
“他们可以留下,你个球不行!”
“为啥?”
“他们记在俺的生死簿上了,俺都打了勾了,可没有你的名字,是有小鬼递来了牌子,可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棍来了,说不让老子收你,劈手就把牌子夺了,你个球搞错了,赶紧滚回去吧!”
“这……不会吧?俺明明记得自己死了,一口气倒不过来了呦,要不然咋会来了你这儿呢?”。电子书下载
“老哥,谢谢你送兄弟们一程,你回去吧,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后面涌来一大群弟兄,一个个脸白如粉,却光鲜着,像被谁打扮了一番似的。
“胡劲兄弟,你这是说啥哩?俺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