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战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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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都埋了么?”杨铁筠从身后抽出老旦的烟锅,里面塞满了烟丝。
“都埋了,战场也弄干净了。”老旦眼圈发热,接过来说。
“埋了就好……除了抓了俘虏,弄回了机枪,还有什么收获?”杨铁筠宽慰片刻,立刻好奇起来。
杨铁筠摆弄着老旦带回的机器,眼里发着惊喜的光。这玩意儿装在个大包里,露出奇怪的部件儿。杨铁筠从下面的袋子里找到两个皮本子,装在防水的牛皮袋子里。两个本子打开看了看,只翻了几页,猛地单腿蹦了起来,差点摔个跟头,他惊讶地大叫着:“老旦啊,这是个宝贝……”
杨铁筠将老旦拉回房里,告诉他这是日军的通讯电报机,这两个是密码本!鬼子调集和指挥部队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这下,我们要赶紧回去了。”杨铁筠不知是激动还是寒冷,微微抖着。
草房里架着一口铁锅,下面是烧红的木炭。女人们把四周遮了草帘子,只留下一个洞用来通风,火虽不大,但屋里变得甚是温暖。老旦脱了湿衣,烤着火听杨铁筠说话。
“鬼子和我们一样,指挥大部队都是用密码发报机,作战命令用这本密码本改成数字组合,然后再二次加密,那边收到的人再用密码本把命令还原,我们的部队可以截到鬼子的很多电报,但不能完全解密,有了这两个原始密码本就可以了,至少这一阶段可以了,他们到山里来可能是要发射重要命令,真是歪打正着!我们曾用两个团的兵力去夺都没夺回来,居然被你给弄回来了,老旦!就凭这件事,军部一定会给你记个大功!”
“可是……咱们怎把它带回去哩?”老旦目瞪口呆,想的却是难处。
“鬼子的发报机我们也可以用啊,可以调到我们部队的频率上去。”
“可咱们没有指挥部的通讯密码,没有密码说实话,鬼子不也会听到的?”老旦瞪着眼问。
杨铁筠微笑着看着老旦,敲了敲自己的头说:“它们都在我的脑子里!”
两个鬼子瞪着眼前的一排中国士兵,看了这个看那个。他们身前有两个长条的坑,刚好是二人宽窄。雨后仍然阴冷,可他们的脸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嘴松开……”杨铁筠道。
黑牛拔出鬼子嘴里的破布,因塞得太紧,竟带出颗血淋淋的牙。这鬼子倒头便吐,继而放声大叫,满地扑棱,像要挨刀的种猪。黑牛照着他一顿腿脚,把脸踩在地上。老旦扬了扬手,将鬼子又拎起来。他对这活生生的鬼子有些好奇,分明都是肚脐眼窝子单眼皮。这个成色比那个服部大雄可差远了,鬼子也分三六九等呀。杨铁筠端坐在他们身前,虽然少了条腿,坐在那仍纹丝不动。
杨铁筠说话了。鬼子听这一条腿的支那人说出地道的日语,喘着气闭了嘴。杨铁筠时而和善,时而严厉。掉牙的鬼子却甜咸不吃,竟梗着脖子、瞪着小眼和杨铁筠顶嘴。另一个不是个硬气的,左顾右盼,神色明显慌张。战士们听不懂,傻乎乎地或站或蹲,二子装得个刽子手似的,撸袖子拎着老旦的军刀——他可一直等着宰这两个货呢。陈玉茗站在鬼子身后,背后握着支上膛的手枪。
说着说着,杨铁筠吐了口吐沫,是咬牙切齿那种,和二子平时一样——杨铁筠可从不会这样吐呢。他头也不扭地对着老旦伸出两根指头,老旦一愣,二子却早明白了,在嘴上做了个抽烟的样子。老旦忙掏出烟来递给他,再点上,见鬼子斜眼看他,就把火柴棍弹在他脸上去。鬼子大怒,挣着要站起来,牙齿咔咔咬过来。陈玉茗踹了一脚,鬼子就咬了地上一块石头,又磕下两颗,弄得牙崩嘴裂。他哇哇地说了一大串,还坏笑起来,冲着杨铁筠吐出一口血。杨铁筠侧脸避了,擦去身上的,冷着脸抽了几口,慢悠悠掏出手枪,指着鬼子的头。许是怕枪声引来鬼子,他又放下了,看了眼二子。二子大喜,噌地抽出了军刀,疯魔般嚎了一嗓子,劈头就是一刀。鬼子的头滴溜溜掉下来,滚到另一个鬼子身前,脖子上白色的筋还在跳呢。那鬼子吓得扑通仰倒了。陈玉茗一脚将没头的鬼子踹进坑里,脖子冒出的血染红了坑里的水洼,两个战士立刻开始埋土,没多久就要填平了。弟兄们踢着鬼子的头,踢球一样给你给我,踢到坑里时已是一团泥蛋子,埋进土里不见了。杨铁筠把枪插回腰间,说:“他什么都不说,还骂咱死去的弟兄们。”
另一个鬼子看着同伴抖若筛糠,吐出黏糊糊的口水。他紧闭了下双眼,再睁开就稀里哗啦的。杨铁筠不耐烦地问话。开始也不说,只是闭着眼摇头。陈玉茗踹了一脚,鬼子一头撞在地上,鼻子迸出血来。二子拎着刀跳出来,在他眼前比划着,揪着鬼子一只耳朵就要下刀。老旦正要说话,见阿凤端着个盆快步走来,她楞着眉毛,牙关紧咬,脏兮兮的头发胡乱散着,怀里那一盆冒着热汽,猛地就往鬼子头上泼去。陈玉茗早有防备,忙一把将鬼子揪开。滚水在地上冒起吓人的热汽,老旦惊得蹦起,若躲慢一点,一只脚就成了炖猪蹄儿。鬼子吓坏了,跪起来大声求饶,真出奇,这兔崽子说的是中国话。
“你是中国人?”杨铁筠纳闷道。
“不,我是日本人,是日本在华侨民……”鬼子一口字正腔圆的城市话,老旦听了很是羡慕。
“先过来的特务是吧?”
“不是的,我家原来在上海做药品生意,圣战开始后,上海的日本侨民都要参军……上海有好几万日本人,男人都参了军……”
“那就对不起了,你手上也沾了中国人的血,去过南京吗?”杨铁筠咬牙切齿道。
“对不起,我没有杀过人,我只是个工程通讯兵,我的妻子是中国人,眼下……还在上海……求你们……不要杀我。我喜欢中国,我没有办法……”鬼子说着低下了头。
“这些我不管,你们进山来干什么?”杨铁筠口气如冰。他对鬼子的恨令老旦惊讶。
“我们是板垣师团的一支通讯营,来这里找个宽阔的山顶安装信号天线,顺便安装灯塔给飞机指示路线,今天只是个测试,没什么别的任务。”鬼子仍低着头。
“来那么多人干什么?带密码发报机干什么?”杨铁筠冷冷道。
鬼子震了一下,脑袋上的汗水从鼻尖落下来。原想隐瞒的军用发报机被这瘸子一眼看出,他定是慌了神。
“那只是用来测试信号强度用的,我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你们。您应该知道,我们对武汉的全面进攻已经开始了,我们很快会打下信阳,所以要增进协同作战的能力,增加中继电台信号的强度和覆盖面。”这鬼子声音低微,像在对土地说着。
“信阳?你个毛驴放屁!”老旦听提到河南老家,火气猛然上涌,抬脚就要踢上去。杨铁筠拦了他,拦也不是坚决地拦,老旦的脚到了鬼子眼前,仍是吓了他。
“这已经不是军事秘密,你们的报纸都说了……你们在山里不知道……中国南边很快也会被我们打下来,武汉你们是守不住的!”
鬼子盯着面目狰狞的老旦,见他颇有一脚踢碎自己的架势,一边缩一边快速地说完。战士们纷纷晃起来,这消息令人不安。杨铁筠毫无惊讶之状,仍问得不紧不慢。
“看在你没有杀中国人、你老婆也是中国人的份上,我留你一命,但你要跟我们回后方去,将来不管谁胜谁负,总之仗打完了你才能回去,怎么样?”
鬼子望着眼前这一众人,眼珠滚来滚去。“可是……你们怎么回去呢?”
战士们都看着杨铁筠,是的,大家和这鬼子想的一样。
“回不去,也会先杀了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否则就自己躺坑里去,你说出来,我不杀你。”杨铁筠抬头看了看大家说,“弟兄们先去休息吧……”
鬼子身前只剩了杨铁筠和老旦,老旦将他拎到椅子上。
“解开他吧。”杨铁筠说,老旦一愣,执行了。陈玉茗并未走远,就在路口那边溜达,老旦知道他不放心。鬼子摸着捆疼的腕子,犹豫了一阵,说:“山外边到处是我们的部队,有将近十万人……水上你们也走不掉,湖面的巡逻艇很密……”
“你们原定何时发报汇报?”杨铁筠打断了他。
“今天下午。”
“你们如果没回去,他们会换掉这批密码对吗?”
“是的,当然是的。”
“全部更换要多久?”
“整个战区换一遍密码,最快要一周,新的密码本要秘密印制,由空军负责送达,如今部队分散得很,这次更换……或许要半个月。”鬼子说得认真,老旦塞给他一支烟。鬼子惶然接了,对他点头哈腰。
“如果没有汇报,也没有回去,旅团肯定会派部队进山搜寻,八成还有空军加入。”
鬼子说得有章有法,自是相信不会杀他了。他长期生活在中国,身上没有本土鬼子那可怖的精神,想必也是被逼着参了军。老旦看着他,就像看到被抓走时的自己。
“你叫个啥?”老旦不由问道。杨铁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泉纯黑二。”鬼子抬头道。
“有中国名字吧?”杨铁筠阴着脸说。
小泉低下了头:“我叫孙韶泉……只有我妻子还叫这名字。”
“你老婆哪里人?你们有娃么?”这是个两头不讨好的鬼子,还娶了个中国女人。这不要脸的婆娘!老旦恨恨想着,仗打起来后,这女人怎不在半夜拿剪刀阉了他?
“她是上海人。我们的孩子三岁了……都住在上海,孩子满月之后我就没有回去了……谢谢长官饶命……我想她们……请留我一条命……让我还能回去看见她们……”小泉落下泪来,老旦先是觉得稀罕,又来一惊,他和自己何其相似呢。
“带他下去,给他饭吃,过一会叫大家到我屋里开会。”杨铁筠说罢拿过拐杖起了身,坐久了,紧绷绷的伤口让他疼得受不了。老旦知道他不喜欢让人扶,就对着陈玉茗招手,陈玉茗扔了烟头走来,拎起鬼子走了。杨铁筠片刻就缓过来,苍白的脸上浮出笑容,对老旦说:“兄弟,我有主意了!”
当晚,雨停了,世界静得吓人。大家都聚到杨铁筠的屋前。二子点起一支油灯,将就照亮大家的脸。老旦胡乱吃了点菜团子,啃了一只烤田鼠,本想去看看阿凤,看情形时间不够了,便光着脚走来了。
“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鬼子的发报密码和这鬼子带回军部,交给胡参谋,我军在这半个月的对敌作战就会非常有利。日军就是换了密码,或者改变了加密方式,它仍然会对情报部门的破译工作有重大帮助,这个东西,说不定会对整个战役有重大影响!所以,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我们也一定要把这两个密码本和这个二鬼子带回武汉!”
大家都没说话,二子递上来半瓢水,杨铁筠接过喝了,潇洒地抹了抹嘴。老旦看了看弟兄们,一个个有些木愣。大家都等着他说要紧的呢。
“鬼子最晚明天就会派部队进来……或许更早,他们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来的人不会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杨铁筠像是卖关子一样,又要了根烟抽。
“连长,可咱们……怎么走呢?”二子终于憋不住了,“这儿离武汉那么远,咱插翅也飞不过去呀!”
“只有一个办法,虽然冒险,但军部和我们都值得一试!”杨铁筠不无得意地看着这帮大眼瞪小眼的弟兄们,指着二子说,“你说对了,咱们插翅飞回去!”
弟兄们叽喳起来,老旦吧嗒着烟锅看了看天,天上除了星星啥也没有,他不知道翅膀怎么长出来。
“武汉有俄国一支援华飞机大队,叫库里申科大队,我记得他们带来了几架水上飞机,还一直没用过。”杨铁筠颇肯定地点着头。
“水上飞机?飞机还能在水上跑?”黑牛瞪着大眼,一只手做了个飞起来的样。
“不是在水上跑,它起飞降落都在水上,也可以在地上降落,山里没有跑道,但湖面却可以,飞机从武汉到这里打个来回用不了多久,只是要冒险躲开鬼子的飞机。鬼子的机场看来已经恢复,但我们还是值得冒这次险,军部一定知道这冒险的意义,他们说不定会派战斗机护航的。”
“那真要谢谢这些鬼子呢,要不这辈子也回不去了。”老旦摸着头说,但这话言不由衷,二子看出来了,在一旁嘿嘿一笑。
“是啊,现在每一架飞机都很宝贵,但是为了这宝贵的情报,为了能抓回去这个小泉纯黑二,损失半个中队的飞机都不为过!”
杨铁筠不知哪来的力气,砰地重重地拍在木桌上,用树皮将树枝捆在一起的桌子登时散了架。支在桌面的老旦叼着烟锅正出神,冷不防扑倒在地。战士们哈哈大笑。老旦拾起烟锅,在腿上敲了敲说:“连长,看来你恢复好哩!就这一掌赶得上俺那女人抡圆的耳刮子,俺只瞅了一眼邻居婆娘给娃子喂奶,她的巴掌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