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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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刚想对洛鱼说,我殚精竭虑搞了几大篇,领导们不采纳也行,但请我去吹点别的牛皮也行呀!
刘成龙以为洛鱼会从他的嘴里探究点什么,但洛鱼没有回应他的话。洛鱼以为自己已经在“李初中”中找到了答案。更重要的是,洛鱼认为刘成龙的提醒是小瞧了自己。
洛鱼用沉默表达了想说的话。
刘成龙还没有说完他想说的话。他居然在禁烟重地明目张胆地点了一支烟,很潇洒地对着空中吐了一串烟圈,随即以朋友的口吻对洛鱼说:“我愿意告诉你事情的原委。”尽管洛鱼对此已经不感兴趣了,但还是用听的方式接受了他的好意。刘成龙说,“洛兄,给你说白了。你所帮的人是揭张主任短的人,你打的那个人恰好又是张主任的死贴。死贴,你懂吗?就是用物质或者精神贿赂将双方连在一起的那种死党。”
刘成龙拍拍洛鱼的肩,走了。
洛鱼手持铁铲,狠狠地朝酒糟铲去。
谁“哇”地叫出了一声。一股殷红的鲜血从谁的脚上喷涌而出。吴作林倒在了地上,他正在痛苦的挣扎。
吴作林走了,他是被工友们送走的。洛鱼傻傻地立在车间中央,血液停止了,心冰凉到极点。
天很快亮了。
洛鱼被叫到车间办公室里。
张天发依然含着笑,笑里藏着刀。他说:“又是你。”
他的这句话就是一把刀。尖尖的,像日本鬼子用来杀死我同胞的刺刀。洛鱼感觉伤口很疼。因此,洛鱼不愿意继续看张天发那张笑脸。洛鱼把头转向了一边。一个美丽的女人正悯怜地看着他,她是吴部长的秘书文茜,她正奉吴部长之命来检查孟玉媛的工作。从内心上讲,洛鱼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洛鱼不需要任何人悯怜,但由于这目光源于一双如水的眼睛,也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了。张天发没有继续说下去,越是简短的话语越具有杀伤力。他也自信地认为已经刺破了洛鱼的心房,根本没有必要补上一刀。事实上,洛鱼的胸口已经不疼了,或许是麻木了,洛鱼正被一双眼睛陶醉。好久没有这么认真而执着地看一回女人了。也好久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认真而执着地看一回了。
洛鱼用话语向张主任告别,用眼神向注视自己的女人告别。
洛鱼抬头望着苍白天空。洛鱼不明白秋天里的天空为什么这么苍白,像一张死人的脸。洛鱼是见过死人的脸的。爷爷死去的时候,洛鱼还睡在他旁边,早上醒来时,洛鱼见他的脸就是这样的苍白。
洛鱼回到了生产现场。人群正在热血沸腾地谈论着有关一个关于血的故事,一个关于洛鱼的故事。在这种单调、枯燥、劳累的环境中,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乐而不倦。张三家的母狗为了保护小崽咬了主人一口;李四的老婆偷人被抓了个正着;王五家十五岁的女儿怀孕了。就像大学宿舍的夜晚一样,任何一个话题都可能引来一场巨大的争议,只不过那时洛鱼们谈的可能是北京申奥失败,马拉多纳吸毒,中国足球扯蛋等话题,但本质都一样。谈论是众人的自由,洛鱼无权剥夺众人的自由。洛鱼或者别的人成为一群人谈话的焦点,都是正常的。社会就是大舞台,舞台上总需要焦点。
起雾了。它是雨的前兆。雨来临前的空气竟然是如此的好闻,润润的,凉凉的,顺着洛鱼的上呼吸道向肺内进发。
雾很快弥漫了整个世界,深秋的雨下起来了。如此沉重地下着。洛鱼的心中一片淅沥。
看不清未来。
这一刻,洛鱼真的后悔了。当初,李素容对大儿子说,你毕业后就回来吧,洛鱼就很听话地回来了。
可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它可不管你的想法。
洛鱼在雨中游走了一个上午,对家的渴望在心里漫延。
丁江的深情
洛鱼走进院门就开叫:“妈,我回来了!”
在洛家,这样的招呼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李素容会骂人,说什么“猫洞进狗洞出,没有家教”,说什么“茶坊酒店进出都要打个招呼”。作为母亲眼中的乖儿子,洛鱼是恪守家规的。小儿子洛浪可没这么多规矩,为此,他没少挨骂。时间长了,挨骂的人耳朵起茧,骂人的人嘴皮起泡,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洛浪依然我行我素,素容也不闻不理。总之,洛浪是家里最伤脑筋的一个。
要是以前,洛鱼话音刚落,幺妹洛帆就会像风一样刮过来,把大哥紧紧包裹住,还笑嘻嘻地望着洛鱼,好像大哥是女孩眼中的白马,男孩眼中的楷模,大人眼中的期望,是伟大国度的君王,是整个世界的统治者。可洛帆现在正在华东财会学院念大一。缺了这样的拥抱,洛鱼免不了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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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跨进客厅,洛鱼就惊呆了。洛浪竟然把他的爱将张二狗带到家里来了。这些日子以来,洛浪天天带着他那帮小流氓小土匪小打手小骗子四处游窜,整个沙丘除了女厕所以外哪里都有他们的脚印,让李素容天天捶胸顿足,此刻,她竟然还在跟他们一起闲聊。
李素容笑盈盈地看着大儿子,没说话。
洛德昌天生一副苦瓜脸,像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美味佳肴早已准备好了。
酒上来了。丁江春酒,绍兴黄酒,青岛啤酒,北京二锅头,就差XO。
肉上来了。土兔肉,土蛇肉,土羊肉,土龟肉,就差熊猫肉。
爪上来了。土鸡爪,土鸭爪,土鹅爪,土鹌鹑爪,就差黑熊爪。
李素容终于开口了。她说,今天就放开喝放开吃,特别是这些爪子,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多吃爪子多抓钱,抓住了钱就是抓住了人生的一切,钱能让你尽情享受,钱能让你赢得尊严,钱能让你娶到漂亮媳妇,钱能让鬼替你推磨。说到底,人的一生都是为了钱。
张二狗那小子一边挑肉,一边说:“伯父伯母,虎门无犬子,豪门出巾帼。洛鱼大哥荣归故里,必将在丁江公司大展宏图。洛帆小妹今年又跳龙门,必将在大学里学有成就。当然,洛浪也是你们的好儿子,也是我的好哥们,他有头有脑,又有胆识,跟着他闯天下,我一百个放心。”又说:“你们千万别把我和洛浪看成酒肉朋友,我们早已金盆洗手了,从今往后,绝不打无意义的打架了。”又说:“伯母,我们兄弟伙要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凡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我俩的才能比不过洛鱼大哥,但不屈不挠的精神倒是有的。”张二狗一席话,让李素容笑得合不上嘴。洛鱼闷坐在一旁,摆动着筷子。在洛鱼的眼里,母亲是个经不住别人夸耀的人,明明知道张二狗说的是溜须拍马屁不打草稿的话,她也会高兴,一股脑儿忘掉了对二儿子的担忧,忘掉了与姑妈一起哭泣的情景。看来家里真还有一件令人高兴的大事。洛鱼暂且不想去管它。洛鱼接过二狗的话问:“你刚才所说的‘不打无意义的架’是啥意思?”二狗说:“大哥,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洛鱼说:“二狗,你就直截了当点。”二狗说:“凡是有利于我们事业发展的架就打,凡是阻碍了我们光明前途的架就打。”素容发话了:“二狗,什么架也不能打!”洛浪忙忙答:“妈,我们知道就是了。”洛浪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顺着母亲的话说才是上策,否则,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张二狗的话题完毕,就剩下李素容一个人在说了。在子女们面前,李素容的话老是绕不开身体、工作、婚姻三大问题。说实在的,李素容也确实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是她的长处,她虽然不懂得“重要的少数,锁碎的多数”原理,却能娴熟地运用,并贯穿于生活的始终。关于身体,她从不会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话。李素容没有参加过革命,作为解放后出生的第一代人,她没有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一点贡献,在文化大革命中,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逃兵。关于工作,她也不会说“成为国家的栋梁,社会的有用之才”之类的话,她的观念是努力努力再努力,升官升官再升官,直到挣到大钱,钱是她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关于婚姻,她不希望子女自个儿作主谈恋爱,这并不是反对自由恋爱,而是因为她在做媒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洛鱼六个堂嫂中就有五个是她作的媒,事实证明,李素容从没失过一次手,从没走过一次眼。她选定的五个侄儿媳妇个个都响当当,顶呱呱,里外一把抓,人人笑口夸,连洛鱼也不得不认可。特别是六嫂,漂亮得让人眼馋。在李素容滔滔不绝于耳过程中,听众们都一个劲地点头。不管你认不认同她的话,人人只有点头的份,不敢哼出半个不字来。
吃过饭,二狗就把洛浪拉到墙角的沙发上坐下,上嘴皮不接下嘴皮,翻个不停,似乎正在向洛浪汇报工作。洛鱼只听清了一句“县城里的蔬菜市场我已经考察了三天”,后面的就不知所云了。
洛鱼也不想过问家里的大事。既然是大事,它一定会跑到自己的耳朵里来。
果然,没多久,李素容满脸堆着笑向大儿子走过来。
“鱼娃,据可靠的消息,你覃伯父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县长了。
“真的吗?”洛鱼差点跳了起来,他也认为这算是家里的大事。
覃益民的升任,这对洛家来说,简直是重大利好。覃益民比洛鱼的亲伯父还亲,他的官越大,洛家的钱途就越光明。
一直以来,李素容就不断向家人灌输覃益民是洛家的大救星,大恩人,就象毛主席是贫苦人民的大救星,大恩人一样。从洛鱼记事以来,的确如此。那些年,覃伯父不仅给家里送来白花花的大米,油滴滴的肉,还送来温暖的棉被,崭新的衣服。八一年那场世纪大洪水把家里的一切,包括三间瓦房一卷而空。又是覃伯父送来了钱和物品,家里又继续在母亲的领导下重振齐鼓。再后来,在母亲策划下,在覃伯父的“政策”支持下,合股创建了纸箱厂,从此家里便走上了小康之路。这恩情之重,重于家乡的大崖石,这恩情之深,深于家乡的丁江河。
以前洛鱼也疑惑过,为什么覃伯父会对我家如此之好呢?后来经多方考证,加上母亲无聊时的讲述,洛鱼终于明白他们家才是覃伯父的大恩人,准确地说,是一命换一命,是自己外公的命换来了覃伯父的命。
这个故事就要追朝到那个乱糟糟的年代,覃益民作为一名热血知识青年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到一个山高沟夹,土地贫瘠的地方接受再教育。作为川北行署副专员的儿子,覃益民为了不给父亲丢脸,为了做更多有益于人民的事,或者做更多对得起自己名字的事,他日日挥汗如雨。问题就出在“挥汗如雨”。挥汗如雨就得洗澡,洗澡就得去堰塘,堰塘就在洛鱼外公家堂前。堰塘水很深,水很深就可能出事,只要可能出事就一定会出事,后来洛鱼知道这是个普遍定律,一个叫莫非的外国人发现的,即所谓的“莫非定律”。这条定律的命中率极高,一下子就命中了年轻的覃益民,覃益民在塘中挣扎着喊救命,如果没有人听见喊救命,覃益民就成不了洛鱼的覃伯父。恰恰洛鱼外公听见了喊声,这就说明覃益民命好,可是洛鱼外公的命就不好了,他正患重感冒躺在床上,但他仍然坚持着爬了起来,跳进了深水塘中。覃益民得救了,洛鱼外公却被塘水吞掉了。在洛鱼外公合棺的那一瞬间,年轻的覃益民泪流满面信誓旦旦地说:“我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洛鱼猜想,年轻的母亲一定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而憨厚的舅舅却把这话忘得一干二净。当然,最重要的是覃益民永远没有忘记他的誓言。因此,财富和利益就沿着恩情的线索源源不断流了过来。但到底流向洛鱼家还是他舅舅家,或者说哪家多流一点,就看个人的造化了。自然,李素容的造化比他哥哥好多了。洛鱼曾想,幸好我是李素容的儿子,而不是她哥哥的儿子。这“幸好”二字有深刻的哲学内涵,它是偶然性的体现,它与必然性构成一对矛盾体。由于这个原因,洛鱼对“必然性决定论”始终抱怀疑态度。
今天,李素容对大儿子说:“这么多年来,你伯父都关心着我们,这你最清楚,特别是你,他喜欢得不得了。你应当提前向他祝贺一下,再说点感谢之类的话。懂吗?”
李素容叫儿子给覃益民打电话,而不是亲自动口,这是她处事风格最完美,最经典,最华章溢彩的体现。她还反复对儿子说:“你要好好想想,用什么样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