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多情-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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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裴宿恒一个人备好一大桌饭菜,才好声好气地喊他起床。
安平勉强爬起来,头重脚轻,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他夜里烧得很厉害,天快亮的时候清醒了一些,强撑吃了两次药把热度硬压下去,现在脚一沾地,眼前的景物还在不住旋转,晃得他头晕目眩。
小妹赶在正午前满头大汗地跑来。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按理考前这十几天学校一天假都不会给。但这丫头实在不是一般人,知道裴宿恒回来的消息后,天天讨债鬼似地折磨班主任,撒娇卖萌、威逼利诱、鬼哭狼嚎,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都往外扔,就差没拉着横幅去跳楼了,年过半百的班主任老师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看在她成绩提的幅度大,状态也稳定的面子上,只好给了她一天假。
小妹还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炼狱般的高四也没能让她变得文静深沉点。还没见到人影,声音就像装在了扩音器里,十分嘹亮地响彻整个房间。
“裴!宿!恒!快死出来迎接女王殿下驾到!!”
裴宿恒笑得肩膀乱颤,放下手里的汤勺,刚迈出一只脚,女王殿下就迫不及待踢门而入。
“啊啊啊,混蛋!你居然真的在,居然真的在!回来了也不去看我!你找死啊!!”
小妹一边大骂一边扑上来把裴宿恒抱个满怀。
青年笑着回抱她。
老王看不过去了,不停扯小妹手臂,“大姑娘家,注意点!”
小妹把老爸的手打开,“爸你别添乱,这是美国的高考状元。你让我好好蹭蹭喜气,今年我也给你拼个状元回去。”
一句话说的老王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摸摸女儿的头发,喜滋滋地道:“幺妹哟,可算懂点事了。”
沾完喜气又去收买美萍。糖果、话梅、奶茶、发夹、手链、耳环,大背包像只聚宝盆,怎么掏也掏不空。都是小女孩爱吃爱玩儿得东西。
美萍高兴得直拍巴掌,还不是兴奋地尖叫一声。先前对小妹的一点陌生感,很快就忘到脑后去了。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欢快地像过年。
安平身处这团热闹中,却像与他们隔开了一堵透明的墙。墙外越喧闹,墙内越冷寂。满室洋溢的亲昵和热情,都被那堵看不到的墙弹回去,激不起墙内人的丝毫波动和回应。
他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自顾自坐在席位上,不时转一下手边的酒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冷淡。
小妹却浑不在意,欢天喜地蹦到安平面前,整整身上的衣裙,满脸期盼地问安平,“平哥,我穿着好看吗?”
安平依旧没有起身,抬头看一眼,点头道:“好看。小妹的眼光一向很出色。”
“什么呀,自己买的衣服都不认得了!”小妹叉起腰,半是气恼半是撒娇地埋怨他,“平哥你忘了吗?这是你从国外给我带来的那件裙子啊!”
安平回国前给大家都买了礼物,给小妹的是一件苏格兰刺绣连衣裙。这件裙子安平费心挑了很久,颜色款式都很衬小妹。天刚热起来,老王就把裙子给小妹送到学校。小丫头宝贝的不得了,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回家才特地穿来给安平看。
鬓边的汗滴在桌面上。安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小妹略感失落,但她心界宽,并不觉得被怠慢了,反倒眼明手快地去浸了一条冷毛巾,拧干了给安平擦汗。
“平哥,你到底怎么了?大夏天的穿着多衣服。”
小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安平的衣袖,想试试衣料的厚度。
安平素来有点洁癖,不喜与人有过于密切的肢体接触。他本能反应快于意识,侧身往外一躲,身体摇晃又引来一阵剧烈晕眩。安平放在下面的手赶忙扳着桌子腿,竭尽全力抓紧,才没有脱力栽倒。又皱眉咬牙暗自忍耐了片刻,忽然聚到眼前的黑雾才缓缓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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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发作旁人都没看出端倪。表面上他一脸不耐,倒像是在嫌弃小妹太过莽撞。
小妹讪讪地收回手。老王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裴宿恒赶忙招呼大家入席,一径揽下主人的职责,张罗着布菜敬酒,说笑热场,肚子里的笑话都快搜刮干净了,气氛才渐渐恢复热络。
只有老王,他自己被安平刻薄点还能忍,没想到宝贝女儿也会被人甩脸子。他心疼女儿又对安平失望,也不听小妹和裴宿恒的劝,借着酒劲不时话里话外讽刺安平,恨不得一股脑把这一个多月来受的气全都找补回来。
安平头昏脑热,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全,那些绕三绕死的话外之音更是搞不分明。他胃里又不舒服,被油腻的菜油一熏,一张嘴似乎就能吐出来。
他知道刚才已经得罪了人,不能再提前离席。
老王不住瞪着他对他说话,他就强忍着不适不住牵着嘴唇笑,河蚌似地不管老王说得有多难听也没回一句话。
到得最后老王先被他磨光了气性,叹气道:“小安,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你过去十年发的脾气也没这一个多。你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整天这么憋着阴阳怪气地乱发脾气,谁受得了?!亏得你王叔我脾气直不爱计较,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知道你心地不坏,要不然我早早撂挑子不受你的气了!”
安平捂着胃部,抿了一口水把翻江倒海的胃液压回去,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老王眉毛一抖又想变脸。
小妹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摇晃着老爸的手臂撒娇。
“爸~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都是说些什么呀?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转眼又得高考了,老爸你别总嘴上不饶人给我帖晦气,大家快都干了这一杯预祝我旗开得胜金榜题名才是正事!”
小妹端起自己那杯加了几滴葡萄酒的饮料,起身大声道:“在座各位满饮此杯,预祝王小妹:千军万马踏桥去,不夺状元誓不回!干!”咕咚咕咚把饮料灌进口里。
老王被自己的千金疙瘩说得胸怀激荡,拍掌道:“干!好闺女,有志气!干!”
端酒向席上敬了一圈也干了。
裴宿恒跟着喝了一杯,看安平还在捏着酒杯发愣,悄悄低头细声道:“安平,这一杯若是不喝,王叔怕是真的要发脾气了。”
安平茫茫然看了他一眼,那潋滟懵懂的眼波让裴宿恒心头发烫。青年一阵激荡,伸手去拿安平的酒,“我替你。”
安平先他一步端起酒,仰头一气喝下去。灌得急了,呛得不停咳嗽。
老王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当即对安平的不满就烟消云散。抓了酒瓶非要跟安平一醉方休。
小妹跟裴宿恒手忙脚乱给安平顺气,皱着眉埋怨老王,“就知道喝!老爸你也不看看平哥都咳成什么样了。”
安平咳得面色绯红,薄薄的一层红晕像擦了胭脂。等咳嗽渐停,皮肤变回柔润的瓷白,那一层淡去的玫红,恰像似夕阳揉在白玉花瓣上的一抹霞光,细腻明丽,动人心魄。
小妹看得愣住,又没管住那只毛爪子,冲着安平的脸蛋就捏了一把,“天哪,平哥你的皮肤怎么变得这么好!比杂志上那些P了的女明星都好!”
四
安平霍然起身,猛地抬手格开小妹。
爆发之下他手臂挥动的力度极大,小妹向後跌退好几步,勉强被老往拉住。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过突然,小妹最初还没回过神来。等抓著父亲的手臂缓了几秒锺,小妹的眼眶渐渐泛红。
“你干什麽!你干什麽!一个大男人还想对小姑娘对手?!”王婶年近四十才有了小妹,这个爽朗嘴甜的小女儿是老王全家的心头肉开心果,不管闯多大的祸,从小没挨过一巴掌。现在莫名其妙被人欺负冷落,老王火冒三丈,脸红脖子粗冲著安平高声叫嚷,“摸你一下又能怎麽了?啊?自己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冲别人发脾气!什麽毛病!”
“王叔!”
裴宿恒暴喊一声喝断他。声音高亢锐利,如恶虎的长啸,饱含逼人的怒气和威严。
老王显然被震懵了。他呆望著裴宿恒,看到青年的双眼急速充血变成血红色,似乎真的化身成了一只老虎,张著血盆大口要将他们父女吞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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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肩膀一抖打了个寒战,紧闭上嘴巴,下意识将小妹拖到自己身後。
但一切为时已晚。
老王那句“男不男女不女”像把利剑刺进了安平心里。那剑刃口锋利,还带著剧毒,狠绝地在他胸口刺透一个血洞。
安平面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苍白成一片暗灰。裴宿恒的胸膛抵著他的背部,把他紧紧包裹在怀里,仍止不住他周身的颤抖。他抓著胸前的衣服,手指指节泛白似乎要把布料绞烂了。
“出去。”安平窒息地翕张著口唇,半天才艰涩地吐出两个字。音色黯淡嘶哑,就像把声带踩在粗糙的沙石地上粗暴地蹂躏过,“都给我……出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小妹终究哭出来,豆大的泪珠成串成串打在胸前。她九岁认识安平,十多年来,安平就是她的亲哥哥,跟父亲、母亲、姐姐一样,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这个哥哥从小就宠著她惯著她,没说过她一句种话,可今天,哥哥却像对待仇人一般,要将她赶出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我做错了什麽,哥……哥哥,我改,我都改,你不要赶我走……呜……”
“出去。”安平空洞地大张著两只眼睛,只会重复这两个字,“出去。”
小妹掩住口,拼命忍著眼泪,甩开老王跑出去。
“小妹,小妹,慢些,别跌了跤。”老王跟著往外追,跑到门口猛然刹住脚步,回头对安平道:“姓安的,从今往後我们家跟你一刀两断!别以为开个茶楼当个老板有什麽了不起,谁愿意受你的鸟气你就去跟谁耍横,我老王不伺候你了!还有,我闺女下个月就要高考,她要是受影响考不好,我饶不了你!”
老王说完狠狠啐一口,连声呼喊著小妹跑走了。
安平像是什麽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他挣扎著摆脱裴宿恒的怀抱,气若游丝,只知道重复那两个字:出去。
裴宿恒自然不肯放弃。安平一次次挣脱,他就一次次重新抱住他。手掌抚著安平的後背,低头轻轻吻他的额头,软语温言地劝慰他。
可他不论说什麽,听在安平耳朵里都是那句“男不男女不女”。
胸口被剑刃一遍遍戳刺,安平疼得发疯,陡然屈膝顶在裴宿恒腹部,厉声怒喊,“滚!滚!都给我滚!给我滚!!”
裴宿恒痛得弯下腰,还想去捉他。安平躁狂地胡乱踢打,飞转的电扇被他撞翻在地上,“滚!都滚!都滚!!”
裴宿恒一惊,生怕他发狂会伤到自己,赶忙抬起双手做出妥协的姿态,“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安平,你不要乱动,不要碰伤了自己。”
安平情绪稍定,赤红的双眼恶狠狠盯著他,“滚开!”
青年不敢再多说,痛惜地望了安平一眼,转头去找小妹。
“滚,都滚。都滚开。”
房间里终於静下来,只有安平自己呆板的声音机械地回荡在空气里。
“都滚开,都滚开。我不需要你们,不需要。”
安平著僵硬的步子走到餐桌前,抓起一把菜塞进嘴里。
男不男女不女,男不男女不女。
原来就算在老王心里,他早就是一个可笑的娘娘腔。这麽多年挖空心思的掩饰,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
再过几个月,等胸前那两块肉团再也没法遮掩,他这个恶心的怪物就会被人踩在地上跺成肉泥。
所以都走开吧,在那之前全都离开他。他不需要任何人陪,只要有母亲,他就能过得很好。
安平一把接著一把往嘴里塞著饭菜,他根本不咀嚼,塞进嘴里就囫囵著吞咽。食道被刺激地剧烈痉挛,安平不住地干呕,手里却还在继续抓菜。实在咽不下,就抓起酒瓶猛灌,将满嘴的食物硬冲下去。
角落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两声小动物的呜咽声。安平咳嗽著茫然抬起头,看到母亲抱著豆豆蜷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全身抖动著,一双眼睛躲藏在豆豆的皮毛後面惊惧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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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他把母亲吓坏了。
安平兀地清明了一些。他慌忙扔下抓在手里饭菜,胡乱在身上蹭蹭了油腻腻的手指,脚步蹒跚地走过去蹲在母亲面前。
“妈,别怕。我,我刚才在跟他们开玩笑。来,妈,起来,我扶你起来去吃饭,好不好?”
美萍抖得更厉害。她看著安平缓缓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突然尖叫一声跳起来,哭号著冲出去,“豆豆,豆豆,救救美萍,救救美萍!”
安平愣愣地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再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和院落,静默良久,突然吃吃地笑起来。
走了,全都走了。连母亲也走了。
他们都知道他是个怪物了,都嫌弃他,不要他了。
安平直起身往回走,路过餐桌时,抬手将一桌饭菜掀翻。杯盘跌落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安平呵呵笑著,走进浴室。
他打开淋浴,引自地下的井水扑面浇在身上。安平在水柱的冲刷下,一件件除去身上的衣服。
洗手台上方,那块被他打碎後又换上去的小小镜面里,渐渐映出他赤裸的身影。
胸前的那对Ru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