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神断-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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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幅画大大夸赞了一番,并说这幅画今后就是三十万两银子也能卖得出去。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我一没留神的功夫,这幅画就不见了。当时装订间并没有人出入,只有八个伙计在装订封面。我一发觉这幅古画丢了,当时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还是我弟弟把持得住,立刻让八个伙计不许乱动,又喊人去叫了亲信家丁来。将门封住,细细搜查,但直搜到晚上,亦没有结果。”
“不会是你弟弟做的手脚吧。”
“绝不会,他跟我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的为人。况且,他要贪我的银子,只要和新疆人串通即可,何苦要用这种险法子?我只一个女儿,他家有两个儿子,我的家产将来都要给我的两个侄子,他也没必要这么做啊。”
沐清一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八个伙计,你还能找得到么?”
“我命他们不得出京,随时等候官府传唤,但有不辞而别者,按盗匪交由官府论处。”
“好,你去把他们都叫回到印书局工坊。我要在那里审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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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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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文印书局装订工坊的房间十分阔大,当间摆着一溜长条桌子,上面堆着些尚未装祯的书和封面,还有一些绸面、布面、针线等装祯所用之物。南北各开着四扇大窗,光线充足。但窗户开得很高,有一人伸直了手臂那么高,要想从暗中通过窗户传递物品几乎是不可能的。沐清一察看了现场,并未发现异常。像这种窃案,特别是由于失主不留心而造成的窃案,现场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沐清一并没有打算能从现场找出什么线索。不大一会儿,八个伙计都已带到。
沐清一看了看这八个人,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最大的大概三十岁出头。他问道?:“哪个是在这里做了五年的伙计?”
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年纪相当小的少年回道?:“老爷,小的在印书局做了五年啦。”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的十四岁,叫做程东。”
“这么说你九岁就来这里做工了?”
“回老爷,小的九岁要饭来到这里。是程东家收留了我,给我吃给我穿。我在这里学徒两年,从来没挨过打,没饿着没冻着。十一岁学徒满后,就在这里做工,和别人一样拿工钱。程东家就是我的恩人,我是绝不会做这样没良心的事的。”
“那天回鹘古画丢失之前,你家东家在做什么?”
“东家和二东家一开始谈这个回鹘古画,后来又谈西域,再后来就拿着粉笔在地上画起地图来,不知争些什么,小的也听不懂。争了一会儿,好像是东家赢了。我抬头见他满脸笑容地站起来。一回头,喊了一声?'画没了’,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你东家和二东家争辩的时候,你们谁在走动?”
“随时都有人在走动。我们这道工序是给书装祯上封面,所以要取料、要换线等。那一段时间,八个人都有经过两位东家那里。”
“好,你退到一旁吧。”沐清一又问了其他七个伙计,回答大同小异,根本无法分辨谁
最有作案机会。沐清一查问了半天,直到过了午时也没有一点进展,只好先命八名伙计回去,不许外出,随时等候传唤。又让印书局老板程得义派人协助留守的衙役看住现场。安排停当之后便打道回府。沐清一坐着蓝呢轿,打着回避牌,出了敬文印书局走了不多远,听有人大声问道?:“这可是沐清一的仪仗么?”他撩开轿帘一看,见是大理寺少卿张问陶穿着便服站在路旁。急忙命停了轿,走过去施个大礼道?:“张大人,多日不见,好想您啊!您今日可得闲?”
张问陶笑道?:“本来要去看看你,却听说你遇了个案子,所以就转到这里来了。可是个难案子?讲给我听听吧。秋审过后,大理寺清闲得很,经月未断一案,我实在是手痒得很啊。”
“哈哈,这可巧了。正是一件难案,要请张大人出山。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就是有名的得一聚饭庄,咱们那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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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二十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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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赶得正是饭点,得一聚又是名店,此时已经是热闹嘈杂,食客满堂。沐清一掏了一两赏银,又仗着穿着官服,才让伙计硬是挤出一个雅座。先上了两个冷盘,又点了四个热菜。不一会儿,菜肴上齐,一盘金华火腿,一盘冷炝活虾、一碗醋溜西湖步鱼,一碗竹笋川火蹄,一盆清炒虾仁,一碗栗子八宝(又鸟)。
沐清一敬了张问陶一杯酒,又把这个案子讲了,然后道:?〃张大人,此案难就难在贼并
未离开现场,却把赃物转移了。而现场并未有进出之人,也就是说此贼也没有同伙接应。赃物是如何不翼而飞的呢?”
张问陶想了想道?:“一定是藏了。”
〃但敬文印书局的东家程得义已经仔细搜过现场了,并未找出任何线索。程得义在印书局做事已经快五十年了,不可能有遗漏之处吧。”张问陶夹了一块鱼送到嘴中,道:?〃既是作贼,必有作贼的路数。一定是藏了,不过所藏之处,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罢了。是什么地方,我现
在亦不能下定论,须审过了当时在场的人,再勘验了现场,才能再作定论。”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隔壁雅座有人说话:?〃奇了,真个是奇了!”另一个人问道?:“石兄,怎么就奇了,不过就是家里遭了梁上君子么!”
“是啊,我的书房被翻得一塌糊涂。我想一定丢了不少珍本善本,那些书都是市面上少有的东西,想找地方买也不好买了。但整理出来一看,却只丢了一本不值钱的书。”
“是什么书?”
“是三卷本的《缙绅爵秩全书》,而且只丢了第三卷。你说奇不奇,放着几百两银子的书,一本都不拿。这本三钱银子一套的书,却丢了,而且只偷第三卷。我可真想不通了。”
“这倒是奇,敢不成那贼家里少这么一本?来您家找补来了?”
“哈哈,老弟真会说笑话。这种书到处都买得到,何必到我这里找补。这还不算奇的呢。过天,我见了干井胡同的老钱头,一说起来这事,老钱头一拍大腿,你猜他说了句什么话?”
“这我可猜不着。”
“他说,‘巧了!我也是书房被盗,也是只丢了《缙绅爵秩全书》的第三卷。’你说,奇不奇?!这还不算奇的呢,我俩的书还都是在琉璃厂西北园文奎堂买的,都是敬文印书局二印的石刻板。”
“石兄,你还真细心啊!”
张问陶听到这里,对沐清一道?:“隔壁提到的这个小案子更是怪诞之极,闻所未闻,我听那人也提到敬文印书局,不知两案有何关联,不如咱们先到琉璃厂的文奎堂问问情况。”
沐清一道:?〃就依大人。不过,那个《缙绅爵秩全书》是本什么书?第三卷中,又有何内容呢?”
“你刚到京中作官一个多月,尚不知道此书。其实《缙绅爵秩全书》是近来流行于京师的一套官员必备之书。书中写的是所有京官的官阶品级、顶服俸禄、职官总目、钦定会典相见礼、加级记录、例给封典、终养丁忧、赴任凭限路程、各省中举人限名额、官职姓名籍贯等。此外,在京师的朝臣、各府院、六部衙门、在京七品以上大小官员,书中均直接明细到人,从官职、姓名到原籍,均详细记载。有此一本书在手,在京中交结作事都十分方便。但此书在市面上随处可见,价钱也不过两三钱银子。盗贼只偷去第三卷,必不是冲着书中内容而来。”
沐清一笑道?:“大人技痒难忍,欲再作冯妇,如今一日便遇到了两件怪案,岂不畅快?”
“果然是畅快!来,你我先畅饮一番。下午便去查这两个案子!”
沐清一先回去换了便服,既没带随从也不坐官轿,和张问陶一人雇了一顶小轿去了琉璃厂西北园。
琉璃厂是北京最大的图书古玩字画集散地,分为两条街,往东是东琉璃厂,接一尺大街、杨梅竹斜街;?往西是西琉璃厂,接南北柳巷。西北园就在西边。张问陶和沐清一下了轿,付过了轿钱,一路走过去。只见街上行人挤挤挨挨十分热闹,走的都是秀才、举人、官员,金顶子、银顶子满街的晃,也有穿着便服的,但走路大都迈着方步,街上也没有吆喝声,倒显出几分不同于其他市场的雅静来。两边是一溜的单层大瓦房铺面,都是对开门,大窗户。门户都大敞着,能看得到里边古玩铺的红木多宝个上的各色花瓶、各类鼎彝?;书铺书架上一叠叠的蓝布套夹着白色签条的新书、古书;?书画铺挂的各种字画,有立轴,有对联、有横幅、有条幅;?墨盒铺架上亮晶晶的各式各样的墨盒子、样子古怪的镇纸、古色古香的笔架……店名都是黑地金字的匾额,有聚秀堂、聚珍堂、镜古堂、赖古堂,还有松竹斋、佩文斋、会文斋、崇文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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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二十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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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看,向东走了一会儿,见往北一条巷子,两边也是卖书的店铺。进了巷子,没过几家,就见靠路东有一家三间门面的书店,黑漆底金漆字的招牌,上写“文奎堂”三个大字,店名大匾的两旁,各挂两块黑漆红字小匾,一个是“藏珍”,一个是“蕴玉”。门脸两边柱子上是红底黑字的对联,上联是:?宝气腾辉瞻典籍,下联是?:林花启秀灿文章。
张问陶看罢,赞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与沐清一走了进去。二人刚走进去,一个头戴京骚拉虎帽,身穿酱色宁绸灰鼠皮袍的中年人从两个人的身旁匆匆经过,一进来就大叫道?:“李掌柜,我可倒了霉了,逛鬼市遇着鬼了!”
柜台后一个穿天青缎子干尖马褂的长脸中年人接话道?:“是黄老兄啊,怎么遇鬼了?是狐狸精还是白骨精啊?艳福不浅啊!”
那人正是大早上遭劫的黄镇涛,他摆摆手,一屁股坐到店堂的待客椅上,道?:“真的是遇鬼了,既不要我的命,也不要我的财,只要了我一本《缙绅爵秩全书》的第三卷。您说是不是鬼?一定是亲人祭奠烧化这套书时,少烧了一本,却问我要来了。”遂把凌晨的事讲了。
李掌柜一听,连着“哎呀”了三声,才说道?:“你说你遭鬼了,我前两天也遇了一回。书店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没丢,独独丢了一本《缙绅爵秩全书》第三卷。这两天我还纳闷呢,原来是鬼闹的。”
黄镇涛疑道:?〃咦,这就不对了。既然是鬼要找补,要一册就够了,何必要两册?”
张问陶听到此,也禁不住插话道?:“李掌柜,你想想是不是在失盗的前一天,有人要买你这套书,你却不卖呢?”
李掌柜道?:“着啊。这位客官怎么知道?难道那天您在场么?”张问陶笑笑?:“那天我并不在场。只是神鬼之事过于虚妄,这件盗案和黄老弟的劫案我看都是人做的。既然你这本书不值多少钱,要想得到书只要掏三钱银子买下就行了,何苦要晚上去窃。除非是你当时并不愿出售。那个人要买书的人没有做成这笔买卖,才惹下这起盗案。”
“对,对。那个人要将我店中所有的《缙绅爵秩全书》都买下。当时我店里一共有十二套,因为要留一套给我二侄子,所以只卖给他十一套。他说第十二套也一定要买,再多付银子也行。我解释说,我二侄子第二天就要离京,如果他还要,再等一天还会进货。只要他说清楚府上位置姓名尊号,我让伙计登门送上,一个大子也不会多要。他听了此话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
“看不出年龄来。大胡子小眼睛,眉毛长得吓人,往两边耷拉着,一脸黑麻点子,穿一身宝蓝宁绸夹袍套着酱色小羊皮凤毛坎肩戴一个(被禁止)一统帽儿。”
“和今早我遇的那个鬼长一个样啊。”黄镇涛说。
“若真是那样,黄老哥遇到的可就不是鬼啦。哪有大白天鬼逛街买书的。”
张问陶又问道?:“李掌柜,是不是还有一个姓石的,一个姓钱的来您这儿买过《缙绅爵秩全书》?”
“哎哟,今个儿没遇鬼倒遇了个真神!您怎么都知道啊。是有这么两个人买过我的书,一个叫做石成威,是个候补道台。一个叫做钱梅文,是有名的买卖字画的老板。”
“你的流水账是不是也丢了?”
“是丢了。敢问这位客官怎么称呼?在哪发财?不是算命看相的吧。”
张问陶笑道?:“我是大理寺的官员张问陶,因为遇了这个怪案,所以来此调查。”
在场的几个人一听说是张问陶,知道是大理寺少卿,都急忙下拜,嘴里一齐道?:“不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