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神断-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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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乾隆四十九年,莱州府昌邑县有一个叫做彭举的差役因为公事逮捕了当地村民陈凯。村民陈凯在解押来府的途中疾病突发而死。差役彭举禀明情况后,县官命收敛安葬,通知家属,还给了些抚恤银子。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罢了。但过了一年,死者的亲属告状说?:差役彭举在路上索贿不成,忿而殴打村民致死。这一下子可是把事情弄大了,有的说苦主口说无凭,有的说知县有意袒护。正巧那一年,乾隆皇帝效法祖父康熙,也在乾清宫大办千叟宴,要普天同庆。同年湖北、河南、山东等华中地区大旱,特别是山东因赈济不到位而有食人之事。山东巡抚国泰等人一面要想着祝寿邀宠,一面又要按着朝延的命令赈济灾民,一面还要捞足银子,这个案子就耽搁下来。第二年,大灾已过,民生方稳,御史钱沣又弹劾山东巡抚国泰和布政使于易简贪纵营私、吏治废弛,收受贿赂、亏空国库。乾隆立即派和、钱沣和刘墉到山东查案。最终将巡抚国泰和布政使于易简撤职拿办。这个人命案就又没审成。直到乾隆五十二年春,继任山东巡抚明兴才命当时的莱州知府再审。但尸体入土三年,早已化为骨殖,不能验出伤痕,只得作罢。
苦主不服,向巡抚和按察使上告。但因为无法验尸,案子十分难办。此案从知府到按察使、再到巡抚,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不知审了多少次,竟拖了十多年不能解决。到这一年本来已经是蒙尘之案,就要销案的,正巧乾隆御封的“大清神断”张问陶来莱州做知府。现任山东巡抚长麟便又想起这个十五年的难案来了,于是将此案发到莱州府让这位神断再审。
张问陶看罢案卷,不禁拍桌叹道?:“并非只有验尸才能得出殴伤之痕,如果验骨得当,即使只是皮外之伤,也可从骨中得到。这么一件简单的案子,竟致十五年不得辨明。可叹莱州之地,无一官吏熟读刑名断狱之学,以致积牍成山,无从下手!”叹罢,让家仆傅林拿来笔墨,亲笔写下禀书,请求巡抚长麟派山东按察使(相当于省公安厅厅长)与邻近府道的长官,一同来开棺验尸,共证此案,以昭慎重。
八月三十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听说有名的大清神断张问陶要开棺验骨,将本地十五年未破的旧案当场审清,昌邑县的百姓早早就来到陈家坟地瞧新鲜,竟将这个坟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早在前几天,陈家坟地便派有衙役看守。到了三十日,刚到辰时(上午七点),莱州府的几十名捕快、民壮已经将陈凯的坟墓紧紧围住;并辟出一个场子来,将围观的众人驱远。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张问陶的蓝呢大轿先到,接着是莱阳道道台李薄清的轿子。又过了两刻钟,只见一队仪仗过来。前面是骑马开道的府兵,接着是敲锣衙役,再往后举着两副肃静牌、回避牌、打着杏黄伞、金黄棍,身后是六面青旗,两面青扇。好不威风,正是三品按察使张云到了。
张问陶和李薄清将张云迎到凉棚之内,张云笑道?:“张老弟,这个案子本是要销的。可是抚台大人一见了你,便改了主意。抚台大人和我说,此案到了张公手中,必能手到案除,破此陈年难案。今日兄弟前来,可是要看你立破疑案啊。”
李薄清也笑道?:“张大人所说的验骨而知皮肉之伤,老弟也是闻所未闻。今日虽说是同审此案,其实亦是向张大人请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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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三十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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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陶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李大人,二位都是前辈,张问陶不过是班门弄斧了。”说罢,三个人分别坐下。张问陶先命摆上香案,祭了鬼神,然后命令起棺验尸。
几个民壮将陈凯的棺材抬出。这时官吏杂役连同围观的百姓,一共数百双眼睛都盯在那具棺材之上。
张云是按察使,也是作惯刑名案子的。他见陈凯的尸体只装在一口薄柳木棺材里,而且只是填在坑中埋下的,并未造墓室,埋得也不深。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棺薄土浅,有穴无室,似这等埋法,即使是骨头也很容易朽坏;?且时间太久,遭鼠咬虫噬、泥水侵蚀,恐怕没办法验出什么证据来。”
张问陶不动声色,只说道?:“大人说得有理,但不验又怎么知道就不行呢?况且既已起棺,便不能不验了。”说罢,回头命人将棺材架起,用撬棍起开棺盖。因尸骨已散,不易取出,所以将棺材拆下
三长两短,只留棺底。棺材一打开,正如张云所料,因棺材木薄,尸体已被腐土所埋。张问陶心一沉,暗道:?果然是个难案,看来是我大意了。今日之案,是我到山东的第一案,若是出了丑,以后在山东可就不好待了。
正想着,只见已有仵作将腐土轻轻剥去,露出森森白骨。因张问陶要亲自验尸,仵作小心翼翼将尸骨摆正之后,便退到一旁。张问陶走上前去,命道?:“将芦席覆上!”
当即有两个衙役上来,将一层崭新的芦席盖在尸骨之上。
“堆土垄坎!”张问陶又命道。
几个衙役抬着几桶水和几筐土上来,将土水揉和成泥,然后在尸骨四周筑成坎垄,将尸骨围在其中。
“注醋醯!”张问陶话音刚落,早就有人将一大桶醋抬过来。张问陶亲自持瓢,一点一点的将醋醯注入坎垄之中。待醋醯淹过尸骨之后,便停手等待。又过了一会儿,张问陶命人撤去芦席和坎垄,醋醯泻地,又露出骨头来。这时的骨头,已成蒸状。张问陶细细验了半天,才回头道:?〃张大人,尸骨上只有头骨侧后有紫血伤,其痕有一寸见方。”
按察使张云笑道?:“老弟果然厉害,竟以醋醯淹骨法验出紫血之痕,紫血痕乃是肉伤入骨之状,可见陈凯是被殴致死。”此言一出,下面的百姓哗声四起,有叫好的,有喊冤的。有的人叫着?:“果然是神断啊,今天可开了眼啦!”有的人喊着?:“青天大老爷,小民亦有冤要诉。”还有人喊:?〃衙役彭举惩凶,殴毙平民,罪不可恕,望大人当场结案!”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半信半疑!
正在这当儿,一个捕头打扮的人飞奔到尸骨之前,也舀了一瓢醋醯,轻浇在尸骨上面。
张问陶见此人举动奇怪,断喝道:“你要做什么?”捕头并未回头,只是专心看着尸骨。
李薄清怒道?:“小小捕头,竟敢私动证物。来人,将他拿下了。”李薄清的话音刚落,那捕头捕头已经回转身来,跑到张问陶面前,
施个礼道?:“张大人,您恐怕验得不确,这道伤痕是可以洗去的。”此言一出,人们顿时静了下来,在场的上千号人,没有一个不
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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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六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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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申斥道?:“伤痕入骨已经有十五年了,岂是能洗掉的。你不过是一个捕役,不要自作聪明,指摘定验尸伤之事。还不退下?!”
“慢!”张问陶紧盯着捕头道,“你可有把握确定,这伤痕果真可洗去?如若有错,你此举便属越分,要受罚的!”
“张大人放心,是绝不会错的!”
“好。”张问陶转过头向张云道,“张大人,此案关乎两条人命,万一错了,那个差役岂不白白冤死。再花些时间又何妨呢?大人意下如何?”
张云道?:“这个捕头要推翻的可是老弟的断论啊。既然老弟都能容得下此人,我又有何不可?”
张问陶点点头,喊道?:“拿水来!”立刻便有一个衙役拎着一桶水上来。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个和大清神断叫板的人,是不是真的说对了。
张问陶亲自用水冲洗尸骨上的紫血伤痕。只见水到色去,骨白无瑕。旁边看着的衙役都禁不住惊叫起来?:“洗掉了,洗掉了!”
众人都紧紧盯着张问陶,看他如何下台。张问陶不作声地看了捕头一会儿,才说道?:“好本事啊。张某甘
拜下风。若不是你出来重验,恐怕我的案牍之下,却要压着一个冤魂了。”然后命人把苦主叫上来,问他们还有什么话说。苦主见了这般情景,知道必无殴伤,都说情愿息讼。
张问陶叫人重新安葬了陈凯,了结了此案。这才问捕头道:?〃《洗冤录》上并没有说到这种情况,你又是如何辨明的呢?”
捕头笑道?:“启禀大人,我看其骨伤处的紫色,中间色重而四围色轻,像日月之晕一样越向外色泽越暗淡。而真正的紫血伤形状正好相反,所以小的判断这个血痕只不过是尸体腐烂时,从尸肉上渗出的污血沾染所致。”
按察使张云也在一旁听得明白,点着头笑道?:“好厉害的一个捕役。让你作捕役可惜了你的才能。你可想过要求个功名?”
捕头笑道?:“小的做个捕头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愿当官。”张问陶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你为人豪义磊落,嫉恶向
善,怎么不懂得为官一处造福一方的道理?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做了一处的县官就有一县的百姓恩受你的福泽,又有什么不好呢?”
张云也道?:“这样吧,我与张老弟一起保荐你,先让你做个九品知事。凭你的本事,将来戴红顶子也说不定啊。”
捕头见二人逼得甚紧,咬了咬牙才道?:“话虽这样说,只不过我县官也做过,捕快也做过,只觉得做到县官的位子上拘束太多,不如做捕快自在。前任知府对我也不错,要留要走,都随我。我也不用担心对上面奉迎有失,遭人暗嫉。总之,官场上这一套我还是不懂,也不想懂。”
张云听他一说大吃了一惊?:“什么,你做过七品知县么?”
“小人是同进士。”
“哎呀!同进士怎么能做杂役呢?”张云扭头道,“我说仲冶(张问陶的字),我可要参你一个失贤屈才之罪啊。”
张问陶也想保举捕头,急忙顺势说?:“下官愿领此罪,并愿遵大人的命令明保你。”
捕头急忙道:?〃二位大人,其时我早无为官之心,还是不要保了。”张云哪里由他分说,只一个劲地说道?:“仲冶(张问陶的字)老弟说得好,做个好官要比做个好捕头更能为国为民出力气。所谓至
忠至仁之事,为何要推托呢?”
李薄清也插话道?:“我看你也不用为难。既然按察使张大人和知府张大人都想保荐你,你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张问陶也道?:“这样吧,我们就保你做一个知事(掌勘察刑名)的九品小官如何?就跟在我的身边,也不累你自在的意思。”
捕头无法,只好叩头谢了恩。捕头刚刚站起来,张问陶忽然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做县令?”
“不才就在安邱县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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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六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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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陈文伟么?”
“正是。大人如何知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府已经寻你好几个月了,却原来隐姓埋名藏在我的眼皮底下。这里有晋惠郡王荐你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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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神断》三十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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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张问陶送走了按察使司张云和莱阳道道台李薄清。将陈文伟唤到三堂,将晋惠郡王永的书信给他看了,又道?:“陈兄之才,天下少有。我却听说你因私放响马而被免职,难道是为义而废忠?这可不像我所听说的陈兄的为人啊。”
陈文伟笑道?:“张大人误会了。我放的可不是一个响马,而是放了三百多个响马呢!而且我与那些响马素不相识,并非是重义而废忠!”遂将乾隆五十五年私放响马的缘故讲了
一遍……
乾隆五十五年秋,清晨。一层薄雾在初升的阳光下渐渐淡去。陈文伟正在山东安邱县的
县衙后花园内练功。武衙巡检李成思急慌慌地跑了进来。陈文伟见李成思跑得起花金顶也歪了,鹌鹑补服也散了,五蟒四爪袍上沾着都是灰尘。忙收了功,定了定神,然后问道:?〃李巡检,出了什么大事?看你风尘仆仆的,是从哪里过来的?”
李成思跑到跟前,略喘了几口气道?:“老爷,大事不好。我方得到密报,山东有名的响马景胡最近要聚集近千人夺掠本县官库。我连赶了一天一夜回来向大人报信,您看要不要就近请兵相护?”
景胡是活动于山东中西部的响马大盗,因为鲁中多山,且贼势甚众,官府清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过,陈文伟所在的安邱县地处鲁东,向来未受过骚扰。这一回景胡东攻安邱县,来得十分突然,根本来不及请调兵丁。陈文伟听了,笑道?:“不过几个蝥贼,李巡检何致于如此惊慌?景胡别的地方不去,偏要来我县倒乱,是欺负咱们县小无兵呀。这里距卫所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