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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分歧者三部曲-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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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扫视了一下他们几个。皮特撇着嘴,显出不屑之色;迦勒满脸愁容;卡拉张着嘴,像是急着从空气中吞进她想知道的真相;克里斯蒂娜单眉上扬,一副怀疑的神情;托比亚斯一动不动,垂目盯着鞋子。

我却觉得自己并没听到什么新信息,他说的一切和派别形成的原因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品德划分派别变成基因操控罢了。我理解这种做法,甚至在某些方面同意这种做法,可它和此时站在这里的我们又有什么关联?

“当基因操控实验渐渐有了效果,基因修改却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后来的事证明,基因修改非但没有形成修正的基因,反而制造了受损基因。”大卫道,“取走一个人的恐惧基因、愚昧基因或虚伪基因……就等于在无形中磨掉了他们的同理心;取走一个人的进攻基因,他们的动机或自我表达能力就会缺失;取走一个人的自私基因,他们的自我保护本能也就没了。你们可以仔细想想,你们肯定知道我这话的意思。”

我把他话中的各项品质列在了脑子里:恐惧、愚昧、虚伪、好胜心、自私。他说的恰恰就是五大派别,每个派别获得某种品质的同时就失掉了另一种品质:无畏派是勇敢却又残忍的;博学派是智慧却又自负的;友好派是平静却又被动的;诚实派坦诚却不顾他人;无私派是乐于奉献却又沉闷的。

“人性从无完美之说,基因改变恶化了这一情况,导致了‘纯净基因战争’。这其实是一场内战,受损基因携带者向政府和纯净基因携带者宣战。‘纯净基因战争’给国家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全国近一半的人丧命。”

“展示好了。”坐在控制室桌子边上的一个人喊道。

大卫头顶的屏幕上现出了一张地图。地图的形状我很陌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地方,图上各区域标有各种颜色的色块,粉色、红色、深红色。

“这是‘纯净基因战争’前我们的国家,”大卫道,“这个是战争之后——”

屏幕上的光变弱,色块仿若太阳底下逐渐干涸的水一样缩小。我心中一惊,这才辨出那点点红光原来代表着人,他们的生命正在消失,那些光点正在熄灭。我怔怔地盯着大屏幕,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真实而惨重的伤亡。

大卫继续说道:“战事一结束,活下来的人就纷纷嚷着让政府给出一个解决基因问题的永久方法,也正是在这片呼声中,基因福利局成立。在政府经费和技术的支持下,我们的前辈开始了不同的实验,以修复人性,达到最初基因纯净时的状态。”

“他们需要携带受损基因的人出面,基因局才能一一修正它们,之后把这些携带修正基因的人长期安置在安全的环境中,并配给他们原始版的血清,协助他们维护各自的社会秩序。让他们等待,等待这些修复基因传下去,——至少要经过一个世代——更多基因纯净的后代慢慢繁衍,你们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叫……叫分歧者。”

自从个性测试时托莉告诉我“分歧者”三个字是我的身份后,我就一直期盼着知道它背后的意思。可盼了这么久,答案却如此简单:我是“分歧者”便意味着我的基因是纯净的,已被治愈。知道真相我本应舒心,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在心底蠢蠢欲动。

我原本以为“分歧者”可以解释我的全部,可以解释我所有的可能性。现在看来,我或许大错特错了。

大卫把“分歧者”的神秘面纱一层层揭去,我心中也愈加惴惴不安,有些胸闷气短。我摸了摸胸口,感受着心跳,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们的城市也是基因恢复的试点之一,也算是截至目前最为成功的案例,因为你们采用行为模式划分不同类别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采用了派别制度。”大卫冲我们绽出笑意,好像我们应该为此深感自豪,可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更谈不上自豪。这些人“创造”了我们,塑造了我们的世界,还告诉我们该信什么,又不该信什么。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们让我们相信的,而并非我们自己在生活实践中渐渐认识到的,这些还是真的吗?想到这儿,我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告诉自己别慌。

“派别制度也算是我们的前辈在实验中加入‘环境因素’的一个尝试吧。多年的实验表明,单纯的基因修正并不能改变人们的行为特征,引入新的社会模式来协助基因修复,称得上是解决基因受损留下的行为失控问题的最佳途径。”大卫扫视了我们一圈之后,脸上的笑意退去,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想让我们也冲他笑笑?他的声音又响起,“派别制度后来被引进到大多数实验中,有三处至今仍在进行。我们尽最大努力来护卫你们,观察你们,从你们身上学习。”

卡拉抬起双手拢了拢头发,似在找出松散的发丝,却没找到。她说:“也就是说,当时伊迪斯·普勒尔说我们应该找出分歧者造成的影响,让分歧者出来帮你,那是……”

“‘分歧者’指基因修复已达到我们预期标准的人。”大卫道,“我们只是想确认,你们的领导阶层能够珍视他们,却未料到博学派领导开始秘密捕杀分歧者,更没料到无私派会把分歧者的事告诉他们。与伊迪斯·普勒尔的话恰恰相反,我们并不需要你们派出分歧者军队来帮我们的忙,毕竟我们并不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只需要你们身上已经修复的基因,需要你们将这种基因传给后代。”

“你的意思是,不是分歧者的人,他们的基因都有缺陷?”迦勒抢过话,声音颤抖,眼中含泪,我从未想过迦勒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垮成这样。可此刻他真的克制不住自己了。

我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稳住稳住,慢慢做深呼吸。

“是的,基因上的缺陷。”大卫应道,“不过,我们在城市里的行为模式系统的实验很成功,一直到最近都是,这点也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它还有助于解决一开始使基因修改结果变得问题层出不穷的行为问题。所以,总体来说,仅仅通过一个人的行为,我们不能看出他的基因已经修复还是有缺陷。”

“我智商很高,按你说的,仅仅因为我的祖辈修复成高智商基因,作为他们的后辈我就不可能拥有怜悯之心?我和其他基因受损的人一样都被小小的基因限定住,而分歧者就可幸免?”

“啊,自己好好想想。”大卫耸耸单肩,无奈地说。

这么多天来,迦勒头一次怔怔地盯着我,我也看着他。迦勒背叛了我们,难道就是因为他被受损基因支配?难道这个基因就像无法康复、无法控制的疾病折磨他一辈子?不可能,完全没道理。

“基因也不代表一切,”艾玛尔说,“即使基因受损的人也能做出自己的决定,人的决定才最重要。”

我想起了父亲,他出生在博学派家庭,不是分歧者,天生聪慧,但选择了无私派,选择了一辈子和自己的天性作斗争,最后也战胜了自我。我也和父亲一样,都是通过与己斗争来追寻内心平衡的人。

内心的争斗看起来并非基因受损的产物,只是一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人性问题。

我瞟了一眼托比亚斯,他一副疲乏不堪、没精打采的样子,像随时都可能晕厥。有这样表现的还不止他一人,克里斯蒂娜、皮特、尤莱亚和迦勒都一副震惊的表情。卡拉紧紧抓着衣摆,拇指轻轻滑过衣料,也是眉头紧锁。

“看来一时要消化的东西挺多。”大卫道。

只是他的话太轻描淡写。

我身边的克里斯蒂娜冷冷地一哼。

“你们一整夜都没睡了,”大卫话锋一转,“我带你们去找些吃的,休息休息吧。”

“等等。”我说。我想起了口袋中的照片,想起了佐伊递给我照片时喊着我的名字,想起了大卫说到对我们的观察和学习,想起一排排的屏幕,“你刚才说你们一直在观察我们,怎么观察我们啊?”

佐伊抿了抿嘴,大卫冲身后桌子旁的其中一个人点头示意。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屏幕同时打开,城市摄像头覆盖的所有景象出现在屏幕上。离我们近的几个屏幕上出现了无畏派基地、千禧公园、“够狠市场”、汉考克大楼、中心大厦的熟悉画面。

“你们一直都知道无畏派通过监控摄像头观测整个城市,我们也能接入这些影像。”大卫道。

这么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我考虑要离开这里。

我们跟在大卫身后走着,经过了安检处,不知他把我们带往何处。我真想从安检处再走一遍,拿起手枪,赶紧逃开这个一直被人监视的可怕地方。真没想到,我这一生全处在监视中: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天上学,第一次接吻……

皮特袭击我,无畏派被情境模拟操控,变成一支军队,挚爱的父母离世……他们全看在眼里。

他们还看到些什么?

若不是口袋中这张照片,我定会逃离这个地方,可搞清他们是怎么认识我母亲以前,我不能逃离。

大卫带我们穿过基地,来到一个两边摆着盆栽植物的屋子,屋里的墙纸泛黄,墙角处还有些剥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我们跟着他走进一个宽敞的屋子,高高的吊顶下,地板是木制的,昏黄的灯光泛着橘黄色。屋里整齐地摆着两排床铺,床铺旁放着我们带来的行李箱,房间的另一头有几扇大窗户,挂着雅致的窗帘,走近之后才看出,这些窗帘也是用了很久的,边缘处都有些破损。

大卫曾说这个地方和机场由一个通道连接,曾经是个旅馆,而眼前这屋子则是旅馆里的舞厅。我们又一次完全听不懂他讲的话,可他好像并未察觉。

“当然,这里只是大家的临时住所。等你们决定好干什么后,再给你们安排住所,在本基地或其他地方住都可以。佐伊会好好照顾你们。”他说,“明天我再过来看看大家适应得怎样。”

我又看了一眼托比亚斯,他在窗边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边走还边咬指甲。没想到他也有咬指甲的习惯,或许以前他不这样,只是因为没处在重压之下吧。

我可以留下来安慰他,但我必须搞清有关母亲的问题,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不管其他人懂不懂,托比亚斯一定会理解我的。我跟在大卫身后走进走廊,他前脚踏出门外,斜靠着墙壁,挠着自己的后脖颈。

“你好。我是翠丝,你应该认识我母亲。”

他惊了一下,不过还是冲我笑了笑。我双手抱胸。在无畏派考验时,皮特当着众人的面扯掉了围在我身上的浴巾,此刻的我恰恰与那时有同样的感觉:无处可藏、尴尬、气愤。或许,我不该把矛头指向大卫,可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毕竟是——这个地方——基因局的头儿。

“是,没错。我认得你。”

他怎么认得我的?是通过那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摄像头?想到这儿,我抱着胸膛的胳膊微微一紧。

“没错。”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一切。佐伊给我一张她的照片,她旁边的人恰恰是你,你应该认识她。”“啊,我能看看是哪张照片吗?”我从口袋中掏出照片递给他,他用指尖轻轻抚平皱巴巴的照片,脸上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似是用目光爱抚着照片。我紧张地不停换脚站,感觉像闯入了别人的私人空间。“你母亲曾回来看过我们,”他说,“她那时候就快要当妈妈了,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的。”“回来看你们?她以前是这里的人吗?”我问。“是的。”大卫轻描淡写地答道,好像这两个字的分量轻到不足以让我的生命彻底改变似的,“她来自这儿,当时还年轻,我们把她派到你们的城市去解决实验中的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她什么都知道,”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知道这里,知道城市围栏之外的世界。”大卫那浓密的眉毛锁在一起,神色中全是困惑:“当然知道了。”慢慢地,我的双臂开始颤抖,双手发抖,整个身子也狂颤起来,像是吞下什么毒药,反应剧烈,这个毒药恰恰就是认知。我痛苦地明白过来,知道了这个地方,看到了这些屏幕,获知了这些谎言,原来我的整个生命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也就是说,她也知道你们每时每刻都在监视我们……你们看着她献出自己的生命,看着我父亲离世,看着城市里面的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只是看着吗?你们派人来帮过她吗?派人来帮过我吗?没有!你们只是做做记录而已!”

“翠丝……”他朝我伸出手,我猛地把他的手挡开:“别这么喊我,你不该知道我的名字,不该知道我们的一切。”身子依旧激动地颤抖着,我一口气跑回住所。

回到屋子,其他人已经选好了床铺,正在整理行李。环视四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没有外人的干扰。我靠在门旁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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