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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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到他前面,皮带抽在我的手腕上,缠住了我的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小臂窜到了肘部。我咬着牙,用尽力气往后拉,马库斯抓着皮带的手松开了。我这才得以解开皮带,抓住皮带扣。
我以最快速度挥动胳膊,因为突然用力,肩窝一阵烧灼般的疼痛,皮带也抽在了马库斯的肩膀上。他号叫着伸出手冲向我,那指甲就像是乌鸦的爪子。托比亚斯把我推到身后,挡在我和马库斯之间。他看起来很生气,但没有一丝惧怕。
突然,所有的马库斯一下都不见了,灯光又亮了起来,照出一个狭长的空间,里面有倒塌的砖墙还有水泥地面。
“就这样了吗?”我说,“那就是你最深的恐惧?为什么你才只有四个……”我的声音小了下去。只有四种恐惧。
“啊,”我回过头看着他,“那就是为什么他们叫你——”
当我看到他的表情,后面的话也就没说出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张着,在灯光下他显得十分脆弱。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我会把那种表情描述为一种敬畏。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以敬畏的眼神看着我。
他轻轻抓着我的胳膊肘,拇指紧贴在我小臂柔软的肌肤上,用力地把我朝他拉过去。我手腕的皮肤依然有些刺痛,就像真被皮带抽过一样,可颜色和其余地方一样苍白,并不红肿。他的嘴唇慢慢地在我脸颊上移动,然后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肩,把脸埋在我的脖子上,温热的鼻息吹着我的锁骨。
我僵立了一小会儿,双臂轻轻环抱住他,然后叹了口气。
“嘿,”我柔声说道,“我们过关了。”
他抬起头,轻轻撩起我的碎发掖在耳后。我们沉默地凝望着彼此的眼睛。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拨弄我的一缕头发。
“是你帮我通过的。”他最终说了句。
“这个嘛,”我觉得喉咙发干,想尽量忽略那令人紧张的酥麻感,他每次触碰我时,就像有电流瞬间通遍全身,“我又不是面对自己的恐惧,当然比较容易勇敢一些啦。”
我放下手,假装不经意地在牛仔裤上胡乱擦了擦,希望他没有注意到这些。
即使看到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抓起我的手,他的手指和我十指交握。
“来吧,”他说,“还有点别的事要告诉你。”
第二十六章 表白
手牵手,我们朝着基地深坑的方向走去。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的力度。前一分钟,我觉得握得不够紧,可下一分钟,又觉得捏得太紧。恋人走路时喜欢牵着对方的手,我以前从不理解是为什么,可当他的指尖滑过我掌心时,我浑身一颤,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说……”我用还记得的最后的逻辑思维分析道,“你有四种恐惧。”
“当时是四种恐惧,现在还是四种恐惧,”他点着头说,“它们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我还是要不断地回去。但是……我仍然没有任何进步。”
“你不可能无所畏惧,记得么?”我说,“因为你还在乎某些事,在乎你的人生。”
“我知道。”
我们沿着基地深坑边上的一条狭窄的小道往前走,这里通往峡谷底部的岩石区。以前我从没注意到,因为它几乎跟石墙融为一体。可托比亚斯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
我不想毁掉这样的时刻,可也不得不打听他的个性测试结果,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分歧者。
“你打算告诉我你的个性测试结果吗?”我说。
“啊。”他用闲着的那只手挠挠后脖颈,“这很重要吗?”
“重要啊,我想知道。”
“你的要求还真多。”他笑了笑。
我们走到小道尽头,站在谷底,岩石在这里形成崎岖的地面,以一种奇绝的角度从奔腾的水流中凸起来。老四带着我爬上走下,穿过狭小的缝隙,越过尖削的凸起。我的鞋紧紧踩住粗糙的岩石。鞋底在每块石头上都留下一个湿湿的脚印。
他在边上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周围水流也不那么急,坐了上去,双脚垂在岩石边。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在这里,在激流之上仅仅十几厘米的地方,他看起来那么悠然自在。
他松开我的手。我注视着岩石锯齿状的边缘。
“有些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知道吗?连我的朋友都不知道。”他说。
我双手交叉,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这里是最佳地点,他可以告诉我他是分歧者,如果他的确是的话。因为回荡在峡谷中的水流咆哮声可以确保我们的话不被别人听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让我觉得特别紧张。
“我的结果不出所料,是无私派。”他说。
“哦。”我感觉内心鼓鼓的气球一下泄了气。我猜错了。
我本以为,就算他不是分歧者,那他的结果也一定是无畏派。从技术上来讲,如果根据系统记录,我的测试结果也是无私派。难道是相同的事也发生在他身上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但不管怎样你还是选了无畏派?”
“出于必要。”
“为什么必须要离开?”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凝视着远方,好像在空气中搜寻答案。可他不必非给我一个答案不可。因为我仍然能感觉到马库斯的皮带打在我手腕上的疼痛。
“你不得不逃避你爸,”我说,“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想成为无畏派首领的原因?因为如果你当上了,你就不得不再见到他?”
他抬了抬一边的肩:“有那方面的原因,而且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完全属于无畏派。总之,像他们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可你……非常出色。”我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按无畏派标准来说。一个人一生只有四种恐惧,闻所未闻。你怎么可能不属于这里?”
他耸了耸肩。看起来他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才能,还有在无畏派的地位。我认为这是无私派的特质,但拿不准该怎么去理解这件事。
他说:“我有个想法,无私与勇敢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你一生都在训练学习忘掉自我,所以当身处险境,那就会成为你的第一反应。这样的话,我很容易就能融入无私派。”
我的心忽然变得沉重。对我来说,一生的训练都不够。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自我保护。
“是吗,好吧,”我说,“我离开无私派是因为我不够无私,不管多努力都达不到无私的境界。”
“不全是那样。”他笑着对我说,“那个为了使朋友免遭伤害而让人向她扔飞刀的女孩,那个为了保护我而用皮带与我父亲抗争的女孩——那个无私的女孩,她不是你吗?”
他比我更了解自己。尽管看起来他不大可能对我有感觉。鉴于这一点,我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但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皱眉看着他:“你一直在密切关注我,对不对?”
“我喜欢观察别人。”
“也许你比较适合诚实派,老四,因为你是个很糟糕的说谎者。”他把手放在旁边的岩石上,手指和我的手指并排。我低头看着我们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那是一双适于细致、精巧活动的手,不是无畏者的手,他们的手应该是又粗糙又肥厚,时刻准备着破坏东西的手。
“好吧。”他贴近我的脸,眼睛看着我的下巴、嘴唇和鼻尖,“我是喜欢你才观察你的。”他大胆、坦白地说了出来,抬眼看着我的眼睛,“别叫我老四了,好不好?能再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会很开心。”
就这样,他最终自己坦承这一切,而我却不知如何应答。我的脸热烘烘的,能想到的话只有一句:“可是你比我大……托比亚斯。”
他微笑地看着我:“是啊,这两年的巨大鸿沟还真的是难以逾越啊,不是吗?”
“我不是谦虚,”我说,“就是不明白。我年纪小,又不漂亮,我……”
他笑了起来,放声大笑,听起来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然后用嘴唇碰了碰我的太阳穴。
“别这样,你知道我不漂亮。虽然说不上丑,可我也算不上漂亮。”我的声音中带着喘息声。
“好,你不漂亮,那又怎样?”他亲了亲我的脸颊,“我喜欢你的样子。你聪明绝顶,又勇敢。即使你发现了马库斯的事……”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也没那样看我,就好像我是被人踢了几脚的小狗什么的。”
“嗯,你才不是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那近乎黑色的眼睛凝望着我的眼睛,静默不语。他摸了摸我的脸,靠得更近了些,嘴唇轻轻掠过我的嘴。河水狂奔怒吼,我能感觉到飞溅的水雾打湿了我的脚踝。他咧嘴一笑,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
起初我浑身紧绷,不太相信这一切,可当他往后退开,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做错什么了,或者错得离谱。但他捧起我的脸,手指贴紧我的肌肤,再次亲吻我,这次更结实,更笃定。我伸出一只手臂抱住他,手滑过他的脖子,滑进他的短发。
有几分钟的时间,在深深的谷底,在河水咆哮的环绕中,我们亲吻着彼此。当我们手牵手往上走去,我开始明白,假如我们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我们依然会去做相同的事,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身着灰袍,而不是穿着黑衣。
第二十七章 耳光响亮
第二天清早,我有些傻气,但心情大好。每次我把微笑从脸上抹去,它又抑制不住地回来。最后,我只能放弃。我把头发松散着放下来,舍弃穿惯的宽大衬衫,换了一件一字肩的衣服,露出文身。
“你今天是怎么了?”在去吃早餐的路上,克里斯蒂娜问我。她好像还没睡醒,眼睛浮肿着,乱蓬蓬的头发松松地绕在脸旁。
“哦,”我说,“阳光正好,鸟儿在叫。”
她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我,好像在提醒我,我们其实正走在地下通道。
“心情好就由她去吧,”威尔说,“说不准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啦。”
我拍了下他的胳膊,快步跑进餐厅。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因为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的某一刻,我又会见到托比亚斯。我坐到了老位子,在尤莱亚旁边一桌,威尔和克里斯蒂娜坐对面。我左边的座位仍然空着。我心里想着,托比亚斯会不会来坐,吃早餐时他是不是会笑着看我呢,他是不是会神秘地、偷偷地瞟着我这边,就像我想象自己会偷看他那样。
我从餐桌中间的盘子里抓起一片吐司,有点过度热情地涂抹着黄油。我感觉自己像个疯子,可就是停不下来。那好比是叫我停止呼吸。
接着他走了进来。头发更短了,而且这样看上去发色更深,差不多成了黑色。这是无私派式的短发,我认出来了。我微笑地看着他,抬手挥挥要他过来。但他径直坐到齐克身旁,甚至连看都没朝我这边看一眼。我只好放下手。
我盯着自己的吐司,现在叫我不笑倒是很容易了。
“怎么了?”尤莱亚嘴里塞满了面包。
我摇摇头,咬了一口吐司。我在期待什么?就因为我们接吻了吗?接吻不意味着一切从此改变。也许他喜欢我的心意改变了,也许他以为亲吻我是一个错误。
“今天是进‘恐惧空间’的日子。”威尔说,“你觉得我们会进入自己的‘恐惧空间’吗?”
“不会。”尤莱亚摇摇头,“你们会通过某个导师的‘恐惧空间’,我哥哥说的。”
“喔哦,哪个导师?”克里斯蒂娜突然精神起来。
“知道吗,真是不公平,你们全都能得到内部消息,而我们不能。”威尔瞪着尤莱亚说。
“别一副就算你有门路也不去打听的样子。”尤莱亚反驳道。
克里斯蒂娜没理他们俩:“我希望是老四的‘恐惧空间’。”
“为什么?”这个问题几乎就是在质问,我咬着嘴唇,希望能把话收回来。
“某人情绪起伏真大。”她翻了下白眼,“就跟你不想知道他恐惧什么似的?别看他表现得这么强悍,说不定害怕棉花糖、刺眼的阳光什么之类的呢,正所谓矫枉过正。”
我摇摇头:“他不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
“猜测而已。”
我记得托比亚斯的“恐惧空间”里有他的父亲。他绝不可能让别人见到。我瞥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秒钟,他的目光飘向我,可是不带一丝感情,接着就飘往别处了。
本派新生的导师劳伦双手插腰,站在“恐惧空间”房间门外。
“两年前,”她说,“我害怕蜘蛛、窒息、两面不断逼近的墙把我挤在中间、被踢出无畏派、控制不住地失血、被火车碾压、父亲去世、受到公开羞辱、被无脸人绑架。”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她。
“在‘恐惧空间’,大部分人都会有十到十五种恐惧,那是平均数。”她说。
“最低的纪录有几个?”琳恩问。
“近年来,”劳伦说,“是四种。”
从餐厅出来以后,我看都没看托比亚斯一眼,可这会儿,我还是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垂着眼睛盯着地面。四种,我之前只知道这的确很少,少到足以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