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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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被人操控,你以为我察觉不到吗?”
“如果他们真和你想象的一样聪明,你肯定觉察不到。我不认为你能觉察出来。”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ωεn人$ΗūωЦ
“是呀,我怎么可能知道一个贪腐的派别是什么样子,我只不过是被训练成一个无畏者罢了,天哪!”我说,“至少我知道自己属于哪里,迦勒,你却选择忽视我们所有人都明白的事。那些人傲慢又贪婪,由他们带领,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觉得你可以走了,碧翠丝。”他的声音一下子冷酷起来。
“我巴不得快点走呢。”我说,“哦,我想你可能觉得不重要,不过妈让我告诉你,要你查查情境模拟的血清。”
“你见过她了?”他好像很受伤,“那她为什么不……”
“因为,”我说,“博学派再也不让无私派的人进入他们的辖区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推开他,愤然离开这个满是镜子的洞穴和雕塑的地方,沿着人行道一路走下去。真不该冒失地离开,无畏派基地现在听起来就像我的家,最起码在那个地方,我明确知道自己的立场,哪怕前面的路充满坎坷。
人行道上的人渐渐稀疏起来,我抬头去看怎么回事。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有两个博学派男人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打扰了,”其中一个人开口说,“你得跟我们来一下。”
一个人紧紧跟在我后面,我后脑勺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另一个人带我走进图书馆,穿过三道走廊,来到电梯口。出来图书馆,地面铺的不再是木地板,而是白色瓷砖,墙面跟个性测试房间的天花板一样,闪着光,这光从银色的电梯门折射出来,我也只有眯起眼才能看清。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思忖着无畏派训练时学到的东西:如果有人从身后袭击你,该怎样应对?我想象自己用胳膊肘使劲向后一捣,正中袭击者腹部或腹股沟,然后撒腿逃跑。并且我特别希望能有把枪。这都是无畏派式的思维,但现在已内化为我自己的想法。
万一同时受到两个人攻击,该怎样应对?我跟在那个人身后,穿过一道空荡荡、亮晃晃的走廊,走进一间办公室。室内四面墙都是玻璃——我猜我知道是谁负责设计我们学校的了。
一个女人坐在一张金属桌子后面。我盯着她的脸。掌控着博学派图书馆的就是这张脸,博学派散布的每篇文章上印着的也是这张脸。我讨厌这张脸有多久了?不记得了。
“坐。”珍宁说。她的声音很熟悉,特别是夹杂着怒气的时候。她那双如水的灰眼睛直视我的双眼。
“我宁愿站着。”
“坐。”她又说了一遍。我以前一定听过这声音。
想起来了!我在基地深坑的走廊里听到过,是跟艾瑞克说话的那个声音,就在我被攻击之前。我还听她提到了“分歧者”。而在那之前,我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情境模拟中的那个声音就是你的吧,”我说,“我是说个性测试。”
她就是托莉和母亲口中的危险人物,是对分歧者的威胁,正坐在我面前。
“不错。个性测试是我作为科学家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成就,”她回答,“我看过你的测试结果,碧翠丝。你的测试显然出了些问题。它没有记录下来,因此你的结果也不得不手动输入。你可知道此事?”
“不知道。”
“测试结果是无私派,却转去无畏派,这样的人一共有两个,你是其中之一,你可知道?”
“不知道。”我强压住自己的震惊。托比亚斯和我是仅有的两个吗?但他的结果是真实的,而我的是一个谎言。因此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他,我的心一沉。现在我不在乎他有多与众不同。他竟然吼我“真可悲”。
“你为何选择无畏派?”她问。
“那跟这些事儿有什么关系?”我努力让声音柔和些,但是没用,“你不打算训斥我私自离开自己的派别,来找我哥吗?‘派别远重于血缘’,对吧?”我缓了口气接着说,“想想看,首先,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办公室?你不是很重要的人物吗?”
我希望这话能煞煞她的威风。
她撇了下嘴:“训斥这事儿我留给无畏派了。”说着往后靠在椅子上。
我把手放在我没坐的椅背上,手指握得紧紧的。她身后是一扇窗,从那里可以俯瞰城市,远处,火车正慢吞吞地转弯。
“至于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我们派别的一个特性就是好奇。”她说,“而且研究你的记录时,我发现在你的另一次情境模拟中还有另一个错误。再一次,结果没有记录下来。这些你总知道吧?”
“你怎么读取我的记录的?只有无畏派才有那个权力。”
“因为博学派发明了情境模拟,我们跟无畏派有个……协议。”她歪着头,微笑地看着我,“我只不过关心我们技术的成效。如果围绕你的测试,它出了故障,我得确保它不要继续出问题。你明白吗?”
我只明白一点:她在对我撒谎。她根本不在乎技术成效,她只是怀疑我的测试结果出了问题。就像无畏派的首领一样,她嗅到了“分歧者”的气味。况且我母亲还要迦勒研究情境模拟的血清,很可能就是因为它是珍宁发明的。
我有操控情境模拟的能力,这事就那么有威胁性吗?为什么这事对博学派代表来说那么重要,对其他人来说那么重要?
这两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回忆起个性测试中那条攻击人的狗,它的眼神也是那样——一种邪恶和掠夺成性的注视。看这样子她是想把我撕成碎片。现在我绝不能屈服或者投降,对付恶狗,我也要变成一条“恶狗”。
可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可不知道它们怎么运作,”我说,“但是注射进去的液体让我觉得反胃,每次都想吐,可能操作员有点分心,因为他怕我吐出来,所以就忘了记录。个性测试完了以后,我还不舒服呢。”
“你的胃平常总是这么敏感吗,碧翠丝?”她声音尖厉得就像剃刀的利刃。她一面说着一面用美过甲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玻璃桌面。
“打小就这样。”我尽量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松开椅背,绕开它,坐了下来。此时此刻,我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尽管我觉得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你的情境模拟测试极端顺利,告诉我,你是怎么轻轻松松完成的?”她问道。
“我有勇气。”我凝视着她的双眼。其他派别对无畏派有着固定的看法:傲慢、好斗、冲动、自大。应该表现出她期望的样子——我嘻嘻一笑:“我就是无畏派最好的新生。”
我微微前倾,双肘撑住膝盖保持平衡,必须要装得更彻底一些,这样才有说服力。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无畏派?”我自问自答,“原因很简单,我快无聊死了。”彻底一些,再彻底一些,“我已经厌倦了做一个老实的小好人,我想要解脱。”
“你不想念父母吗?”她巧妙地反问我。
“想念连照镜子都会受责骂的生活吗,还是想念餐桌上被念叨闭上嘴的日子?”我摇摇头,“不。我不想他们。他们再也不是我的家人了。”
谎言一出口,我的喉咙便一阵灼热,也许是我强忍住的泪水在灼烧。我眼前浮现出母亲的样子,她拿着发梳和剪刀站在身后,帮我修剪头发时脸上笑意盈盈。我宁愿大喊大叫,也不愿像这样羞辱她。
“我能不能把这意思……”珍宁撅了下嘴,停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理解成,你赞同那些有关政府要员的文章?”
那些把我的家人说成是贪腐之人、权力饥渴者、只会说教的独裁分子的文章?那些字里行间都带着微妙的革命威胁和暗示的文章?想到它们,我就一阵阵恶心。知道她是发布这些文章的人,我甚至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我脸上堆起微笑。
“由衷地赞成。”
珍宁的随从中有一个穿蓝领T恤、戴墨镜的人,他开着一辆锃亮的银色轿车把我送回无畏派基地,像这样的车,我以前还从未见过。车的引擎完全静音。我好奇地向那个人问起原因,他告诉我这车以太阳能为动力,并开始长篇大论地解释车顶的面板如何把太阳能转化为动能。我也就听了大约一分钟,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回去以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我猜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想象自己悬挂在大峡谷上方,生死由命,情不自禁地咬起嘴唇。
当司机把车停到无畏派基地深坑上边的玻璃大楼,艾瑞克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他连声“谢谢”都没对司机说,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大步走进大楼。他的手指捏得很用力,这回恐怕会留下瘀伤了。
站在我和通往里面的门中间时,他止住脚步,开始咔咔掰他的指关节。除了这个,他几乎一动不动。
我不由得哆嗦起来。
除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我能听到的只有他掰手指的微弱啪啪声。掰完手指,他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翠丝,欢迎回来。”
“艾瑞克。”
他向我走来,小心地迈着步子。
“你……”他的第一个字很小声,“到底,”他接着说,这次抬高了嗓门儿,“在想什么?”
“我……”他的脸凑得如此之近,我能看清他脸上所有的穿孔,“我不知道。”
“翠丝,我忍不住要喊你叛徒,你难道没听过‘派别远重于血缘’这句话吗?”
我见过艾瑞克做出很多可怕的事,也听过他说很多可怕的事,但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他不再像个疯子,他完全自控,完全镇定。慎重,而且平静。
这是第一次,我认识了艾瑞克的真面目:一个伪装成无畏派的博学派;是个天才,也是个虐待狂;一个专门猎取分歧者的捕猎者。
我想赶紧逃离。
“你是不满意无畏派的生活吗?是不是后悔当初做的选择?”他那戴满金属环的两道眉毛全都向上挑起,在额头上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背叛无畏派、背叛你自己、背叛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为什么冒险闯进其他派别的总部?”
“我……”我深深喘了口气。如果知道我是“分歧者”,他肯定会杀了我,我能感觉到这一点。他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孤身一人在这里,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看见。
“如果你不能解释,”他轻声说道,“我迫不得已得重新考虑你的排名。既然你对原来的派别如此念念不忘……或者,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你那几个朋友的排名。这样一来或许你心里的那个无私派小女孩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不能这样做,那太不公平了,可转念一想,他当然会那么做,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而且他说对了,一想到别人会因为我鲁莽的行为被踢出无畏派,我的心便因为害怕而疼痛。
我又试着开口:“我……”
可还是觉得一阵窒息。
就在这时,门开了,托比亚斯走了进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冲艾瑞克说。
“出去。”艾瑞克扯开嗓子吼道,他的声音洪亮,乏味的音调一扫而光。现在听着更像我熟悉的那个艾瑞克。他的表情也变了,更丰富更有生气。我盯着他,惊讶于他的变化自如,这得需要多厉害的技巧呀。
“不必。”托比亚斯说,“她只是个傻姑娘,没必要劳烦你把她拽到这里审问她。”
“只是个傻姑娘。”艾瑞克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她只是个傻姑娘,就不会排名第一了,现在怎么可能说她傻呢?”
托比亚斯用手捏了捏鼻梁,从指缝间看着我。他在试着告诉我什么。我脑子飞快地转着。最近他给过我什么建议?
任我想破头,也只想到一点:示弱。
这招先前的确奏效过。
“我……我只是觉得有点丢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双手插进口袋,看着地面,然后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泪哗哗流下来。抬头看着艾瑞克,我用鼻子抽着气,“我想……我……”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想干什么?”艾瑞克问。
“她想吻我,”托比亚斯接过话茬,“我拒绝了她,她就像个五岁小孩似的跑出去了。她除了有点蠢,也没什么可责备的了。”
我们都静静地等着。
艾瑞克看看我,又看了看托比亚斯,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太大声,也太久了——那声音很邪恶,像砂纸一样磨着我的耳朵。“他对你来说年纪不是太大了吗,翠丝?”
我擦了擦脸,假装很委屈地擦了把泪。“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好吧,”艾瑞克说,“但以后不准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再私自离开基地半步,听到了吗?”他又转向托比亚斯,“还有你……最好确保这些转派新生一个也别离开基地,而且别再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