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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分歧者三部曲-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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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来了?”皮特问。

我抬起头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虚弱:“因为他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我不反对。”

我斜靠在墙上,头微微后仰,贴在墙壁上。

“他是不是想来救你?”皮特冷哼了一声,“也只有僵尸人出身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不是,他肯定不是来救我。”托比亚斯若是来救我,肯定会有周全的计划,会多带些人手来,不可能只身一人闯入博学派。

眼眶中涌出点点泪花,我没有理会,任由这泪水模糊了视线。换在几天前,我肯定不愿在皮特面前落泪,可经历过这些事情,他已经算是我的敌人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了。

“他来这里只为了和我同死。”我捂住嘴,挡住了随着这话而来的啜泣。我要沉住气,深呼吸,再深呼吸,我能好好呼吸,就能停止哭泣。我不需要也不想让他陪我一起死,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能好好地活着。他真是个十足的笨蛋,我这样告诉自己,可这话并非真心。

“这也太荒唐了,”他说,“一点也讲不通啊。他才十八岁,大好的年华,女朋友又不难找,你死了,他再找一个不就是了。他连这点都想不通的话,真是够蠢的。”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先是热热的,后来变得冷冷的。我闭上眼,静静地说:“你如果觉得就这么简单的话……”我压抑着抽泣的鼻音继续说,“……真正蠢的人是你。”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

一阵鞋子擦地的声音传来,他转身正欲离开。

“等等!”我抬起头,盯着他早已模糊不清的身影,看着他那张我早已分不清眉眼的脸,哀求他,“他们会对他怎样?是不是和对我一样啊?”

“不知道。”

“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去看看。”我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声音哀戚地求道,“能不能帮我看看他现在怎样了?”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过了半晌,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关门的声响。

第三十章 又入情境模拟

我记得在书上读过一种说法,哭泣有违科学理论,泪水的唯一用途只不过是用来润泽眼球,泪腺没有理由在情绪指示之下产生多余的泪水。

在我看来,哭泣只是人类释放自身偏动物特性的部分,但不至于丢失人性。我总感觉自己内心住着一头野兽,它在咆哮、怒吼,一心朝自由、托比亚斯,特别是生命——飞奔而去。无论我有多努力,都无法止住泪水。

我只能以手捂着脸,放声痛哭。

我走出门外,左转、右转、右转、左转、右转、左转、右转、又右转,终于到了终点。

我从未来过这个房间,里面摆着一个类似拔牙用的那种躺椅,房间一头的屏幕前有一把椅子,珍宁就坐在这椅子上。

“你把他关在哪儿了?”我吼道。

这个问题我已憋了好几个小时了。等着等着,我的脑袋就变得昏昏沉沉,慢慢地睡了过去,还做了个梦,梦到我在无畏派基地不停地追逐托比亚斯,可任我怎么追,他总是在我前面不远处,拐个弯就消失在视线里,无助的我只能看到飘起的衣袖或抬起的脚跟。

珍宁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可她心里肯定不糊涂,她只是在耍我而已。

“托比亚斯。”我还是说了出来。此刻我的双手已抖得不成样子,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出于愤怒,“他到底在哪里?快告诉我,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珍宁阴沉的声音传来,“想必你已没辙了,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吧。除非你答应更改我们的交换条件。”

我怒火中烧,真想冲她大喝几声,什么分歧特性不分歧特性的,托比亚斯的安危才是最最重要的。可我不能太冲动,我要汲取以往的教训,三思而后行。即使我同意更改交换条件,她该怎么对托比亚斯还是会照旧,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全面了解自己的大脑结构。

我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鼻子把它呼出来,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的选择还真是有趣。”她讥讽道。

“你不是应该指挥着一个派别,准备发动战争吗?”我说,“那你在这儿干什么?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做测试?”

“你对自己的看法好像没怎么有定论,是不是哪种对你有利,你就说哪种啊?”她微微探起身子,漠然地说,“你有时坚持说自己不是个小女孩,可有时又说自己是个小女孩,搞得我也有些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到底觉得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是不是觉得自己像大人,又像小孩?还是两者都不是?”

我强迫自己模仿着她那平缓冷漠的语调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皮特轻笑了一声,又慌忙捂住嘴,珍宁瞪了他一眼,他便顺势发出几声轻咳。

“碧翠丝,讽刺是幼稚的做法,这不符合你的个性。”她说。

“碧翠丝,讽刺是幼稚的做法,”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模仿着她的语调,“这不符合你的个性。”

“血清拿来。”珍宁冲皮特使了个眼色,他迈了几步,小心地打开桌子上的小黑匣子,掏出一个注射器。

他拿着注射器冲我走来,我急急地伸出手。

“我自己来。”我说。

他侧头看了看珍宁,等着她的指示,珍宁说了声“好吧”,他就把注射器递给我,我慢慢地把一管的血清推进脖子里。珍宁戳了一个按钮,一切便陷入了黑暗中。

母亲站在公共汽车的过道上,一只手举过头顶,抓住扶杆,侧过脸,眼光并没有落在周围这些人身上,而是飘向窗外,凝视着城市的破壁残垣。她皱了皱眉,额头上爬上几道很深的皱纹,嘴角处也有不少。

“怎么了?”我问她。

“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她指了指公交车窗外面,“可人太少了。”

她在说什么很明显,车外,目光所及全是碎石乱瓦。街道的另一边,一座倒塌的大楼卧在废墟之中,玻璃碎片布满了大街小巷,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把这个城市毁得如此彻底。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问。

她冲我微微一笑,眼角处竟也有了几丝皱纹:“去博学派总部。”

我蹙了蹙眉,大惑不解。我们这一辈子都在极力避免与博学派扯上关系,父亲曾说那儿的空气都无比讨厌:“为什么去博学派?”

“他们会帮我们。”

一想到父亲,我的腹部忽感一阵剧痛,这到底原因何在?想着他那从来不改的满面愁容,他那按无私派规则剪的平头,我肚子里就一阵绞痛,就如好久好久没吃东西一般。

“爸爸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反问:“为什么关心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

看着眼前的母亲,我倒是没有一点痛楚,反而尽力地想抓住时间永远记住她的音容。可眼前的人若不是真实的,她到底是谁?

公交车停了下来,伴着开门的声响,母亲走下车,我跟在她身后。母亲比我高,我只能盯着她的肩胛骨,她背脊的顶部。她高挑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永远是一副脆弱的样子,实则不然。

我走下公交车,双脚着地的瞬间,感觉这一地的墨蓝色玻璃碎片在脚下嘎吱作响,左手边的墙上有几个大大的洞,看来这里曾是窗户。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战争。我们一直在极力避免的事。”她答道。

“那博学派会做什么……来帮我们啊?”

“你爸经常诋毁博学派,也在无形中毒化了你的思想。”她说道,“人无完人,他们会误入歧途,走进死胡同,可所有人都是正义和邪恶的混合体,没有绝对的正义或绝对的邪恶。若没有博学派的医生、科学家和老师,我们的生活也无法进行。”

她轻轻地理了下我的头发。

“碧翠丝,一定要记在心中。”

“放心。”我许下了诺言。

我们继续走着,可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脑子里翻腾的全是她刚才说的话。到底是哪一句话让我感觉不对劲?是她说起父亲时的话吗?不对——父亲的确一直在数落博学派的不是。那难道是她口中所描绘的博学派?我迈过一大片碎玻璃。不,也不是。她说得不错,教我的老师都来自博学派,多年前帮母亲接骨的医生也是博学者。

我心里微微一颤,突然想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定要记在心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以后没办法在身边提醒我了吗?

思维瞬间转换,如同一道先前关闭的门刚刚开启。

“妈?”我惊慌地喊。

她回过头,慈祥的眼光久久没有移开,一缕金发从发髻处散落,落在她的脸颊上。

“妈妈永远爱你。”

我指了指左边的一面玻璃,它瞬间破裂,玻璃碎片洒落在我们身上。

一切都结束了,情境模拟的作用也渐渐消散,所有幻影都被现实戳破。我不想回到现实,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博学派。我闭着双眼,仔细回忆着母亲的面容,回想着那金色发丝散落在她脸颊上的样子,看到的却只是一片红色,索性睁开了双眼。

“以后最好捡高级一点的玩意儿。”我对着珍宁讥讽道。

“别着急,这只不过是个开头。”

第三十一章 交易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出现的却不是托比亚斯,也不是威尔,而是我的母亲。我们站在友好派的果园里,熟透的苹果散发着浓浓的果香,在我们头顶之上几厘米的地方荡着,郁郁葱葱的叶子间透下点点阳光,在她的脸上映出斑驳的阴影。母亲穿一身黑衣,她生前我还从未见过她穿黑衣的样子。她耐心地教我编辫子,用自己的头发给我演示着,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便笑了起来。

我睁开双眼,心里一直纳闷。整整十六年的光阴,我每天都会和她面对面共进早餐,她总是如无畏派一般充满活力。我为何没有觉察?是母亲掩藏得太好,还是我根本无心观察?

我把脸轻轻埋在睡觉的薄床垫里,一时间愁绪难以抑制。我永远都没机会了解母亲了,好在她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对威尔的所作所为。若她还活着,又知道了我的残忍行径,我恐怕会彻底崩溃。

我头脑胀痛,睡意未消,迷迷糊糊地跟在皮特身后,沿着走廊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皮特,”我嗓子干涩痒痛,大概是做噩梦时又大喊大叫了,“几点了?”

他手腕上倒是戴着表,不过时间却被表盘掩住了,我看不到,而他也完全没理会我的问题,甚至没去看表。

“你为什么老看着我跑这跑那的啊?你难道没有什么下流卑鄙的事要做吗?去绑架一下小狗啊,或去偷窥女孩儿换衣服什么的。”

“你对威尔做过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劝你别装好人了,你比我也强不了多少,我们完全是一类人。”

阴森沉寂的走廊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能靠长度来区分它们。我决定以脚步丈量一下,把这些走廊区分开来,于是心里默念道:十步、四十七步、二十九步。

“不,你错了。”我反驳道,“我们两个可能都是坏人,可我们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差别。我不满足于现在的自己。”

皮特只是冷哼了一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走到了博学派实验室,穿过这里一排排的桌子,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也明白我们这又是去往哪里——珍宁所说的对我“行刑”的房间。我浑身一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脚步有些摇晃,思维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一个房间,一个普通的房间而已,和其他的房间没什么两样。

我真是谎话连篇。

行刑室这次不像前一次那样空荡荡,四个无畏派叛徒在一角巡逻,两个博学者身穿实验室衣袍,其中的男子年长些,另一位则是一位黑皮肤的女子,他们和珍宁一起站在房间中央的铁桌子旁。桌子四周摆着几台机器,交错缠绕地插着电线。

我并不知道这些机器有何作用,可那台心脏监测仪我认识。珍宁用心脏监测仪干什么?

“让她躺下。”珍宁声音中有几分不耐烦。我心窝一疼,盯着这块铁板子发了一会儿愣。难道她改变计划了?难道今天就是我丧生之日?没等我多想,皮特的双手就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使劲儿挣扎,用力扭动,试图摆脱他的双手。

他把我拎起来,躲过我不停乱踢的脚,狠狠把我摔在金属板上,摔得我倒吸一口冷气。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挥舞着拳头,逮到什么打什么,正好打到皮特的手腕上,他疼得咧开了嘴,几个无畏派叛徒也走过来帮忙。

一个人按住我的脚踝,另一个人钳住我的双肩,皮特把带子捆在我身上,防止我挣扎。伤口处隐隐作痛,我也就无奈地妥协下来。

“究竟是怎么了?”我微微抬起头盯着珍宁,不解地呼道,“你早就同意了跟我合作,还让我看自己的大脑结构图!我们约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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