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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歃血-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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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济脸上微有畏惧,不等说什么,赵祯忿忿道:“钱惟济,你父投奔大宋,太宗好生待见;你兄钱惟演和太后家族联姻,甚至官拜枢密使;你也是荣耀万千。我赵家对你们不薄,你竟然想要杀朕?”

钱惟济脸色越来越青,遽然叫道:“是呀,你赵家的确待我不薄。我父对大宋极为恭敬,可你爷爷却扣住他不放,逼他献出千里江山,之后毒杀了我父。我兄为你们大宋鞠躬尽瘁,官拜枢密使,可转瞬就被革职,逐出京城!我荣耀万千,是呀,当个宫使饿不死,但天天为你们赵家看坟守孝,真的荣耀呀。”转瞬讽刺地笑,“你们赵家对我们钱家,真是不薄呀。”

狄青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赵祯却沉默下来。

原来钱惟济之父钱俶本是吴越的最后一个皇帝,对大宋一直执礼甚恭,但宋朝太宗之时,传旨让钱俶入京朝拜,借机扣留了钱俶,钱俶不得已献了吴越疆土。太宗表面上对钱俶优待有加,封王赐号,但随后在钱俶六十大寿那日遣使祝贺,钱俶当夜暴毙,旁人虽是不说死因,但都猜测钱俶是被太宗所杀。钱俶之子钱惟演工于心计,热心仕途,竟能和刘太后家族联姻,官至枢密使,但才上任没有多久,朝中群臣一致觉得此人对朝廷是个极大的威胁,上书请太后罢免了钱惟演。钱惟济是钱俶七子,在仕途沉沉浮浮,终不得志,固然是能力不行,其中当然也有赵家防前朝后人之意。

钱惟济要反,并非无因。

钱惟济激动万分,放声笑道:“因此有个机会,我当然要抓住。李顺容,这玄宫的秘密,的确只有你一人知道,但这些年来,你根本对我并不提防。我对生死门后的机关早就了然……”

“但入玄宫岔路重重,我每次进来时,都确定无人跟踪,你如何能来到彩云阁?”李顺容问道。她其实并不关心钱惟济如何进来,只想着拖延时间。

钱惟济诡异道:“你一直都在使用龙诞香。那种龙诞香本是先帝所赐,是从西域进贡过来。”

李顺容不解道:“那又如何?”

钱惟济得意道:“那香气虽淡,但我早就训练了灵犬。”

狄青一旁道:“因此李顺容离开后,你打开机关,就用灵犬嗅玄宫中的香气,找到了主道?”

钱惟济叹口气道:“狄青,你真聪明。可惜的是,李顺容一直只到这里,再没有多走。因此我只能带他们在这里等你们。我知道,这里是不能走错一步的。李顺容,我们遍寻赵祯不见,我就知道,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找到他,那一定是你了,你若找到了赵祯,肯定会把他带到这里。因为……”

不等他说完,李顺容已嘶声道:“住口!”她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钱惟济说得并不正确,因为是赵祯执意要到玄宫。但世上许多事情,往往就是如此阴差阳错。

可钱惟济为何认定李顺容可以找到赵祯?狄青想到这里,心中苦笑,又想钱惟济如果说的是实话,那方才在朝天宫内的又是谁?

心思飞转,狄青问道:“钱惟济,可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你如此算计,就算杀了圣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个宫使,圣上遇刺,你不可推责。这天子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他问话时,眼珠飞转,却在想着逃命之法。

多闻天王面具上还是那亘古不变的微笑,闻言道:“狄青,你莫要拖延时间了,你问了,我们也不会说。其实这里要死的只有赵祯,你和李顺容都不用死。”

李顺容悲声道:“那我死,你放圣上走!”

多闻天王叹口气道:“不可以。你还有用,我怎么舍得你死?”他叹气的时候,嘴角在笑,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赵祯见李顺容已泣不成声,突然一把抓住了李顺容的手,微笑道:“朕从未想到过,还有人对朕如此关心。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李顺容眼泪如珠子般落下,只是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在玄宫内不过数个时辰,赵祯早就体会到李顺容如海深的爱护,闻言笑道:“若真是你害了朕,朕倒希望,所有的人都来害朕。”见李顺容柔弱凄婉,赵祯胸中兴起男儿之气,霍然转头,望着钱惟济厉喝道:“钱惟济,此乃先帝玄宫,你如此大逆不道,真不怕天谴吗?”

赵祯一直有些柔弱,断然一喝,神色竟显狰狞。

钱惟济不由倒退一步,持国天王狞笑道:“若是怕,就不会进来了。狄青,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杀了赵祯,我们放你走。”

赵祯一怔,缓缓向狄青望去。狄青握刀之手青筋暴起,脸色在油灯的照耀下,也显得犹豫不定。

多闻天王见状,淡然道:“你不必担心,我们绝不食言。”

狄青霍然抬头,喝道:“好!”

呛啷声响,狄青拔刀,一刀已向赵祯劈去。

刀光明亮,耀亮了赵祯难以置信的脸。李顺容尖叫声中,已挡在赵祯的身前。三人在玄宫虽没有多久,李顺容一直觉得狄青绝对忠心耿耿,哪里会想到狄青也会反噬。

狄青刀到近前,突然伸手一推李顺容的肩头,低声道:“从朝天宫走。”

李顺容一个踉跄,转瞬明白过来。逃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朝天宫,朝天宫有机关,那些人未见得敢进。

生死关头,她踉跄后退,一把已抓住赵祯,反身就跑。狄青就地一滚,长刀横削,斩向持国天王的双腿。玉门已关,他必须要给李顺容争取开启玉门的机会。可一刀斩去,持国天王竟凌空跃起,消失不见。

狄青只听嗤的声响,伞尖已到眼前。狄青再滚,可那伞尖如影,紧随狄青的身躯。狄青再滚两滚,就要跳起,多闻天王一脚无声无息地踢来,正中他胸口。狄青闷哼声中,单刀脱手,倒飞而出,撞在了石壁之上。

这时传来砰砰两声,有两人落在了狄青的身边。狄青扭头望去,心头一沉,那两人正是李顺容和赵祯。李顺容、赵祯尚未跑到玉门前,就被持国天王抓回。

多闻天王眼中闪过分诧异,望了眼持国天王道:“这小子多年来,武技无任何长进。你当初怎么会败在他手?”

持国天王迟疑才道:“小心他有诈。”

狄青从这两句话中,已判断出两件事,多闻天王的确是飞龙坳的多闻天王,而这个持国天王,亦是在曹府的那个。

见狄青还在转着眼珠,多闻天王嘿然道:“狄青,你已没有选择。莫要指望旁人了。殿前侍卫中有个王珪,武功虽不错,但是呆的,绝不会找到这里。”

狄青被多闻天王看穿心思,心中更冷。不想就在此时,一人冷冷道:“我真的有那么呆吗?”

众人均惊,不知道谁在说话。多闻天王霍然转身,向远处望去。只听到咯的一声,一处石门大开,一人大踏步走进来,虎背熊腰,凛然彪悍。

多闻天王瞳孔急缩,已握紧了长伞。持国天王身躯暴涨,已拔出背负单刀。钱惟济周身颤抖,失声道:“王珪?你怎么到了这里?”

进入彩云阁的,赫然就是赵祯的殿前侍卫——王珪!

王珪手持长剑,神色凛然道:“钱惟济!你阴谋作乱,还不束手就擒?”他身边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都是手持火把,照得石室大亮。

石室虽是大亮,但那两人头带毡帽,遮住了脸庞。

狄青微喜,心道护驾的侍卫中,王珪武功最强,说不定可挡一个天王,剩余三人对付另外的天王,并非全无生机。赵祯喜极而泣,握紧李顺容的手,竟已说不出话来。

钱惟济心中畏惧,不能回话。多闻天王淡然道:“要人束手就擒,总要有让人不敢反抗的本事。王珪,你本不该来。”

“可是我来了。”王珪昂然道。

“你来了,就莫要想走了。”多闻天王故作惋惜道。

王珪微笑道:“我来了,肯定有人走不得。”

多闻天王微凛,他知道王珪的武功,感觉自己若出全力,十招内可以将王珪斩杀。可就是因为知道王珪不行,又见王珪如此自信,多闻天王反倒狐疑起来。

王珪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进来?”

多闻天王道:“不知道。”

王珪一字字道:“因为我已知道你们的底细,有胜过你们的把握。”

一旁的持国天王怒笑道:“王珪,你果真知道我们的底细?”

多闻天王目光闪动,冷漠道:“那不妨说来听听。”他口气中满是轻蔑,他根本不信王珪所言。

王珪哈哈大笑,突然吟道:“‘西北元昊帝释天,五军八部望烽烟。夜叉三罗摩乾部,不及九王天外仙。’这歌谣,你们两个当然听过。”

王珪说的四句,琅琅上口,狄青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持国天王脸色已变,多闻天王一凛,舒了口气,“你还知道什么?”

王珪沉声道:“我还知道,你们本是这歌谣中的人。”

多闻天王眼中厉芒闪动,喃喃道:“看来,我们真的轻视你了。”

持国天王怒道:“你别听他虚言恫吓,他知道个屁!”

王珪道:“我知道方才那歌谣,本是说西平王元昊和他手下的势力。这些年来,元昊不甘臣服大宋,已建五军,创八部,八部中奇人异士不少。八部中以天、龙两部为尊。元昊以帝释天自称,独尊天部。龙部九王,统御其余六部。其余六部众,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就是歌谣中的三罗。其余三部,就是夜叉、乾达婆、和摩呼罗迦部!六部虽奇,但只有卓绝功绩者,才能入选九王,是以才有‘夜叉三罗摩乾部,不及九王天外仙’一说。”

多闻天王缓缓道:“然后呢?”

王珪森然道:“我还知道,你们两个本是八部中人。当年多闻天王奉了帝释天之命,和八部别的人手潜到了中原,改头换面,乔装成弥勒佛手下的四大天王,伺机蛊惑人心,祸乱中原,这才引发了飞龙坳的惨案。”

多闻天王皱眉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珪盯着多闻天王道:“我还知道,你本是夜叉部的人手。夜叉部是元昊八部众中精于刺杀的一部,又分三种,是为天夜叉、地夜叉和虚空夜叉。你手中的长伞不是伞,而是一对巧妙的翅膀所变,这翅膀叫做雪蚕翼,本是昆仑山雪蚕吐丝所化,你凭借这翅膀,有时候甚至能在空中飞翔。你有雪蚕翼,不用问,当然就是天夜叉中第一高手——夜月飞天!”

多闻天王手上青筋已起,喃喃道:“你真的很聪明。”他手一抹,露出张清癯孤高的脸来,“你猜对了,我就是夜月飞天!”

那张脸上没有微笑,满是战意。夜月飞天被揭穿身份,杀气已盛,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当王珪是大敌。王珪娓娓道来,轻易揭穿了很多隐情,已让夜月飞天不能不重视。狄青大为惊奇,不解王珪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持国天王叹口气道:“那我是谁呢?”

王珪微顿,随即道:“你们这次带来的人手显然不多,这才伙同钱惟济烧了孝义宫,暗算了我派去救火的侍卫,逼我们逃窜,企图各个击破。袭驾的吕当阳不用问,必是天夜叉部的杀手所扮。真的吕当阳,已被斩杀在救驾途中。”

夜月飞天并不回答,但神情已是默认。

王珪精神一振,望着持国天王道:“但真正逼我们离去的人,是一个善用乐声驱兽的人。在元昊所创八部中,乾达婆部和紧那罗部的人都精通乐理,但听说乾达婆部均是妙女,个个能歌善舞,你当然不是女人,因此你可能就是紧那罗部的高手——拓跋行乐!”

持国天王哂然道:“可你莫忘了,八部中真正擅长驱兽的是摩呼罗迦部。”

王珪摇头道:“摩呼罗迦部的确精通驱兽,摩呼罗迦的部主珈天蟒也是少见的驯兽高手,不过,他已死在飞龙坳!”狄青一震,回忆当初飞龙坳一战,不由恍若隔世。

王珪断定道:“珈天蟒本乔装成广目天王,但被郭遵郭大人击杀。人死不能复生,你绝不是珈天蟒。”

持国天王一震,盯着王珪,目光狠恶。

王珪全不在意,又道:“当年飞龙坳一战,郭遵、叶知秋、狄青击杀的三人,就是摩呼罗迦、紧那罗、和迦楼罗部三部主。这三人本是呼风唤雨之辈,不想尽数折损在飞龙坳,元昊大惊,又因为叶知秋追得急,这才暂缓渗透中原的计谋。但时隔多年,元昊已重整人手,派你们前来混淆视听。紧那罗部的人本来就是精通乐理,只要再知晓兽性的话,驱兽也不见得不可。你若是拓跋行乐的话,那你的兵刃本应是长棍,但你们故弄玄虚,宣称四大天王复生,因此才改换用刀。事情有利有弊,你没有用熟悉的兵刃,武技不能完全发挥,不然早可以杀了我。”

持国天王垂头望刀,五指如铁,良久才道:“不错,我就是拓跋行乐。当年在飞龙坳被叶知秋所杀的持国天王,就是我大哥,也就是紧那罗部的部主——拓跋行礼。”

王珪冷笑道:“因此你这些年学了驯兽之法,就想为你大哥报仇了?”

拓跋行乐一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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