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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最才子-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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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

三月蓟州城,千花昼如锦。

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穷通与修短,造化夙所禀。

一樽齐死生,万事固难审。

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

在这里,吴节小小地改动了一下,将原诗的咸阳城改成了蓟县。

接着,是《月下独酌》诗的最后一首。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辞粟卧首阳,屡空饥颜回。

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

将笔轻轻放下,正要搓已经冻得有些发僵的双手,依依突然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捏住吴节的的双手,将之放进怀中。声音哽咽,嘴唇颤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还能说些什么呢,真应了吴节先前那句话,严世藩的那首五若是放在明诗之中,或许也算是一等一的佳作。

但明朝文学的高峰是话本小说演义,是《三国演义》、《金瓶梅》、《三言二拍》为代表的市井文化。

而李白的唐诗却是中国古典文学上最巍峨的高山,这首《月下独酌》,与《将进酒》《长干行》《蜀道难》一道,是李白的代表作,是唐诗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

一个二流文人,配与文学巨匠比试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徐阁老的审美品味

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徐阶一直都是没有存在感的人。

他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一言就鼎了,可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内阁议事,徐阁老都是一言不发,任由着严嵩大权独揽,严世藩飞扬跋扈。

无论严家父子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耷拉着眼皮默许。按照后世的说法,准一个橡皮图章。

大明朝的内阁一向都是是非之地,牵涉到具体的利益之争,政治斗争极为残酷。内阁一般设有中极、建极、文华、武英和文渊阁、东阁六个大学士。特殊情况下会增加一两名,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暂时空缺。

说起来,大家都是阁臣,其他官员见了他们,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阁老”或者“某某相”。

明朝虽然不设宰相,可阁臣们实际上担当着前朝宰相的职责。

这六大辅臣职司分明,首辅统管全局,次辅负责常务。其他四人则分管不同的部、堂、衙门。

虽说如此,阁臣与阁臣之间的权限差别却大。

内阁最重要的权力是对臣工们的奏折给出处理意见,谓之为“拟票”,然后再将折子转送司礼监。司礼监审核之后,觉得内阁的处置意见妥当,就会用朱砂写上一个“准”字,这就是所谓的“批红”。

一般来说,内阁的票拟司礼监都会同意的。毕竟,国家这么多,事情这么多,且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司礼监多半会给内阁一点面子的。

所以。这个拟票权可说是辅臣权力的象征。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只有首辅才有票拟的权利。其他五人,则只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至于采纳与否,则要看首辅的心情。

而次辅,虽然在内阁中排名第二。可说起权力。却与另外四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从成祖时起,内阁首辅和次辅之间都是水火不相容,争斗得厉害,为得就是这拟票大权。元辅和次辅虽一字之差。却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其中分别实在太大。

可自从徐阶做了次辅之后,国家大事一概不问,整日在内阁中昏昏沌沌,一副尸位素餐模样。就连拟票权。也拱手让与严嵩父子。

他这个次辅。倒用做得省心。

当然,难听的话也有很多。比如:徐阁老已经老糊涂了,他占着次辅那个位置纯粹是聋子的耳朵……欲以其昏昏,何能使人昭诏……次辅大人这是在混吃等死啊……

这些话难听,有的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

明朝的读书人大多偏激,士子们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徐阶完全不放在心上:某一番良苦用心,尔等如何知道,时间自可检验一切。

但是,唯一让他叹息、悲痛和不可容忍的就是有人议论自己的孙女。

为了隐忍,为了朝政大计,他唯一的孙女嫁给了严嵩的孙子做妾。

堂堂次辅,天下读书人所景仰的徐华亭的孙女,居然给热年做妾,就为讨好巴结严嵩,又如何不让天下人鄙夷?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怎么白眼,徐阶都将这份屈辱深埋在心,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昏昏沉沉模样,直到这天早晨。

“阁老,小姐来信了。”管家操着一口标准的松江口音急冲冲走进书房,神色中带着一种悲愤。

所谓的小姐,就是徐阶唯一的孙女,虽然已经嫁去严府多年,可徐家人依旧改不了口。

“哦,她说什么了?”徐阶淡淡道:“去跟她说,若不是不得了的大事,少带信回娘家。”

当初之所以安排孙女去严家,除了要降低严嵩的警惕性之外,也让她担负起通风报信的角色。这一步棋子已经埋伏下多年,不到要紧关头,绝不能轻易使用。

“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管家已经跟了徐阶二十来年,他是徐家的一房远亲,秀才出身,日常除了管理府中日常事务,还担任着徐阁老秘书的角色,是他一等一的心腹。

“怎么了?”徐阶见管家神色有异常,有些意外,知道自己想错了。

管家压低声音:“相爷,小姐她……她因为在小阁老面前说话不注意,触怒了公公,被家法处置,伤得厉害……带信过来说,让……让娘家给捎些伤药过去,最好能请个郎中瞧瞧。”

说到这里,管家眼泪就落下来了。

“哦,这样啊!”徐阶表情恬淡地说了一句:“糊涂,小姐如今自是严家人,严家难道就缺伤药?让娘家人请个郎中过去看病,算怎么回事。去回话,说她姓严,别老是跑回娘家来要东西。”

“相爷。”管家还在抹泪。

“去吧!”徐阶挥了挥手:“我想静一下,没事就别来打搅。”

“是。”管家正要退出去,徐阶却把他叫住。

“严世藩虽然脾气暴躁,可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怎么会下此死手,又是谁惹了他?”

管家:“回阁老的话,据说是那严世藩和吴节比诗,一连输了两场,颜面丧尽,就歇斯底里了。”

“哦,又比了一场啊。我倒是记得严世藩在李伟的寿宴上就输给了吴节,怎么还来?”徐阶摇了摇头,一伸手:“把吴节的诗稿给我吧,倒要看看是什么诗将小严逼得如此窘迫。寿宴那场比试中,吴节那首《雨霖铃》我也看过了,虽然写得极好,可格调太低。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男男女女之事,我却是不太喜欢的。”

吴节这人,徐阶虽然没见过面,却非常清楚。知道他是天子近臣,厘金制度就是他的手笔。可因为这事关系实在重大,他只能保持沉默。当初,吴节因为没办法报名参加会试。将行卷投过来时,徐阶为了避嫌,也为了不与严党发生直接冲突,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到书架上。

想不到,才过了没几日。吴节就与严世藩闹成这样。

管家这才从袖子里抽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递过去:“阁老。这是小阁老和吴节的诗。这几天。这二人连番比赛,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恩,或许我真该看看吴节的诗词了。”挥手让管家出去之后,徐阶先捧起严世藩的诗稿。只看了一眼,就叫了一声“好。”

“好一句‘秋风西北起,吹我游子裳。浮云从何来,安知非故乡。’好一个严东楼,当真是格律严整,气象森严。当得起诗家宗匠这一句评语。”徐阶既感叹。突然又有些嫉妒。

真是后生可畏啊。想我徐阶年少之时,也在诗词一物上下过很多工夫。可作出来的东西,却味同嚼蜡,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专一在道德文章上用力。

非不为,实不能。

诗词一物,讲究的是天分。没有那个天赋,强写,只能让人笑话。

这个严东楼,果然是才华横溢啊,只可惜,他的人品,却是不堪得紧。

感叹半天,轻轻将严世藩的诗稿放在案上,回味良久,徐阶还是提不起兴致去读吴节的稿子。

说句实在话,徐阶虽然是心学门徒,可对于严整、法度谨严的文章诗词却有所偏好。吴节那日在李府寿宴上所作的《雨霖铃》,京城中人看了都说好,也被传唱得满城皆知,大有传诸于世的味道。可徐阶却是一看就心中厌恶,这种忸忸怩怩的文字一向不都是他的菜。

就算是写出花儿来,也不过是小情小调,等而下之。更何况,词中所描述的不过是青楼艳事,一派靡靡之风,却是有伤风化了。

阅读口味这种东西,喜欢就是喜欢,写得再差,只需一点投了喜好,那就是好到了天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作得再妙,只能让人平添厌烦。

这一点,古今如是。

所以,徐阶对吴节那首词倒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种惊艳的感觉。

而如今,严世藩的这首诗写得又如此之好,让他再提不起精神去读吴节的稿子。

在案前坐了片刻,又想起自己宝贝孙女在严家的遭遇,徐阶心中突然有些难过起来,心中突然一阵痛恨,一把将严世藩的稿子扯得稀烂,狠狠地扔在地上:“诗虽好,人却烂,这个严世藩,简直就是个泼皮!输在吴节手头也好,烂人自有恶人磨。依我看来,吴节已得陛下宠信,若他能够给严世藩下点烂药,倒是件好事。”

小严的骄狂徐阶是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人最是偏激,事事争先,连续两次败在吴节手头,不知道要暴怒成什么样子。

吴节虽然也不是个好人,可这件事却做得大快人心。

一想到这里,徐阶心中却是一动,对吴节的诗作倒有些好奇了。

有想到前一阵子,自己的门生,新津知县高问陶写信来京城说,他的得意学生吴节被锦衣卫带走,也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形。恩师你身为内阁次辅,若有机会,还望看顾一二。

信中又将吴节同他的渊源说得清楚,字里行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徐阶下意识地将那封信从书架上拣了出来,又看了一遍,淡淡一笑,心道:问陶啊问陶,如今的吴节还需要别人看顾吗?

当然,他现在正好遇到一道越不过去的坎,会试一直没办法报上名去。如果他愿意,只需找天子说一声就是了,可他偏偏不这么干。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吴节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如今在皇帝那里正得宠,若连这种小事都摆不平,在天子心目中还谈何地位。寻常人碰到这种事情,又关系到自己的前程,早就动用起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但吴节偏偏不这么干,而是隐忍再隐忍,却在士林中挑战严世藩的文坛宗师地位,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个手段,当真是老道啊!

如此一想,徐阶突然对吴节这人产生了极大兴趣,忍不住摊开吴节的诗稿。凝神看了起来。

吴节的这首诗字很多,有点长。

徐阶只看了一眼,眉毛和胡须就无风自动,只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阵凉风从头顶袭来,直接将身体吹透了。

看了半天。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书架扑去,飞快地翻着架上的书稿,想将吴节投递给自己的那份行卷找出来。

宰相的书房,用书山牍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间书房大得出奇。除了窗户和大门,其他两面整堵墙壁都被书架占领了,上面满满当当地排着书、稿子和文档。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书稿没处放,堆在地板上,将一个宽大的书房挤得非常窄闭。

他已经被吴节的诗句弄得心神恍惚。没注意脚下。被绊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撞在书架上。

“哗啦!”一声,不断有书本从上面跌落下来。有灰尘飞扬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书味。

管家听到声音,急忙跑进书屋:“阁老!”

“不要紧的。”徐阶笑着退开管家,手中捏着一张行卷,一笑:“找着了,果然在这里。”

“是吴节的行卷,阁老不是说他的东西不屑一看吗?”

“此一时,彼一时。”徐阶坐回椅子,将吴节那份卷子反反复复地看起来,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管家心中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自家这位相爷。

却见,徐相眼睛越来越亮,手背上那些细微的寒毛也悄悄竖起,脖子处更是起了一圈小疙瘩。

没有人比管家更清楚,这是徐阁老激动时的模样。可他自重身份,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情感,但这却篇不了管家。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徐阶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稿子珍重地放在案上,回头看了管家一眼:“什么时辰了。”

“午时。”

“该吃饭了啊!”徐阶又转过头去,看着院子里的白雪,看着雪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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