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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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连桂枝叫了一声:“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蛾子大姐有喜了,是个男孩。”
“啊!”吴节大叫一声,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呆住了。
李时珍和连老三父女相顾一笑,悄悄地退下楼去。
等屋中无人,蛾子才从地上站起来,抹去眼泪,却被吴节痴呆的表情吓住了:“老爷,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我的妈呀,怎么可能!”吴节又大叫了一声:“不要,不要!”
蛾子大怒:“怎么了,老爷看起来好象不开心。”
“不是,不是,开心,开心……只是,太突然了……”吴节有些失魂落魄,我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事情来得太突然,自然没办法离开。
于是,吴节等人就留在了庵中吃午饭。
孕妇是不能挨饿的。
“这算是一场惊喜吗……惊是惊着了,喜,好象有点,只能慢慢习惯了。”吴节突然有些惶惑起来。
实际上,别说是吴节,就算是现代社会的准爸爸们也都会有他同样的心情。
现代社会的人成熟得都迟,很多年轻人二十七八岁了还是个大孩子。突然听到说自己要做爸爸,刚开始并不感觉惊喜,反倒是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里即将多出的那个人。
这中情形通常会持续一到两个月,等到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才意思到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需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到这个时候,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才算有充分的准备。
这一点,没做过父亲的人自然不会了解。
此刻的吴节正处于适应期间,心情复杂,既惊且喜,神思也有些恍惚,等到吃过午饭。才算平静下来。
慈寿寺的两个道姑老得都走不动路了,做的饭菜自然是难以入口。不过,也不知道这两个道姑从那里弄了一把新鲜的豆芽菜,倒适合给蛾子补充维生素。
菜虽然做得很差,但花样却不少。比如熊掌豆腐,比如腐竹、比如干蘑菇,都非常不错。
李时珍对饮食不讲究,吃得连连称赞。说自己自从寄居在道观之后,整日粗茶淡饭,如今日这般丰盛,倒是头一遭。而且,这两个道姑对人非常冷淡,现在却如此热情。倒是少见。
李时珍:“真让人有些疑惑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果然,等用过午饭,那两个道姑就走到吴节身前,微一施礼。吴节以为她们是来让自己布施的,就朝蛾子点了点头。
蛾子忙将一锭银子递过去,吩咐两个道姑为自己腹中的胎儿祈福。
两道姑两道姑却不收钱,反说看吴先生的派头应该是个大官,为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祈福一事就包到她们身上。也不要钱。只想请吴节帮忙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让有关衙门派个有正经道箓的主持过来。
原来,明朝的道观和寺庙都有衙门统一管理,和尚和道士们也会被记录在案,通过身份认证之后,才能出家。有了身份,才能正式向善男信女化缘、作法事。所谓道箓,就是道士的身份证。如果没这种东西,在世上行走、举行宗教活动。就属于诈骗。
这座道观的两个老道姑都没有道箓。自前一任主持去世之后,就靠着微薄的香火和田产过活。日子过得极其清贫。她们知道李时珍做个太医院太医,又偷听到吴节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立即动了心思,想求吴节帮忙让衙门里派个正式的住持过来。
吴节本来不想管这种闲事,可蛾子本是个敬畏鬼神之人,满眼都是企求,吴节心一软,就点了点头:“道观归哪个衙门管我也不清楚,这样,我帮你们问问再说。”
两个老道姑自然是千恩万谢,不表。
吃过午饭,吴节让连老三护着蛾子回家去,自己则叫了一顶轿子去了西苑为陆炳传话。
却也巧,嘉靖正好在玉熙宫,他今日并未如往常那样在精舍中打坐炼气,而是带着几个太监在宫后的小山坡上看风景。
此时已经是初春天世界,玉渊潭历里的冰都已经融化,风吹来,满眼波光粼粼。
山坡上,青草已经发芽,绿得把人都心肺都沁透了。
“臣,吴节拜见陛下。”
“免了。”嘉靖今天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头上戴着金冠,风一吹来,大袍猎猎做响,仿佛要腾空而起一般:“一晃半月未见,可好?不请自来,定然有事。”
又朝几个随身时候的太监看了一眼。
那几个太监都是嘉靖用老的人,如何看不来火头,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消失在山坡下。
吴节在皇帝身边一向随便惯了,听到他问,故意苦着脸:“回陛下的话,不太好。”
嘉靖倒也奇了,问:“怎么就不好了,大过年的,缘何如此丧气。”
说着话,就抱臂坐在山坡上。
吴节也挨着他坐了下去,道:“回陛下的话,臣的小妾身怀六甲,据李时珍李太医说,是个男孩。臣心中不安,感觉有些不好。”
“李时珍,他回北京了?”嘉靖有些意外,一笑:“吴节啊吴节,你这算是喜当爹了,怎么还觉得不安,这可是大好事。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今年十八了吧。”
吴节道:“陛下,臣家境贫寒,人丁不旺,喜欢了清净。一想到家里突然要多出一个人来,就觉得有些不习惯。”
“哈哈,这理由还真有些古怪!”嘉靖大笑:“别人都嫌自己家人少,你却嫌多。好了,朕倒要恭喜你,赏你了。”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物扔了过来。
吴节伸手接住,却是一炳黑乎胡的如意,看材质应该是乌木。
他心中有些失望,怎么不是金如意,玉如意也不错啊,乌木这种东西在古代可不怎么值钱。
吴节的表情如何逃得过嘉靖的眼睛,实际上,在平日里,吴节从来不掩饰自己爱钱这一嗜好。别说吴节,就连嘉靖本人,对金钱二字也有常人无法理解的狂热爱好。单就这一点来看,嘉靖到觉得吴节这人在自己面前非常坦诚,与他大有知己之感。
嘉靖哈哈一笑:“别看不上朕的东西,朕自从修了玉熙宫之后,也穷得紧。据李妃说,她之所以能顺利为产下朕好圣孙,多亏了你的那套导引之术,甚好,你是有功之臣,原也该赏你些值钱的东西。马上就是春闱,好好考,倒时候点你翰林,然后派出出趟肥差就是了。”
听到嘉靖这话,吴节一阵大汗。这不是默许自己贪污吗,只要不动皇帝他自己的银子,一切都好说。
这个嘉靖皇帝,固然古怪,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衡量。
吴节:“陛下,臣今日过来,还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嘉靖一提起孙子,心情大好,索性躺在草地上:“就知道你有事情才会过来,说吧。”
吴节微一沉吟,将陆炳想见嘉靖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很先染吗?”嘉靖突然坐起来,冷笑:“吴节,马上就是春闱了,你是朕的身边人,若你考不中,朕的颜面何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管!”
语气生硬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这是考题吗
从吴节被嘉靖派人捉进西苑以来,刚一开始,皇帝仅仅是为了催稿,实在是忍耐不了等待吴节更新《石头记》时的那种煎熬。到现在,这本书吴节也有一搭无一搭地写,嘉靖最近事务繁忙,也不怎么催。
后来,嘉靖有发现了吴节在青词上的才华,更加上发现吴节理财的特长,对他的宠信更是无以复加。
而吴节同皇帝接触也是有不卑不亢,纯粹是拿嘉靖当一个普通人看待。这一点让嘉靖即感到新鲜,又觉得惬意,但凡心中有事,欲找人倾吐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吴节。毕竟,嘉靖也是人。
可以说,自嘉靖登基以来,除了陆炳,吴节是最受宠的一个。
但今日皇帝突然翻脸,却让吴节有些措手不及,顿时怔住了。
看着皇帝拂袖而去的背影,吴节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和皇帝虽然相得甚欢,但两人之间的君臣之别却是明摆在那里的。而皇帝显然并不想仅仅拿吴节当一个弄臣,而是准备留给裕王的,为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储备的人才。
封建社会,皇权是最最要紧的事物。为了让裕王顺利接位,将朝中的权臣大老一扫而空是嘉靖的既定策略。陆炳所把持的锦衣卫系统也在清除的范围。
自己冒冒失失地来带这个话,自然惹得皇帝非常恼怒。
这就让吴节有些郁闷了。
在山坡上呆呆地坐了片刻,他才有气无力地走了下去,准备回家。
山坡下,几个先前侍侯嘉靖的太监见吴节闹了个灰头土脸,都掩着嘴偷笑。
这几人同吴节本就熟,再加上吴节这人没有架子,很得大家的好感。
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同,一看到太监,要么满脸的鄙夷。要么将他们当成潜在的坏蛋看待。在吴节眼中,太监仅仅是一份职业,都是身有残疾的可怜人。你不能鄙视他们,也不能同情,就当他们是一个普通人好了。
因此,嘉靖身边的太监们同吴节的关系还都不错。
吴节没好气地说道:“别笑了,等下几位公公见了陛下,还请禀告一声。就说吴节回去了,等考完试再来侍侯。”
见吴节气色不好,就有一个太监安慰道:“士贞先生,你在陛下身边也没多少日子,他老人家的禀性你还不了解。万岁爷的性子看起来沉稳,其实是很急噪的。特别是同身边人说话。心中想什么,嘴中就说什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万岁爷无心说一句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要被吓得魂不附体,可万岁爷没准转过头去就忘记了。”
吴节这才想起,嘉靖皇帝常年服用仙丹,中毒很深,性子暴躁易怒,还真不用放在心上。
情绪好了些。正要离开,就有一个太监急冲冲地跑过来,连连招手:“士贞先生,士贞先生,且别忙着走。”
吴节认识这人,姓廖,也是嘉靖身边人,就拱手问:“廖公公,可是陛下有事吩咐在下去办?”
廖公公连连点头。说:“正是。也不知道先生怎么的就触怒了万岁爷,刚才他老人家好一通惊天震怒。还是黄公公劝了半天。陛下才收了雷霆。让小的来给先生传他老人家的口喻,说是你要回去也行,先将这段时间玉熙宫维修工程的帐看完再走。”
吴节:“这就去。”的确,这个工程已经完工半个月了,但因为过年,还有一点尾子需要了解。维修工程的钱是皇帝自己掏腰包,需要皇帝自己看帐。
这个工作以前一直都是由吴节来做的,谁让他是嘉靖事实上的秘书呢?
廖公公:“士贞先生,万岁爷说了,若作好,可交去司礼监,找黄公公和陈公公他们。”
他口中所说的黄公公和陈公公就是司礼监的一二把手黄锦和陈洪。
“好,我这就去。”吴节连满应是,就随廖太监一起到了嘉靖平日里打坐的精舍。
屋里没人,光线很暗。
吴节刚一走进屋中,廖太监就飞快地退了出去,重重地将门拉上。
眼前猛地一暗,吴节心中一惊,好半天才能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嘉靖这人很古怪,大热天的偏偏要穿一件厚实的棉袄。可一到三九天,却门窗大开,身上只一件薄薄的道袍,纯粹是和世人反着来。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天气还是很冷,玉熙宫的门窗照例是大敞着,冷得厉害。
今日却是奇怪,这间精舍关得严密,屋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再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檀香味,竟让人有些昏昏沉沉。
在门被摔上的一刹那,吴节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总觉得有些不对。当时,心中灵光一闪,禁不住想起什么“摔杯为号”、“帐中设下刀斧手”之类的典故。难道因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要被嘉靖派人伏击吗?
想到这里,吴节突然失笑:真实的历史可不是演义,嘉靖真要拿下自己,需要这么干吗?或者是我想多了。
皇帝不在也好,倒也随便。
吴节朝嘉靖平日里办公的长案走去,案上堆了许多帐本,一看,全是维修工程的。
“活儿还真不少啊!”吴节无奈地摇了摇头,削了支铅笔,正要动手。
突然间,他发现右手边上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卷公文,很厚实,用的是宫廷少见的花椒白版纸。这种纸在制作的时候里面加了麝香、花椒等十余味中药,用来防止虫蛀鼠咬,造价高昂,一般都用于最最要紧的文书档案。
“这是什么,难道是皇帝没处理完的公务……就这么扔这里,会不会是让我也顺带着处理了?”吴节心中疑惑,作为皇帝身边不算正式的秘书,这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既然如此,吴节就随手展开了那张卷子,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身子一颤。
豁然是嘉靖皇帝的御笔,写的是《孟子》中的一句话: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这……不就是今科会试的考题吗?”
第三零三章官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