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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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座位也比平日贵好几倍。
冯保今天还带了两个小太监一道,见了吴节和冯保,都是异常殷勤,看得出来,这死太监在王府混得滋润。
进了雅间,也没要酒菜,大清早的,喝酒也不太合适。
就泡了壶香片,摆了几碟子干果。
两个太监和松子则站在二人身后侍侯着。
喝了半天茶,不等吴节询问,冯保就道:“这案子由内阁学士张居正会同三法司审理,到前日已经办完。此科场舞弊案的主谋乃是赵文华,从犯有四个,其中一个同考官,三个外帘官和一个大内的太监。次犯一个相士和一个酒楼的老板。赵文华通过太监得到考试题目之后,以三千两一份的价格售出,共得赃款十一万六千两,证据确凿,判追缴所有赃款,家产尽数充入国库,斩立决。一干从犯,也同样斩首。”
吴节一呆:“就这么解决了?”
“自然。”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吴节早就知道此案牵涉到景王,只怕嘉靖心中也有些怀疑,可偏偏就这么潦潦草草地结了案。
冯保苦笑,低声道:“还能怎么样,你我自然清楚能够从万岁那里得到考题的,除了景王还能是谁。况且,赵文华能够做副总裁,还不是景王下了大力气的。可惜这案子若是深挖下去,牵扯上天家骨血,让陛下情何以堪?”
第三百五十四章杏榜
吴节心中大以为然,在嘉靖身边呆了大半年,他已经将这个大明朝董事长的脾性摸得熟了。没错,这个皇帝性格阴鸷,有神神道道的,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
普通老人该有的毛病他全有,又因为性格原因,更加的明显。
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有二龙不相见的箴言在,嘉靖自然不能同裕王见面。但他毕竟是一个父亲,就将父爱寄托在景王这个小儿子身上。年前就死活要让远在湖北的景王进京陪伴,看样子,在一段时间内,他是不会放景王回去的。
这件科场舞弊案疑点重重,若深挖下去,只怕就要挖到景王身上去。
嘉靖不是糊涂人,自然知道这一点,索性就这么草草地将案子给了结了。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让张居正来做主审官,而不是其他人的缘故。张太岳虽然是裕王府的人,但其人颇识大体,又知权变,断不会将这案子审得没万没了,牵连越来越大。
至于法制精神,古人也不讲究这个。
如今嘉靖年事已高,二王夺嫡,严嵩即将退出政坛,正是风波酝酿之时,一切当以稳妥为主,务必维持平稳和谐的大好局面。
“既然陛下有了御旨,此案也只能这样了。”吴节点了点,又问冯保怎么会在这里,有提前订了座位。
这话一问出口,吴节才知道自己纯粹多此一问。冯保乃是未来的万历皇帝的大伴,在王府中正得宠,像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他头上。
对于这次会试,吴节唯一遗憾的是徐阶没能做成自己的座师。对于徐阁老的政治智慧和人品。吴节还是非常欣赏的。
就问其他考官朝廷是如何处置的。
冯保说:“徐阁老与此案无关,在北衙问完话后就同高相一道回去了。只不过他负有监督不利的责任。被罚了一年俸禄。至于高相,带兵冲击考场,罚俸两年。万文明,就地免职。在家等到旨意,估计不日就要下放去南京了。”
他说着又笑道:“阁老们也不靠那点俸禄过日子……”说着就低下声音道:“士贞先生。据我所知,徐阁老在内阁的相爷中也算是最清廉的。可这么多年阁臣做下来,也积攒了四十万亩田产。”
吴节吃了一惊:“这么多!”嘉靖年间经济繁荣。资本主义萌芽正蓬勃兴起。世人重商轻农。土地价格不高。上好的水田也不过三两银子一亩,如此算来,徐阁老光田产一项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资产。
这还算是清廉的,换成张居正,比这还夸张。不过,政治家不能以私德来评价。只要他确实做出对国家和民族有利的事,贪一点。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内。总好过那种两袖清风,却祸国殃民的君子好。
吴节本来就爱钱,以他的才华,将来入阁也是肯定的。扪心自问,自己真当了那为位置上,也没办法做到一清如水。
对于万文明,吴节很是关心,就问万文明自己会去南京,又任何职。
“大约是南京守备吧,他这个职务是高相提议的,徐阁老也点了头,张太岳本是我们王府的人,自然同意。”
“啊,这个职务了不得啊!”吴节一惊。
“是啊,实权官职,可说是一方诸侯了。”
二人说着话,楼下的刑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不片刻,就有兵丁开始清场。
又在菜市口处用木料简单地搭了一个台子。
日头渐渐地升到头顶,腹中饥饿,就叫了一桌酒菜随便地吃了午饭。
等到正午,阳气正盛时,,台上就来了不少官员,有二品的也有四品的,最少也是七品,居中的那个中年人估计就是内阁阁员张居正,看起来颇有气势。
吴节一问冯保,果然是他。
又放了几声炮,就有一群犯人被推上台来,一溜儿跪在地上。
中间那人吴节认识,正是赵文华。
犯人们的口中都勒了麻绳,怕他到时候喊冤。
赵大人毕竟是二品大臣,口中也没塞东西。不过,他已经彻底地瘫软在地上,死过去一般。
又是一阵炮,张居正就捧着一份判决书念了半天,将一支令箭摔过来:“斩!”
刀光闪烁,一排头颅落地,满眼都是黑血。
“好!”围观的百姓都同时鼓掌,兴奋得好像正在参加一个重大节日。
……
“啊!”这个时候,吴节身后的松子尖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凶残的场面,顿时经受不住,晕厥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吴节慌忙将他从地上扶起,又有两个太监上前帮忙。一人用手狠狠地掐他人中,另外一人将一口热茶灌进去。
松子这才悠悠醒来,浑身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我的娘诶!”
吴节也是第一次见到杀人,心脏一阵乱跳,腿也觉得有些软。只不过,他在后世好莱坞大片看得多了,倒也承受得住。
好不容易等松子安静下来,见这孩子实在是扛不住,吴节没有奈何,只得请冯保派人将他先送回家去。自己却与冯保一道,坐轿子去了贡院。
杏榜已经贴出来一个上午了,不少考生已经看完了榜文。中的固然喜不自胜,没中的也只无奈地摇了摇头,相互邀约趁现在无事,天气又暖和了,去什么地方游学。或者准备在京城租赁一间宅子,就此住下来,等待三年之后的大比。
又或者有人已经开始向同道打听,如果要去吏部备选,谋个官职,可有什么门路。
考生们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没中也有做官的资格,再说,能够考到这一步的,谁不是家有千金,所谓上品无寒门。像吴节这种穷人出身的,还真找不到几个。所有,倒不像乡试没过时的落第秀才那般歇斯底里。
广场上还有有很多人,下了轿子,冯保刚要吩咐手下人挤出一条路来,就有一个青年考生在书生们的簇拥下走到吴节面前,一拱手:“可是吴年兄?”
“年兄?”吴节心中一颤,所谓同年,那可是要等中了才能论的。这人吴节也不认识,难道……竟是中了?
青年士子一笑,用浓重的南方口音道:“在下申时行,忝居本科会试第二,恰好排在吴年兄后面。”
吴节吃了一惊,这人原来就是未来万历皇帝的首辅申时行啊,本以为是个老夫子,却不想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不过,想了想,也是如此。此人生于一五三五年,现在是一五六零年,正好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龄。
在参加这次会试之前,他就听人说过这人的名字。
当时一提起本年的会试,除了他吴节,就是这个叫申时行的人呼声最高,世人都说,这一科的会元肯定会在吴、申二人之间产生。
想不到这个申时行果然了得,竟然得了第二名。
不对,他说恰好排在我的后面,难道……
一阵狂喜袭来,吴节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申时行哈哈一笑:“久闻士贞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能与你做同年,不胜之喜。不过,败在你手下,申时行却有些不甘心,咱们无论如何得在殿试上分一个高下才是。”
其他举人也都笑起来,听说本科头名来了,人越聚越多,不断有人喊:“吴士贞吴会元来了,中贡生的同年还不快快过来一叙。”
“解元之后是会元,若下个月再中状元,就是大三元了!”
“吴会元是来看榜的,烦劳让出一条道儿来!”
很快,众人都让出一条路来,簇拥着吴节和申时行向前走去,却将冯保等人挤了出去。
三个太监面面相觑,一人问冯保:“公公,挤不过去了,如何是好?”
冯保一脸的激动,连声叫道:“好,太好了,想不到吴士贞竟然中了头名。今儿个一大早,李妃娘娘还念叨着呢,让咱家过来……”大约是知道自己失口,他又一捏拳头:“咱们家就先骑快马回王府向王爷和娘娘报信去了。”
冯保知道吴节在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李妃能够保住自己和胎儿的一条命,有了今日的风光,全靠吴节的那套引导之术。就算是喊声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对于吴节的功名,娘娘看得非常紧,是得第一时间去报喜。
想到这里,冯保就将两张钱票塞进一个太监手里,叮嘱道:“你留下来,去寻一家宽敞清雅的酒楼给士贞先生定几个座。先生今天看榜之后,肯定会与几个同年饮酒庆贺的,得预先安排好了。等他看完榜,你就去请。”
“冯公公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小的擅长,绝对会办得妥帖。”
说完话,冯保就匆忙地走了。
吴节同申时行一同走到杏榜前,因为这科录取的贡生只有八十一人,不相往届有三四百人,再加上副榜的三百多人,密密麻麻好几张榜文,全是人名,看也看不过来。
这次只一张纸,况且吴节的名字还排在第一,一眼就能看到。
吴节仔细地看了几眼,确定无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中了!”
其他人都同时拱手:“恭喜吴会元!”
第三百五十五章三处欢喜
看完榜,申时行笑道:“士贞,你我今天算是一见如故,不如邀请中贡生的同年一道去饮酒叙话,我来做个东道。”
话音刚落,早有几个也上了榜的生员同时叫好,纷纷议论要去什么地方才好。
吴节有些犹豫,按说自己的了头名,应该第一时间将喜讯告诉家里人的。
大约是看出吴节的心思,申时行道:“士贞不用担心,估计喜报已经送到贵府上了。”
“是啊。”众人有是一阵附和。
这个时候,同冯保一道的一个太监挤了上来,连连拱手:“士贞先生,冯爷有事情已经回去了。他已经预先在鸿宾楼给先生订下了十桌酒菜,好为你庆功呢,我这就在前面引路。”
申时行笑道:“本打算做东的,想不到另外有人出钱,还是士贞的人面广,走走走,不吃白不吃。”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吴节无奈,只得随大家一道去了鸿宾楼。
期间,陆续有中了贡生的举人们陆续到来,不半个时辰,嘉靖四十年会试的同年们都到齐了,各自通报了姓名和籍贯,然后一番痛饮。
不觉就是一个下午,说起来,在座的八十一人当中至少有十多人将来会被选进翰林,甚至又人会在官场历练一二十年后入阁为相,其他人最差都会做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
可谓是春风得意,言语逐渐放浪起来。
八十一人,将来不管是什么命运,仕途是否顺畅,却因为科举这条看不见的纽带被维系在一起,成为一个牢固的官僚团体。这也是明朝政治的特点。
这其中,吴节和申时行才学最高。名气最大。将来肯定会进翰林的,也隐约成为这一小团体的领袖人物。
吴节还好一些,那申时行少年得意,又年长于吴节。就担任起应酬联络的责任。此人性格温和,长袖善舞。才二十五岁年纪,已经有将来一国首辅沟通左右阴阳调和的能力。
不觉都醉了,在申时行的提议下。大家决定这几日分别拜见座师李春芳和各房房师。然后作几个文会。至于手头拮据的贫寒士子。大家都出点钱,凑一凑。
众人纷纷叫好,闹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吴节坐了轿子,摇晃着身体进了家门。却见满院子都是鞭炮爆炸之后留下的碎屑,厚厚地铺了一层。
也不知道白日里,家里热闹成什么样子。可惜错过了。
见吴节回来,蛾子带着几个丫头跪在走廊上。柔柔道:“老爷回来了,为老爷贺喜……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