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宪名臣传-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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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远远看去,只见一片影红飘于河面,缓缓从上游下来。
正好奇,来船就越发近了,众人才看清楚。
前后二三十条的兰舟,皆用红绸连接,每舟上艄公短衣绸半臂,大红的抹额,几乎整齐一致的划着船。船上总有三五个妙龄少女,皆是各式红衣,在初夏波光耀眼的河面,宛如红云随波而来。
众人正赞叹,又听闻艄公吆喝着小曲:“河里龙舟闹,盛世华彩章。六郎彩棚坐,听唱龙舟歌。”艄公歌词刚落,后面的少女紧接着又再重复一句,粗狂与娇柔,相映成趣。虽然一个正宗艄公是不会“华彩章”这种词汇,但这马屁拍的还算高明。
彩棚之内赵恪听闻艄公如此唤他,倒应了他的小名,亲切的紧,心里也欢喜,面上也带了微笑。旁边王华躬身说道:“这艄公虽不识礼,却也是真情实意,拙朴得很呐!”
众人都点头附和。两岸的民众听闻热情更是高涨,欢呼声一浪高于一浪,赵恪心知肚明却还是觉得这种恭维要比平日里的来的惬意痛快。
正高兴处,艄公到了皇帝彩棚的河面停了撑篙,各人均面向赵恪,拱手,高声唱和,更把气氛推得老高。
不一会太皇太后派了内侍传话,意思是礼部这回筹办龙舟赛办得好,要皇帝赏赐。皇帝自然顺水推舟,太皇太后的赏赐也就源源而来。
曲谅不必说,脸上有光,文重光恭维的话不再吝惜,而林澈、王华这些原本文采纵横的才子,早已经诗意盎然,交相唱和。
这样子倒是君仁臣贤,上敬下恭的和谐景象。
就在气氛很融洽的时候,蕴月发现,他那位挂名弟弟赵恺不在自己的彩棚安分呆着,竟然跑过来对曲峻、曲二公子挤眉弄眼的,不一会曲二公子就借口溜了。
赵恺和曲二公子混在一块?
不一会,袁天良也告罪更衣。
就在这时,礼部郎中严适之亲自领着两个人上来,捧着一个捧盒,红绸里衬着一个锣。
“启禀陛下,各龙舟队共计二十队,已于河面齐集,蓄势待发。臣恭请陛下鸣锣号令。”严适之跪在赵恪面前,高举捧盒。
赵恪微笑:“严卿家差事办得好!平身吧!”
说着站起来,展眼望去,不远处各色装饰的龙舟果然已经停在起点处,上面掌浆之人也是服饰各异,皆举浆挺身,船头擂鼓、船尾掌舵也都是浑身的气势。
赵恪点点头,接过锣,亲自拎着,右手拿起棒槌,稍运力……
“哐”的一声,棒槌击在锣上,声音深厚,震得江蕴月差点要捂耳朵。犹未来得及适应,一阵一阵的鼓点伴着号子声随着民众的欢呼助威声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涌的江蕴月浑身的热血也沸腾起来。
彩棚之中气氛也随之热烈,各人几乎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那忽进忽退的百舸争流。袁天良身为武将,虽然不至于站起来喝彩,但也是拳头紧握,不断叫好:“兔崽子!还不快一点!嘿!好!这就出来了!”
旁边林澈微微笑:“袁大人,那黄色衣裳想必是京中禁军结成的龙舟队吧?”
袁天良嘿嘿一笑:“是啊!也让这些小子们操演操演!”
须臾间,其中的三五艘龙舟渐渐出众,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一艘玄色龙舟脱颖而出,即便在领先的三五艘船里也是遥遥领先,而袁天良的黄色龙舟却显然落于其后。
这玄色龙舟之上诸人也都是遍着黑色,靠于船侧的胳膊光露与阳光之下。不同于其他龙舟用号子协调掌浆之人划桨,这玄舟之上无人呼号,简单的静默,却二十人整齐如一人。唯独最让人瞩目的是船头一名男子,也是半露臂膀,却是白色衣裳。
只见船头的白衣男子双手轮流高举,身体起伏,抡出跳跃的半圆,宛似画出一个变幻莫测的天地乾坤。鼓声由开始的不疾不徐,渐渐加快,乃至于双手翻飞,快只见影,划桨者不发一言,却能跟着他的节奏将浆渐渐划得飞快,龙舟也如离弦之箭,虎啸而去,远远抛开身后的各色小龙。
江蕴月远远看去,仿佛看得到白衣男子肩背上虬结精壮的筋骨,正感叹,却听闻袁天良一声叹气:“哎!坏了!”旋即又叹:“好家伙!看他擂鼓,竟有阵前阅兵之感!”
文重光抚着胡须点头:“兵法有云,驰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位男子擂鼓指挥船桨,船工无人用号子而能应令而动,不差分毫,这等气势,不容易!”说着看了一眼他儿子文采瀛。
不一会文采瀛起身告罪。
赵恪一直同自己的外公闲聊,微笑间眸光微聚。江蕴月站着,一切尽收眼底。
……
毫无疑问,这玄色龙舟最终拔得头筹,袁天良的黄色船队仅拿了第三名,第二名的还是河面上船工自己组的龙舟队。
三甲之内均得皇帝召见,颁赐赏物,人人都有些翘首以盼,想见见玄色龙舟上的英雄少年。
赵恪淡淡笑着,心里酝酿些情绪,远远看见一名白衣人、一名黄衣大汉、一民玄色短衫人跟着礼部郎中严适之走了过来。
渐走渐近,众人都大吃一惊。
只见来人头顶一枚银簪,一根红抹额,白色的右衽袍服……
☆、存戟传话
只见来人头顶一枚银簪,一根红抹额,白色的右衽袍服,眉间一粒胭脂痣,英姿飒爽的眉目平添了妩媚。而那身段……众人暗自吃惊,这竟是名女子!
江蕴月不禁看了一眼对面的祝酋英,发现他眼中也都是疑惑。
礼部郎中严适之一一介绍。玄色短衫乃是常年在清河上讨生活的渔民;黄衣大汉江蕴月也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白衣女子……
“启禀陛下,三甲之内,黄队乃是禁军军士所组船队,这另外俩位船主均是是自筹的船队。”严适之一一介绍:“这位是赵爽,这位李成,另一位范原。”
赵恪点点头,心里不是滋味,随随便便两队就把禁军比了下去,面上还是微笑着:“诸人技高,划得好船,好得很。这位赵姑娘竟是女中豪杰,方才的鼓也是你擂的?”
“回陛下,赵爽罪犯欺君,请陛下治罪!”赵爽爽爽朗朗,抬起头来,却是笑的俏皮。
赵恪猛然看见赵爽的表情,倒像是夏日里的酸梅汤,只挑眉问道:“哦?赵爽?何罪之有?”
江蕴月闻言一眼扫去,去而复返的文采瀛悄然而归,人多之际附耳对文重光说了两句,文重光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余者,都是一脸的好奇。
赵爽落落大方:“回禀陛下,赵爽乃西北骠骑将军赵辉之女,未曾奉诏回京,罪犯欺君!”
话音刚落,众人变色,文重光几度欲说话,最后看江蕴月等人在场均压了下来。
赵恪沉默,赵爽面无惧色:“素闻昔日罗汨江上民众为救被蛟龙缠身的屈大夫,驰龙舟、掷米粽,才成端午佳节。今日赵爽甘冒诛九族之大罪,千里而来,为陛下带来驱赶北方恶龙的消息。”说罢抬头挺身面对赵恪。
“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想造反!”袁天良闻言惊得不顾体统,当即站起来大喝。
祝酋英反应极快,前跨一步:“袁大人,陛下面前大声呼喝,冒犯尊仪,成何体统!”
袁天良眼一瞪,武将的那股气息直扑祝酋英而来,后面文重光赶紧拉住,袁天良迟疑,只好道歉:“臣有罪”,然后跪了下去。赵恪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袁天良便一直跪着。
林澈没动,只看着赵爽,脑门上已有细汗一层。曲谅索性闭了眼,曲大公子曲岚见状早就退了一箭之地。
袁天良被祝御史一喝,诸人都不敢再乱来,都只着赵恪。赵恪微微笑道:“哦,端午的典故!”话才说完,示意旁边曲谅:“曲卿家,你乃刑部左侍郎,你来问。”
曲谅站起来,略作揖,当即官威大摆,声音冷了下来:“方才擂鼓之人是谁?”
赵爽一愕,断然没想到赵恪竟没有理她的话,换了曲谅来,便有些迟疑:“是阿爽的……亲卫。”
“李青云何处?”曲谅犀利的问题炮连珠的发出,语速既快,语调又恶。
“侯爷在大凉城。”
“赵辉何在?”
“爹爹也在大凉城。”
“李存戟何处?”
“哥哥无诏未敢入京,只候命关外。”
“如何驱赶恶龙?”
“便是打……打突夷人……”
“太皇太后诏命不轻易用武,你等不知?”
“……”
“无诏而妄动,你可知罪!”
“阿爽……”
曲谅问题越来越快,赵爽虽然满脸的英姿,想必大漠风光乃至于沙场纵横都见识的多,却未必见过刑部左侍郎如何堂审犯人。眼下换了赵恪,乱了算盘,赵爽一下子招架不住,只有瞠目结舌的分。
情形看在将蕴月眼里,便觉得曲谅不是在问个前因后果,而是审犯,正皱眉。文重光出列说话了:“启奏陛下,古大人派往突夷的使者算起来已经出关,李青云赵辉等人如此藐视朝廷法度,实在居心叵测!”
文重光一插话,赵爽一缓竟迅速回神,只见她一磕头:“哥哥让阿爽问陛下一句话!”
赵恪看了文重光一眼,仍是微笑问赵爽:“李存戟有话要问朕?这倒倒过来了!你问!”
“哥哥问:突夷人一来劫掠陛下就赐予财宝,若突夷人问的是陛下的龙椅呢?!”赵爽毫无畏惧,扬眉直问,惊得众人几乎坐回凳子上,连袁天良都没敢说话。
赵恪眼神冷了下来,只盯着赵爽,赵爽勉强与赵恪对视了一会,终究扛不住,低下头来,声音也软了:“陛下,哥哥交代阿爽,要把话说完。”
赵恪没有反应,赵爽握了握手,一股脑全说完:“突夷贼人劫掠我北方州郡,哥哥无诏未曾调动爹爹的军马,只带着自己的朵彦十八骑伏击之,歼敌无数,哥哥在嘉峪关翘首以盼,请陛下诏之入京,为陛下献俘!”
赵恪闭了眼,沉默以对,最后淡然问道:“古执宰派出的使者,今安在?”
赵爽低着头:“哥哥说‘敌军已退,岂用议和’。”
这下连文重光都倒吸一口凉气,祝酋英更是呆掉,唯独江蕴月眉头直跳:话说,这李存戟黄沙吃着长大的?怎么吐出来的话都这么硬,没一句能让人消受得住的。
赵恪扯了嘴角,扫了几位重臣一眼,最后落在文重光身上:“朕这回想不见李存戟都办不到了!”
“传朕旨意,着塑方侯世子李存戟即刻进京见驾!”
“赵爽……着礼部郎中严适之安排。”
赵爽闻言,毫不掩饰舒了一口气:“谢陛下!”
赵恪一笑,这龙舟赛再看也没了心情:“摆架,回宫!”
……
送走皇帝,蕴月避了人,就在清河岸边溜达,顺便理理思路。
北边防务,以前老头就说过,吴启光、吴应良两父子对突夷主战,而且应敌经验丰富,先帝时候就一直镇守嘉峪关。但本朝家法,“兵不常驻、将不长领”,枢密院每每以这个理由要求吴应良换防。这次北面出问题,未必是吴应良的责任,但却是枢密院调兵遣将的好机会,因此文重光、袁天良等人都上表要调动禁军、将吴应良调回京城。
但老头和老爹不止一次哀叹本朝的这破家法!蕴月小小年纪的时候也都明白,老是换防,弄得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还打屁仗,直接给人当箭靶子打得了。皇帝这一次要是没有些动作,估计吴应良在嘉峪关就呆不住了,到了明年再来一次大雪,没准就——亡国!想必这是孙驴子要跳出来弹劾袁天良的原因。但无论皇帝是怎么想的,江蕴月这回是一清二楚了,袁天良无论以前干过什么,眼下,他和古光这些人就是一伙的!
想到这,蕴月恍然大悟,皇帝果然是那下棋的高手。皇帝事先可能不知道李存戟的动作,所以动用了王华、孙继云来攻击枢密院文重光、兵部袁天良,减少吴应良的压力。可以料想,若是没有李存戟,王华、孙继云可能勉强保住吴应良,但两人肯定挂了。但李存戟横空出世,只怕也把古老儿、文老儿打蒙了吧?
皇帝是不是在西北也有些探子?知道李存戟有些动作,所以顺便也把方大同那只老鹌鹑给彻底扫了。
嘿嘿!江蕴月奸笑,话说皇帝和李存戟,一个要夺权,一个只怕也觉得自己孤悬关外迟早是个祸害,因此一不小心,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啦!
想到这里,江蕴月顺道也把朝中诸人过了一道。他发现古光虽然权势熏天,但其实官不能再晋,已经是高处不胜寒,想必也是夙夜不宁,为保富贵,只好结党、打击异己。却殊不知党结的越大,皇帝越忌惮,最后剩下的路无非两条,要么死,要么造反。
造反?古老儿?他要造反早就造了吧,等自己牙都掉光的这会?
袁天良呢?他管军费,和兵部尚书黄澄斗个你死我活,自己还拼命想把吴应良拉下来……听老头说过,以前袁天良管过一段时间嘉峪关,后来又回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照今天李存戟这家伙的做事方法,袁天良只怕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