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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陷阵传奇-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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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敌军主将,竟然是江峰和冯河。

黑夜里,两骑对三人,大家互相一低头,隐去了自己的表情。

当初住一个帐篷的兄弟,我是他们的伍长,如今分属三个势力,在战场上两方对立。我是该庆幸大家都平安地成长为领军的将领,还是该痛恨这个战乱的世界?

我究竟是为何要来对战自己昔日的兄弟?

我又为何会为江东死战?

当初的我,要保护吕玲绮,放任她的出走,想让她忘却仇恨。

如今的我,重新给了她最好的复仇机会,然后带着她的人在这里死伤殆尽,真的是为她好?还是自己急切地想立功,而利用了她。

四周的喊杀声越来越小,这一刻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这么多年来,我自称着侠客,却为了仕途出生入死。这一切不能归咎于孙异,她本身存在于那里,没有任何错。错在我自己过于自负,不管所有的地域、文化、出身的差异,放弃自己本来的生活,反而给她增加太多的负担。

十几年前跟着江峰从凉州入中原,本来是体验中原生活,从军入伍学习各种技能。到头来,体验的生活成了真实生活的一部分。虽然人生还漫长,但这些年我其实过得毫无意义,毫无意义……

“住手!他妈的,住手!”江峰已经和于惑开始单挑,暴虎也向冯河发起了进攻。我的怒吼,终究是停不下他们手中的兵器。

“鸿哥,对不住,职责所在。于惑,别怪我。”

“江鸿兄,暴虎兄……”

“峰哥,住手吧,你指挥比我强,作战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杀了你。”

“各位兄弟,暴虎先说声对不住了。”

尔后不久,于惑手下几名屯长加入了战局,江峰手下的江怀、斯图双骑左右夹击。冯河与暴虎的对战打得十分胶着,难分难解时,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骑将,定睛一看,竟然是当年最后的一名羽林骑邓阳。邓阳竟然不是冲着暴虎去的,而向我奔来。擒贼擒王,对方不比我们懂得少。

一直在关注他们作战,丝毫没注意到邓阳。玲绮把我推开,邓阳一看吕玲绮,收住枪口却收不住马,韩魏长刀出手,一刀把马头斩下,邓阳也跟着扑到在地。韩魏接连补刀,邓阳只能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直到滚进混乱的交战区。

“如果我想下令撤退,你会怎样?”我问吕玲绮。

“我会收回我的令牌,接管军队。”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

“江东士兵不会听你的,你的人已经只有几十,追不上曹操,更杀不死他。”

“那我也要把江峰这些叛徒杀了。”

我拼命摇着头,试图说服她:“江峰不能算叛徒,真正的叛徒是雷廷,已经被我杀死在船上。吕将军死后,大家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如果你要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则要说父子之义是为天道。江峰接管他父亲的部队,从此他就不能再是以前的江峰,他所要做的一切是带好他父亲的这批士兵,寻找到最有利大家的出路。”

“他有父子之义,我与父亲就没有父女之情?”吕玲绮的情绪异常激动:“他就算不助我杀曹操,我也能理解,可是他现在正阻止着我们杀曹操的道路。当初看你不反对他,我才出走。八年,你知道我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你以为我会放弃,以为我会就这样找个乡下隐居,有个保镖相随,默默无闻度过这一生?你错了,我姓吕,是吕布的女儿,我会继承父亲的威名!”

是我从一开始就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人的另一个称谓应该叫复杂。就是没有看透这层复杂,才有今时今日的战况,与今时今日的我。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永远能看透周围的发展,却不能改变一切的因由。

“我走了。”这是我留给吕玲绮最后的话,她有韩魏的护卫,江峰、邓阳也不会对她下手,确信安全无疑。

我不知道我身后是怎样,也不再想去看。

江东军没了我,依然会战斗,一员裨将在战场上哪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重要。

吕玲绮没了我,她依然会继续复仇,八年一路走到现在其实与我无任何关系。

江峰、于惑、暴虎、冯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后一页

回到后军,我立即被监军派人逮捕,送回赤壁南岸监禁,直到三日后,战事有了结果。

孙权亲自举行赏罚大会,我作为唯一待罪将领最后进帐,一旁的书佐朗诵罪状,挺多,三条。

其一,主将黄盖在追杀曹操时被张辽射伤落水,险些丢了性命,作为副将难辞其咎。

其二,临阵私自撤出战场,放弃战场指挥,贻误战机。

其三,提供情报有误,虎豹骑的出现对我军造成大量损失。

当然也有人保我,黄舞出现在帐内代替养伤的黄盖转述,证明了我在最后时刻让黄盖先行撤离下船,再亲自带船撞击曹操旗舰,已经尽力了。

甘宁、太史慈来向孙权求情,说我从水寨一直到陆寨持续作战,还对抗曹军精锐虎豹骑,百战力竭可以理解。另外那几名把我救上船的小卒也证明了我的确才在水中经历过九死一生。

不过第三条,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大战之后,没人再见过吕玲绮、韩魏、冷冽等人,无法证实这是我的计谋,还是对方的阴谋。不过无论孙氏旧将还是江东士族,都在向孙权说情,孙权最后问我还想说什么。

“属下有罪,请让末将镇守边陲。”这是我在孙权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而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半月后,荆州发生着剧烈的政权争夺,黄盖的伤没大碍,我也该启程上任。黄舞正巧也要回她的部落,护卫又顺便成了我的任务。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黄舞问我,她看我一直淡淡地看着曾经满是营帐的江岸空地。

那一片吴郡公主的营寨早已拆除,上下人去楼空。

“没有了,走吧。”

黄舞看了看我望过去的方向,或许是她本来就知道些什么,问我:“回到部落后我会派人去吴郡送信,要不要帮你稍句什么话?”

“不用了,不说更好,出发吧,首领。”最后两个字,我只想用了改变下气氛。

黄舞“扑哧”一笑,然后咂着嘴,似乎是对我哀叹着什么,很快上了马车,再看不见表情。

因为近,找到山越部落只用了一天。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就只看见黄舞在跟他们说着些什么,后者围着我又唱又跳。像是欢迎,又像是欢送。

“我任务算完成了?”

“不多待几天?”看我急着走,黄舞一再挽留。

“我不属于这里。”

黄舞无奈:“你说话的语气真的是永远也改不了,怪不得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什么,从那天起,我就想改,却最终让这种说话语气变成了对往事的纪念。

离开山越部落,从此,天下与我无关。

一年后,公元209年,建安十四年。手下郑三告诉我,为了巩固孙刘联盟,刘备来江东迎娶吴郡公主。

仅仅过了三月,我在边境巡逻,对岸不远就是刘备屯兵的刘郎浦。江岸便,远远的看到白眊兵的影子,是刘备带着孙夫人的军队向我这边行来,速度还不慢。再仔细看,后面果然跟着一群女兵。

“末将见过刘大人、孙夫人,各位将军。”他们身后是陈到、赵云,两人都威风凛凛地站在军队前面。

“江鸿,我和夫君来江边祭祖,已得到我兄长的同意。”让我意外的是,竟然是孙夫人出来说话。

“既如此,刘大人、孙夫人请自便。”我命士兵让他们一条路,人群中,我一眼看到了孙异。

这一次,孙异身上背着两把剑,一把是我的雪藏。这样,我便知道了情况:“后会有期。”

似乎我的话让他们吃惊不少,赵云转身掣出佩剑,而殿后的于惑连忙挡在我面前。

说实话,这时的我并不怕死。很明显刘备和吴郡公主是借祭祖的名义要过江,孙异平时都只带一把剑,若带着我的那把,说明这些人是要离开,而不是暂时外出。

而赵云把剑压在我脸上的那一刻,我只是在淡定地观察孙异的表情。失望的是,她更像是在刻意回避对我的任何表示。

“多谢赵云将军。”这一剑的威胁,其实是为我交差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赵云一笑:“你很聪明,可惜了……”

“跟我们一起走吧,鸿哥。”是于惑的劝说。

我看着孙异的脸说了声不。

两年后,公元211年,建安十六年。同一个地方,我看着江面,希望回忆点往事,又丝毫想不起来。

“报告,孙夫人已在被接回江东的路上,吴侯下令周围部队速速前去接应。”来报告的人还是郑三,一个年轻的小兵,拿军饷混口粮的那种。

“那你们去欢迎一下,你带队。”我知道见到孙夫人,意味着同时会见到谁。

“将……将军,吴侯是让我们去接应……有刘备的追兵。”郑三以为我听错了报告。

我问:“我们有船吗?”

“没有?”

“那夫人到岸了应该做什么?”

“欢迎,然后护送去吴郡……好像也用不着我们护送……”郑三支吾着,看起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去吧。”年轻人只需要简单点拨。

又过了两年,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这天,我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不止这一天,每一次大事发生,我多少都会有预感。

“报告,有两件紧急的消息。”郑三被我提拔了四级,已经成为了我的副手,我的事,他基本知晓。

“先说重要的。”这两条消息里,至少有一条是我不愿意听见的。

“孙异将军结婚了……”

我惊愕,听到这个消息,即使在心中已演练过无数遍,还是会情不自禁。

然而失态也只是一瞬:“另一个消息呢?”

“甘宁将军正率军赶往濡须口参战,由吴侯特许在江东征召百名骑将,有你,其他人还有那个你曾经提到过的冯则。”郑三随后给我的,还有作战计划。

“知道了……给我准备路上的干粮,我去换衣服。”

我转身回屋收拾行囊,桌上是我记录的多年往事,从我下江东,到为朋友参加的最后一战。

还有些事情,我把心里想说的话,写在了最后一页。

有一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因为赤壁之战我的临阵撤离,以及后来吕玲绮等人的消失,孙权索性让人连整个事件也不再如实记录,只让史官记载了黄盖诈降的计策,以及火攻,江东士卒奋勇杀敌……当然,我也就不存在与史书中。这是黄舞在回部落的路上告诉我的、而一个不存在的人,若是死在这一仗,也算不错的归宿。

“是去建业吗?”

“濡须口。”

第四卷长江东逝江鸿笔记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终焉?

公元222年,黄武元年,距离甘宁百骑劫营的日子,弹指间竟过去了九年。

好巧不巧,一个姓名与年号同音的女将,刚经历完一场改变了天下格局的战役。在长江北面某处的山坡上,黄舞眼前是对持着的蜀汉与曹魏的军队。正月的南方并不暖和,寒风拂过,黄舞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身上披的御寒斗篷。在她的身边,是披着同样斗篷的数百人,正专注地观察着山下的一切。

南岸的战事早已分出了胜负,然而在江北仍然有以蜀将黄权为主的蜀军部队健在,不曾想魏国趁火打劫,对失去退路的蜀军展开了猛烈进攻。

于惑仔细看着江峰给交他的笔记,一字一句,直至夕阳西下。再抬头,两军仍是之前的静默,只是头顶的艳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月色取代。

对面为首的是江峰与邓阳,分别带领着曹军最精锐的虎骑和豹骑,两支不同的骑兵却是夹杂着混编在后面,黄色的铁甲与褐色的皮甲,五彩斑斓的战马,无不散发着这些骑兵桀骜与自豪。

江峰周围的骑兵军官里,于惑就只认得江怀和斯图等人,其余再看不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而同样的,在于惑这边,齐虎、潘兴和众军官警戒着手握枪盾看着周围,在不远处的侧翼,有钟鸣单独带领的一支白眊兵列队,时刻准备着策应。然而这些人江峰也全不认识,即使他已经拼命在里面寻找熟悉的可能。

于惑说话时,已经看完了倒数第二页:“这么说,笔记里未记载的那一战,是鸿哥参加的最后一战?”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一次袭营是所有北方骑兵的耻辱,甘宁带一百人来,也是一百人走的。我们在战后打扫战场时发现了部分他们的东西,应该是在厮杀中不慎掉落的,其中就有他的笔记。”江峰诉说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于惑一边听着江峰的描述,一边与自己的经历串成一条线,良久,他愕然长叹:“早知他过得如此艰难,在刘郎浦的岸边,我就应该执意带他离开,那样他们之间还有转机。”于惑指的他们,是江鸿与孙异。

“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心结,这就是他的结,或许永远也解不开。”

“因为那个解结的人,可能鸿哥再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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