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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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谁能料到,伽蓝竟然知道杨玄感要叛乱,这太可怕了,这说明黎阳是个天大的陷阱,所有掉进陷阱的人都将尸骨无存。
伽蓝为什么要说出来?显然,他们的想法都被伽蓝看穿了,更严重的是,他们的人,他们的军队都在西北人的军营里,他们的生死已经被伽蓝所控制,伽蓝给他们一个选择,一个生或者是死的选择。
帐内一片死寂。
伽蓝、傅端毅、西行和薛德音四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刘炫和刘黑闼,就像四头待人而噬的猛兽。
刘炫和刘黑闼陷入恐惧之中,就像任人宰割的猎物,毫无还手之力。
矢口否认?否认有意义吗?伽蓝既然说出来了,既然给了河北人选择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就错过了一切。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追随伽蓝,追随伽蓝背后的权贵集团,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大口吞噬猎物,在一场必胜的战斗中建立功勋,然后华丽转身……问题就在这里,伽蓝所属的权贵集团是不是连山东人都要吞噬?假如山东人也是他们的目标,那么他们还没有华丽转身的机会?
刘黑闼感觉冷汗湿透了背心,自己已经难以坚持,目光悄然转向刘炫。
刘炫却是冷静下来。他毕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毕竟享有过世间的浮华虚名,毕竟拥有过一个非同寻常的人生,到了今天,他已看透一切,他已没有什么私利欲望,他更多的是一颗公心,是一腔仁爱,他最想做的就是在死去之前,拯救更多的河北人,为河北人谋取更多利益。
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必定无畏无惧,必定淡漠地看待世间万物,哪怕伽蓝的话给了他猛烈冲击,但冲击过后,他还是他,就如怒涛中的磐石。
“这里是河北。”刘炫终于说话了,他明确质疑,不论伽蓝背后的权贵集团有多大,都无法撼动河北人的利益。河北的事,还是河北人说了算,还是河北世家权贵说了算。平原一战,表面上看河北的世家权贵集团陷入了分裂危机,但事实上刘霸道之所以死去,分裂的诱因之所以迅速消散,正是河北世家权贵集团联手合作的结果。
如今十几万河北饥民不幸成为关陇人和山东人激烈博弈的工具,但工具就是工具,假如未来的风暴直接危害了河北权贵集团的整体利益,那么工具必然被抛弃,十几万饥民必然成为牺牲品。刘炫有这个心理准备,刘黑闼也有,不论他们的个人愿望如何,都无力去阻止庞大的权贵集团对利益的贪婪攫取,而在他们看来,伽蓝同样不会在意这十几万河北饥民的死活。
伽蓝皱皱眉,摇摇头,以目示意傅端毅。
傅端毅站起来出了大帐,很快把曹旦请了进来。大家都是熟人,曹旦是刘炫的门生,是刘黑闼的好友,也是频繁来往于高鸡泊和豆子岗两地的义军使者。曹旦的出现,等于告诉刘炫和刘黑闼,高鸡泊义军首领窦建德在意识到危机正扑面而至后,毅然向伽蓝背后的权贵集团“示好”,以期逃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
河北大世家大权贵实力庞大,河北义军根本没有阻御之力,必然会成为他们和关陇贵族集团激烈博弈的牺牲品,所以豆子岗义军明智地选择了渡河南下杀进齐鲁大地,而高鸡泊位于河北中心,没有地利之便,无处可逃,所以干脆倒向伽蓝背后的权贵集团以谋求自保。
刘炫沉吟良久,忽然问道,“何时去见窦建德?”
“今夜。”伽蓝笑道,“先生可否同行?”
“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刘炫的玄机
黑夜里,永济渠就像一串璀璨明珠,绵延两千余里,散发出耀眼光芒。水面上,船队如织,千帆竞发;两岸河堤上,株株绿柳就如威风凛凛的战士,一座座间隔而立的关津戍垒和驿站,就像傲然而立的将军,用自己的忠诚和血肉戍卫着这条中土的生命线。
一艘不起眼的货船逆流而上,缓缓而行。窦建德站在大帆的阴影里,望着河面上一艘艘顺流而下满载着各类物资的船只,心情异常沉重。
涿郡是远征战场的大后方,有充足的物资,一旦远征军归来,凭借囤积于涿郡的物资,足以横扫大河南北。山东义军尚没有成长壮大,根本不是帝国军队的对手,他很难想像,刘霸道为何狂妄到失去理智,竟然不自量力要称霸河北。是人都有欲望,但欲望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否则就是痴心妄想。
平原一战,刘霸道败亡,阿舅军崩溃,豆子岗义军遭到重创,这给了河北人沉重一击,也给了那些私欲膨胀骄横自大之辈以迎头一棒,把他们打“醒”了,打怕了,但同时,他们在看到自己的不堪一击后,也沮丧了,信心倍感挫折,大部分选择了逃避,就连一向骄狂的张金称都“缩”回了老巢,不敢过于招摇而遭到西北人的攻击。
未来是什么?窦建德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深深叹息。
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但为了生存,为了自己、家人、兄弟和千千万万义军将士的性命,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全力搏杀。
曹旦送回来的消息让他吃惊,不论是十几万饥民包围巡察使团,还是西北人伽蓝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宣称带领饥民就食黎阳仓,从而导致巡察使团内部矛盾完全公开化,也勿论豆子岗义军为形势所迫不得不让刘炫和刘黑闼以护卫饥民为借口,公然与西北人联手,凡此种种,无一不惊心动魄,而其中变化之快,之错综复杂,即便是窦建德这个旁观者也有一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和挫败无力感。
一艘小船顺流而下,迅速靠近货船。几个水手接过小船仍过来的缆绳,放下悬梯。跟着曹旦出现在窦建德的视线里,然后是刘黑闼,接着是刘炫。
老先生竟然亲自赶来了。窦建德既意外,又感动,匆忙迎了上去,深深一躬。齐善行紧随其后。老先生连日奔走,神情疲惫,更显苍老。窦建德和齐善行一左一右,扶着老先生进了船舱,奉上酒菜。
窦建德与刘黑闼是自小相识的朋友。窦建德家道殷实,富甲一方,刘黑闼家道中落,生活窘迫,不得不做些违法的营生以维持生计,而始终周济和帮助刘黑闼的就是窦建德。见面之后,刘黑闼不待窦建德询问,便把平原一战的前后经过详细告之。
按照刘黑闼的说法,刘霸道、杜彦冰和王瑞都是死在混战之中,至于是死在西北人刀下,还是自相践踏而死,那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归咎为运气太差,最终白白便宜了他人,所属残军都被格谦的燕军和郝孝德的平原军接收了。
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探究刘霸道死于何人之手,大家最关心的是未来,所以等到刘黑闼把刘炫和自己向西北人妥协一事说完之后,窦建德有些急迫了,问道,“西北人呢?为何你们来了,西北人却没有来?”
“这是先生的要求。”刘黑闼解释道,“先生对西北人说,他先来,先与大哥具体谈谈,这更有利于双方的合作。”
窦建德疑惑地望向刘炫,“西北人同意了?”西北人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豆子岗义军和高鸡泊义军会联手欺骗他们?西北人竟有如此自信,认为河北局势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刘炫没有回答窦建德。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回答,因为形势的发展已经决定了双方必须合作,必须建立一种信任。
“北边那几家可有消息?”刘炫抿下一口酒,慢条斯理地问道。
“黄昏前,某刚刚送走游御史的录事。”窦建德微微颔首,“李氏的人就在某的帐中,在没有得到某肯定答复之前,暂时还不会走。”
“楚客派人来了?”刘炫笑了起来,嘲讽道,“楚客一向自大,目中无人,这次碰到一个蛮不讲理的西北人,不按常理出招,导致其屡屡受挫,如今更是陷入被动,乱了方寸,竟然派人来找你?乱了方寸了,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失策,失策啊。”(楚客是游元的字。)
窦建德、刘黑闼、曹旦和齐善行互相看看,听出了刘炫的弦外之音。
大世家的目的是想借助山东义军之力推动杨玄感叛乱,并切断永济渠,造成二次东征的失败。皇帝和中枢的威信因此再受重创,而随之而来的平叛戡乱,要杀的不仅仅是叛乱的关陇人,还有帮助关陇人造反的山东义军。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关陇人在与山东人的激烈博弈中失败了,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山东人却让山东义军承担了全部损失。
山东义军代表的是山东三四流世家和不入流豪强的利益,也就是目前坐在船舱里的这些人,而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形势的发展对他们越来越不利。这个结局早在他们当初举旗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他们是山东大世家与关陇人博弈的工具,如果获利了就带他们分一些,但失败了,承担损失的只有他们。
目前山东大世家正在全力推动局势向这一方向发展,尤其伽蓝向游元和崔逊透漏了杨玄感要造反的消息,大大增加了山东人在博弈中的胜算后,这一进程大大加快。然后,以杨玄感为首的关陇贵族也在拉拢和利用山东义军,山东义军统帅们同样预测了未来局势的发展,所以毅然与山东大世家展开“对抗”,试图迫使山东大世家在未来利益上向他们做出更大的让步和妥协。
如何才能在未来局势中掌控主动,并迫使大世家在利益上向他们做出更大的让步和妥协?实际上也就是在皇帝和远征军开始平叛戡乱之后,山东义军如何生存的问题,但大世家根本不关心他们的生存,大世家只关系自己的利益。
刘炫和刘黑闼主动帮助西北人,豆子岗义军渡河南下攻打齐郡,窦建德主动向西北人示好,都是基于这一残酷现状。刘霸道在与大世家的抗衡中失败了,也让山东义军统帅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转而都积极寻求与西北人的结盟,试图借助西北人及其背后权贵集团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寻到一条生路。
刘炫嘲讽游元目中无人,嘲讽游元“失策”,其实就是暗指大世家在整体策略上的自私自利。
“先生认为,此事有把握?”窦建德试探着问道。
刘炫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们可知伽蓝的姓氏?”
伽蓝很神秘,有种种离奇之处,这当然让窦建德等人百般猜测,不过他们所知有限,猜不出个究竟来。此刻听到刘炫这么一问,再联想到以刘炫的身份竟然自愿投身于一个西北蛮子的帐下,当然不会仅仅因为大义和仁爱,其中定有玄机。果然,刘炫要道出玄机了。
“请先生解惑。”窦建德突然兴奋起来。不言而喻,刘炫主动要求先来与自己见面,就是为了这件事,而伽蓝之所以同意,估计也是想通过刘炫来揭开他的神秘身份。今日形势下,也只有刘炫说出来的话,河北人才会相信。
“薛道衡之子,河东三凤之一的鸑▂uezhuo)薛德音就在其帐下。”刘炫看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能够让薛德音心甘情愿追随的人,其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窦建德等人面面相觑。这似乎有些武断了吧?薛道衡被缢杀,薛德音流放边陲,薛氏这一支败落了,以薛德音今日的身份地位,暂时效力于一个禁军校尉的帐下以度过最为艰苦之期,也是大有可能的。
“裴世矩、薛世雄,河东裴氏,河东薛氏,如此尽心尽力培植一个西北人,你们说,这个西北人简单吗?”刘炫叹了口气,“好好想想,想想当今天下,哪一家的后人才会得到河东裴氏和薛氏的联手扶植。”
刘炫越是不说谜底,窦建德等人越是好奇,越是急迫,很明显,这个姓氏与山东义军的未来可能存在着直接关系。
“先生,能否给一些提示?”窦建德躬身致礼,恭敬恳求。
刘炫抚须而笑,“他是官奴婢,从小在西北长大,仅以此为据,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凡官奴婢者必有官宦背景,而二十多年前中土有哪个大世家遭到沉重打击?并且这个大世家与河东裴氏和薛氏有着亲密关系?
刘炫年近七十,年轻时就已是名儒,多次游学天下,中土近代历史在他而言耳熟能详,而窦建德等人都在四十岁左右,不是一方豪强就是地方名士,不要说游走天下了,就连河北都没有走遍,对过去几十年的历史更是知者甚少。像推衍伽蓝出身这种事对刘炫来说很简单,但对窦建德等人来说,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某想起来了。”齐善行突然叫道,“河内世泽,太史家声。”
舱内霎时静寂,窦建德等人齐齐望向刘炫,神情既激动又忐忑。
假如齐善行说对了,那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薛德音的追随,河东裴氏和薛氏的尽心培植,还有这次伽蓝肩负使命赶赴黎阳,都可以得到解释,更重要的是,伽蓝的姓氏一旦得到确定,那河北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伽蓝是河北人,是真正的河北人,是急需重振家声的河北一等大世家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