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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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观道的谋划,明镜师叔已有所察觉。”伽蓝擦了一把下颌的酒渍,缓缓说道,“两年前,皇帝突然下旨驱逐无德僧尼,拆毁寺院,就是源自儒道两家的攻击。这一次,楼观道又要设计陷害沙门。今日西土局势的变化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布局而已,虽然这个布局没有成功,但结果却差不多,都是混乱西土局势,只不过楼观道失去了对局势变化的控制而已。就长安而言,当前的对策应该是确保西北的稳定,所以,长安必然对西北军有所倚重,对在西北拥有强大势力的楼观道也会礼让三分,如此,当中土爆发风暴之时,必有助于楼观道嫁祸沙门,再一次打击我沙门。”
“风暴?什么风暴?”毛宇轩惊讶地问道,“咱们这次东去长安寻仇,还会掀起一场风暴?”
“咱们有多少实力?南下寻仇还要藏匿身份,哪来的实力掀起一场风暴?”伽蓝冷笑道,“我们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但只要掌握好机会,必能从中渔利,不但可以化解沙门之危,诛杀仇敌,还能乘机打击一下楼观道。”
“伽蓝,到底是什么风暴?”毛宇轩愈发疑惑了,“此事和明公是否有关系?你不是说与明公一直没有联系吗?既然没有联系,又如何知道这些秘密?”
“秘密来自薛德音。”伽蓝说道,“有些事我还没有完全想透想明白,但明镜师叔的一番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对未来的推测也就愈发明晰。”
毛宇轩不想费神推衍这些东西,直言不讳地问道,“接下来干什么?总不至于一直站在这里望着佛塔想师父吧?下雪了,龙城那边的兄弟一时也回不来,这里就咱们两人,总要干些什么,为尽快离开敦煌做准备。”
伽蓝没有答话,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伽蓝,你回来的消息已经传来。老狼府,太平宫,还有藏匿在敦煌的诸虏秘兵都已经盯上你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其背后的秘密太具诱惑力,你要小心一点,还是待在卫府安全。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做,不凡由咱出马代劳。”
伽蓝把酒囊递给毛宇轩,若有所思。自己出现在冬窝子之后,各方都会把消息传出去,虽然西土局势瞬息万变,其变化之结果短期内也传递不到敦煌,但各方秘兵会根据己方的利益需要拿出相应对策,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还是大有人在。
既然死而复生了,既然要实现未了之愿,实践未了之诺,既然要离开西土,何必再藏头露尾?不妨彪悍出场,大开杀戒,当年的恩恩怨怨也该清算了。
“长安最近赦免了一批人,其中就有薛道衡的家眷属从。”伽蓝说道,“据薛德音说,弘化留守府的元弘嗣本来派遣了且末鹰扬府的一火卫士护送他们北上,但因为阿柴虏突然攻打且末,护送卫士全部阵亡,导致他们差点落入阿柴虏之手。我在突伦川救下薛德音后,薛德音希望我把他们安全护送到敦煌,据说元弘嗣另外派人至敦煌接应他们,所以薛德音只要到了敦煌就基本上安全了。从楼观道和陇西李氏联手找寻薛德音一事来看,元弘嗣如此大费周章保护薛德音肯定有原因。”
“我的计策你已经知道,就是借助薛德音之力,从元弘嗣手上拿到东去长安的通关文牒,而要让元弘嗣心甘情愿地帮助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追随薛德音加入到那场可能爆发的风暴中去。”
“在河西,在陇右,元弘嗣无法只手遮天,所以他不得不费尽心机保护薛德音,而过了黄河就是京畿,到了京畿不要说元弘嗣,就是楼观道也不敢为所欲为,至于我们,更是不堪一击,所以,我们若想实现全部计策,不但要赢得元弘嗣的信任,还要缓和与楼观道的激烈矛盾,让他们都为了自身利益而不得不设法帮助我们。”
“故此,在我西北沙门与楼观道没有平息争斗之前,必须确保薛德音的安全,必须把薛德音完好无损地交给元弘嗣,竭尽全力阻止元弘嗣和楼观道因为薛德音而爆发正面冲突。”
毛宇轩心领神会,“咱马上通过卫府和鹰扬府,找到元弘嗣派来敦煌接应薛德音的人。”旋即又问道,“赦免圣旨在哪?是否到了卫府?”
“我打听过了,圣旨没有到,肯定被留守府压下了。”
毛宇轩的脸色顿时凝重,“如此说来,元弘嗣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伽蓝轻轻颔首,“换了你我,也会如此。元弘嗣想必知道有人也在寻找薛德音,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有杀人灭口了。薛德音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在且末的时候,拼死逃亡,遇到我后,又想方设法寻求保护。”
“他现在在龙城安全吗?”
“师兄和文谦兄,还有布衣、熊霸、长歌他们如果知道你说出这番话,必定群起而攻之。”
“很是想念长歌,几年没有见到他了。”毛宇轩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
“你不要大意。”伽蓝告诫道,“太平宫的势力遍布河西,楼观道的河西信徒更是众多,一旦老君殿的寒笳羽衣把消息送到敦煌,太平宫肯定要拿出对策,竭尽全力查找圣严寺和元弘嗣联手之证据。薛德音固然是证据之一,但一旦元弘嗣派来敦煌接应薛德音的人被抓获,那也是重要证据。你想想,一旦中土那场风暴爆发了,楼观道和陇西李把证据呈奏给皇帝,后果是什么?西北沙门逃得了干系吗?”
“咱知道轻重。”毛宇轩郑重点头。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长生库。”伽蓝说道,“西土局势乱了,中土局势乱象已起,丝路濒临断绝,圣严寺的财富会急骤减少,河西其他寺院也是一样,等到有一天河西也乱了,圣严寺更是岌岌可危。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防患于未然,长生库的子钱不要再放了,而是迅速回收本息。”
毛宇轩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明镜师叔的意思?”
“明镜师叔对天下局势的看法并不悲观,对丝路还是抱有很大幻想,但事实上这是错误的。”伽蓝说道,“我们要离开西土了,十年之内恐怕回不来。在离开之前,我们必须帮助圣严寺最大程度地充实长生库,必要的时候,不惜动用武力巧取豪夺,劫掠河西。”
毛宇轩诧异地望着伽蓝那张冰冷的面孔,“伽蓝,你越来越像师父了,神神秘秘的,能掐会算了?”
“沙门的生存,圣严寺的生存,首先需要的是钱财,是庄园,是商铺,是作坊,是长生库,没有钱财,拿什么去慈悲爱施?又如何去普渡众生?”
“你确定要这么做?”毛宇轩严肃地问道,“明镜师叔是否同意?”
“明镜师叔说,菩提寺毁了,太平宫总该付出点代价。”伽蓝冷笑道,“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太平宫在张掖的良田和草场,劫了它。”
“这会殃及无辜。”毛宇轩说道,“长生库一旦紧缩子钱,丝路又断,河西很多商贾必绝生机。”
“慈悲爱施,普渡众生,是要付出代价的。”伽蓝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注释:
和尚、上座、长老:
在佛教的律制中,初出家的,叫做沙弥(意思是勤加策励,息恶行慈)。
生年满二十岁,受了比丘戒,称为比丘(意思是乞士——上乞佛法,下乞饮食。中国人误传为「德比孔丘,故称比丘」,那也是笑话)。比丘:梵文bhikkhu,又作比呼。意译乞士、董士、破烦恼、除馑。满二十岁,受了具足戒的男子称作比丘(俗称和尚)。比丘需守二五○条戒律。然而和尚一词在佛教中实际不是每个受具足戒,乃至出家的人可以称呼的。经云:和尚如父,阿奢黎为母。和尚翻译成亲教师,一般只有寺院的住持才能叫和尚。
受了比丘戒的五年之内,不得做出家同道之师;五年之后,若已通晓戒律,始可以所学的特长作师,称为轨范师,梵语叫做阿梨耶,受人依止,教人习诵;到了十年之后,可作亲教师。
到了二十年之后,称为上座;到了五十年以上,称为耆宿长老。
长生库:
寺院经济的一种。
寺院经济主要是以田产为主,大致有以下几个来源:一是朝廷的敕赐。二是官僚豪富的捐献,或是他们自带部分田产设置寺院,招集僧徒,耕种土地。一些公主、后妃、宦官、贵戚,为了在统治阶级内部相互倾轧的斗争中保住自身或私家财产,变相地把田产转移到寺院。三是僧侣地主的购置与巧取豪夺兼并巨户,形成越州跨府的各种庄园。
除上述…以外,城市寺院还兼有经营活动,也有残酷的盘剥行为。有的经营工商杂业,有的开当铺,更多的用放高利贷剥削,即所谓的“长生库”或“无尽藏”,索取的利率竟高达月利20%。
寺院经济由政治庇护,靠财经资助,有独立经营权利。
庄园式的大寺院经济的发展,是中国佛教宗派得以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因素。
由于寺院经济的日益庞大,佛教僧侣迫切需要采取宗派的形式来加强本集团的组织,以维护既得的经济权益和相应的社会地位。这就自然地发生了经济庙产的继承权问题,自发地形成了传法继承关系。
另外,寺院经济的强大支持,为创造发达的宗教哲学体系提供了丰富的学术资料和学术气氛,并使这种学术水平持续下去,得到丰富和发展。从而培养出一大批有学问的僧俗弟子,组成比较稳固的、有独立性格的教团。
独立的寺院经济为释门大师们独立地发挥佛教理论、制定独特的宗教规范制度、据有特定的势力范围,提供了物质基础。
第七十七章 昭武屈术支的出路
龙勒鹰扬府官邸又名龙勒明园,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庭院式建筑,前有巍峨宏丽大门,内有中堂、北堂和东西厢房,有回廊连通各房,院落相串,层次重重,宽敞、幽深而又有恢宏之气。
西厢房里灯火明亮,昏黄的光芒映射在屋外洁白的雪面上,幻化出绚丽色彩。
伽蓝、毛宇轩和昭武屈术支围坐于火炉之旁,饮酒笑谈。
昭武屈术支一直藏匿在鹰扬府,伽蓝叩门而入那一刻,惊喜交加,以为伽蓝和石蓬莱带着雪儿顺利抵达敦煌。惊喜过后便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忧郁。雪儿现在在龙城戍垒,有石蓬莱照顾,并无太大危险,稍迟便会赶来敦煌,至于东去长安的事情,却是杳无音信,只能无助等待。
伽蓝也不隐瞒,把两人分手之后所发生的事详加述说,并分析和推衍了西土局势的未来发展。伽蓝安慰屈术支,葱岭东西两地的局势对突厥人并不利,射匮可汗对栗特人所采取的策略显然是错误的,牙帐内部的矛盾会越来越大,只待大叶护阿史那翰海继任了可汗,昭武屈术支必能重返康国。
伽蓝这番话透漏出一个讯息,那就是突厥牙帐对待中土的策略还是结盟,以便保证丝路畅通,获取丝路之利,从中土获得一些急需的战争物资,以便集中力量经略葱岭以西的广袤疆域,联手大秦夹击波斯。如此突厥人既需要与中土大隋的长期盟约,还需要忠诚于它的昭武九国的帮助,这样推算下来,昭武屈术支的确有很大机会获得中土大隋的支持,继而重返康国。
“射匮可汗与栗特人之间的矛盾非常激烈,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容易。”昭武屈术支叹道,“我想重返康国,不仅仅需要中土大隋的支持,更需要突厥人的支持,没有突厥人的支持,我即便回到康国,也无法夺回王位。”
昭武屈术支望着伽蓝,神情怅惘,“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你不也是期待大叶护能成为牙帐可汗吗?”
“你相信我吗?”伽蓝笑着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昭武屈术支说道,“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敦煌对我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伽蓝伸出三个指头,“三年。”伽蓝说道,“三年后,我保证你重返康国,做康国之王。”
昭武屈术支稍感错愣,不知伽蓝为何如此肯定。
毛宇轩看到昭武屈术支的惊愣之态,在一旁打趣道,“伽蓝会看天象,会占卜,只要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未来。”说完冲着伽蓝撇撇嘴,目露嘲讽之色。在他看来,伽蓝根本没有办法达成昭武屈术支的心愿,大隋人更没有实力对突厥人指手划脚,更不要说去干涉葱岭以西的事务了。伽蓝这是摆明了欺骗昭武屈术支,鼓励昭武屈术支坚持下去,然后利用昭武屈术支的康国流亡王子身份,带着一群西北老狼秘密东赴长安。
“你说你相信我。”伽蓝笑道,“既然相信我,那就不要怀疑。从这一刻开始,你就以三年时间为期,具体筹划重返康国的策略。”
“伽蓝,你肯定三年后我能重返康国?”昭武屈术支不敢置信地问道。虽然他知道这话问得很愚蠢,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得不问。
“在冬窝子,大叶护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伽蓝说道,“大叶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通过我,把他的想法传递给长安的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