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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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轨不知是急于拍史紫玉的马屁,还是对马大郎的有恃无恐极度不满,他不待史紫玉及其随行者做出反应,再度厉叱道,“马大郎,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太平仙长,在河西这块地方,仙长的法旨就是规矩,你难道不知?”
马大郎愣了片刻,眼里掠过一丝惧意,似乎有些害怕了。
“谁?谁收了她们?”史紫玉的一个随从终于说话了,冷声质问道,“哪个腌臜蠢物,竟敢抢掠仙长的玉鼎?”
“河西竟然还有此等不知死活的蠢物”李轨紧随其后,阴恻恻地威胁道,“马大郎,你掂量清楚了,不要给那个蠢物做了陪葬。”
马大郎冷笑,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反倒理直气壮了,好,某忍了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既然你们想死,某就成全了你们。
“几天前,卫府曾下令传召两人进府。”马大郎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天又送回来了,何时再传,何时进府为侍婢,某也不知。”
李轨神情顿变,目露惊慌之色。
史紫玉的脸色更为难看。马大郎故意拿卫府来挤兑太平宫,你不是买人嘛,不要找我,找卫府去,有本事你从卫府直接买人。
卫府和太平宫,一个是军府,一个是道观,其地位实力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论史紫玉在楼观道中的地位如何,也不论西北军民如何忌惮楼观道,更勿论是表面上还是私底下,史紫玉也不敢公开与卫府叫阵。然而,马大郎非常狡诈,悄无声息地设了个陷阱,史紫玉不知不觉就掉了进去。
史紫玉看看“仗义相助”的李轨,再看看一脸狡黠的马大郎,眼角余光更是扫到了怒气冲天的卫府骑曹参军事李豹和他的三个掾史,知道要出事了。当着卫府军官的面辱骂卫府,骄狂跋扈的卫府军官们岂能忍下这口气?河西卫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哪个贼人辱骂卫府?”李豹瞪着史紫玉,瞪着李轨,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那些个都是……”他的手下一拳砸到案几上,盘盏横飞,“辱我卫府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李豹腾身跃起,一手拿着酒坛,劈头盖脸地砸向李轨,“直娘贼,打”
“轰……”酒坛碎裂,李轨躲过了脑袋,却未能躲过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肩胛受到重创,在碎瓦片和酒水中踉跄后退。
三个掾史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李豹更是舍了李轨,腾身扑向了史紫玉,嘴里发出震天咆哮,“贼杂毛,竟敢抢我卫府侍婢,想造反啊?”
大堂上顿时一片大乱,殴打叫喊声震耳欲聋,盘盏酒菜漫天飞舞,有好事者更是乘机浑水摸鱼。
伽蓝望着被一群乐伎围在中间的鸣沙和丝桐,暗自惊讶。难道她们就是那夜冯帅给自己的“赏赐”?一来离得远看不真切,二来她们的脸上涂满了铅粉和红脂,真面目早已掩盖,无法确定那一夜的两个侍婢是否就是眼前的名伎。
回想起那一夜的旖旎*光,伽蓝心里的欲望再度激发。这种“赏赐”实在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冯帅或许已忘了,而自己也早已抛到脑后,谁知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一幕,两个名伎精采绝伦的柘枝舞竟然让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联想到此事过后鸣沙和丝桐可以预知的黯淡甚至是凄惨的命运,伽蓝的心忽然被刺痛了,或许,自己应该为她们做些什么。
“你是去卫府,还是随我一起上?”伽蓝问道。
“马大郎的那点龌龊心思岂能瞒得了你?”毛宇轩笑着摇摇手,“一起上去吧,否则李豹和他的三个兄弟就要被抬回卫府了。”
伽蓝伸手相请,“豹子还是这么鲁莽,明知四个人上去纯粹找死,还是义无反顾。”
“他岂会鲁莽?”毛宇轩笑道,“他的人马就在外面,不过,假如他没有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冯帅和王帅岂会放过他而迁怒于太平宫?”
伽蓝冷笑,“你我在此,岂能让兄弟们受苦?”
“上放倒老杂毛,割了他的鸟蛋,阉了他。”毛宇轩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阉了老杂毛”
右候卫将军冯孝慈非常愤怒。
在他的龙勒城里,在他的地盘上,楼观道的道士和武威郡的官员不但公开抢掠乐伎,还辱骂卫府,围攻卫府军官,简直无法无天,尤其在当下这个关键时刻,更需西北军将士上下齐心,众志成城,结果却被打坏了士气,这置河西卫府于何地?又将把西北局势推向何等危险境地?
冯孝慈雷霆震怒,把史紫玉和李轨等人全部关进了卫府大牢,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太平宫又惊又怒,而武威郡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接到卫府书信,估计最后弘化留守府不得不出面调停才能平息这场风波,目前太平宫只能独自承担重压。
就在这个时候,魔鬼城的楼兰苏氏、紫云天的沙盗和老君殿的寒笳羽衣率先撤回阳关,带来了龙城最新消息,同时不利于楼观道的消息也迅速散播开来。圣严寺寺主明镜上座致书太平宫法师史道乐,严厉指责楼观道因一己之私利而置中土安危于不顾,甚至打算上书主掌佛道事务的中央崇元署,恳请其上官鸿胪寺的鸿胪卿奏报天子。
西北大地很快迎来了第二场大雪。冯孝慈的特使与铁勒莫贺可汗契苾歌愣达成了约定,铁勒人退守楼兰,并获得一定数量的过冬粮草和衣物,而铁勒人则保证丝路畅通,保证鄯善鹰扬府的军队和婼羌城的大隋人获得足够的粮草辎重。
西行和傅端毅带着天马戍戍卒、河北信徒、魔鬼城马贼和石蓬莱的庞大商队,还有薛家老小,冒着呼啸而寒冷的风雪抵达阳关。伽蓝赶到阳关迎接,凭借卫府统帅冯孝慈和王威的的手令,把几百人的队伍带到龙勒山下扎下营盘。
冯孝慈三日一奏,详禀西土局势的急骤发展和河西卫府的对策,恳请皇帝和中枢尽快拿出决策。
年前,长孙恒安日夜兼程返回阳关。当夜,伽蓝、西行和昭武屈术支秘密拜会,四人详细商谈,气氛融洽。正如当日长孙恒安在冬窝子所料,伽蓝终究会给他留一条退路,否则,大家鱼死网破,不但西土局势有崩溃的危险,还会波及长安中枢,引起中枢的激烈斗争。
长孙恒安紧急拜晤了冯孝慈和王威,三人达成一致意见,联合上书,两府共奏,不但把西土局势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并就未来的局势发展做了建议。此刻射匮可汗已经率军攻占白山,契苾人失去了家园,大隋唯一的办法就是接纳契苾歌愣和他的军队,给契苾人一块栖息之地,扶植契苾人并利用它来联合罗漫山(天山)以南铁勒诸部力量,阻御吐谷浑人复国,抵御突厥人对罗漫山一带的侵袭,确保河西屏障的稳固。
做为交换,长孙恒安答应了伽蓝和西行等人的恳求,允许他和一帮老狼们离开西北,先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在老狼府的记录上,伽蓝等老狼和天马戍卒都是此次西土局势变化中的有功之臣,河北刑徒也因此顺利转为戍卒,脱去了刑徒身份。从且末逃出来的鹰扬府卫士暂归卫府,在龙勒休整待命。
阿史那贺宝和紫云天的沙盗,小魔头卢龙和魔鬼城的马贼,是河西卫府的心腹大患,冯孝慈和王威都想乘此机会把他们连根拔除,永绝后患,但老狼府不愿意,长孙恒安想打算乘此机会从伽蓝和西北老狼手上继承这股力量,在明年春天的时候,让他们重返西域。至于突厥牙帐的失踪公主阿史那苏罗的下落,长孙恒安和伽蓝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长孙恒安火速赶至敦煌,向太平宫兴师问罪。
太平宫的继承人史紫玉给卫府关在大牢里,楼观道的田谷十老之一、老法师史道乐不得不出来处置危机。之前老君殿的寒笳羽衣和从终南山赶来的秦世英已经详细禀报了事情始末,陇西李世民也专程拜访了老法师。这一次楼观道机关算尽却功亏一篑,败在了突厥人手上,现在没办法,只能接受事实,果断善后,力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在寒笳羽衣和李世民的极力说服下,史道乐和太平宫的几位耆宿长老采纳了两人的建议,并授权寒笳羽衣与伽蓝秘密商谈。李世民做为双方的中间人,当然滞留敦煌。
长孙恒安的愤怒让楼观道非常被动。如今太平宫不但把前期胜果尽数丢失,还得罪了河西卫府,得罪了西域都尉府和西北沙门之首圣严寺,能得罪的都得罪了,自己很孤立,无奈之下,老法主不得不在经济上补偿沙门,平息沙门的愤怒,然后再设法缓和与卫府、老狼府之间的紧张关系。
武威郡守闻知李轨得罪了河西卫府,十万火急书信致歉。接着弘化留守府也十万火急书告冯孝慈和王威,请两人网开一面,些须小事,意气之争,略加惩戒也就罢了。
李轨自知中计,但这里面的事情充满了玄机,他想不透,感觉很复杂,仿若黑暗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卡住了自己的咽喉,令人窒息。他不敢再在龙勒待下去,更不敢盘桓于敦煌,但留守元弘嗣和郡守托付的事又必须完成,这让他惶恐不安,左右为难。
想来想去,还是河西卫府的大牢最安全,倒不如继续待下去,但问题是,卫府不让他待,把他和一帮属从赶了出来。就在李轨和属从们站在寒风中踌躇不定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伽蓝黄袍黑氅,戴着黑裘风帽,牵着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奢华白狐裘内的栗发蓝眼少女,左右跟着一黑一白两只威猛大獒徐徐而来。
李轨有些紧张,当日在鸣沙园,这个年轻卫士和那个阳关令强悍至极,不但把史紫玉的随从全部撂倒,还把史紫玉痛扁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把楼观道仙师的形象彻底摧毁了。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但卫府这帮老军不但打脸,还往死里打,骄横嚣张到了极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卫府这帮老军无所谓,背后有卫府撑腰,就算没有撑腰的,他们也不怕,反正光棍一条,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就是苦了李轨。李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本想拍马屁的,结果没有拍对地方,适得其反,反而得罪了史紫玉。他在河西虽然是望族,但相比人多势众的楼观道,他还是差了一些,不想得罪啊,如今却是欲哭无泪。
两头大獒气势汹汹,让人不寒而栗。伽蓝缓缓走来,看那架势,闲庭信步,优雅从容,根本不像迎接李轨,不过偏偏就冲着李轨来了。
欺人太甚,难道还要当街再打?李轨冷笑,大手毅然握紧了刀柄,你敢动手,咱就敢反击。
“李参军……”伽蓝站在六步之外,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看上去很和善,“你是打算回武威,还是打算在阳关继续寻人?”
李轨暗自心惊,握刀的手慢慢松开,迟疑着没有说话。
“我刚刚从关外回来,知道一些关外的事情,一路上也曾遇到不少跋涉之人。”伽蓝徐徐说道,“李参军若是寻人,而且正是从关外赶回之人,我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小忙。”
李轨略略皱眉,随即做了一个大胆决定,当即抱拳为礼,“敢问将军贵姓?”
“我叫敦煌,字楼兰,法号伽蓝。西土的朋友,一般都唤我伽蓝。”
李轨的脸色霎时变了,目露惧色,大手再度握紧了刀柄。伽蓝,西北狼,传说中的金狼头,这个秘密知者甚少,但做为通吃河西黑白两道的豪望,对这个名字那是耳熟能详了。不用猜,从鸣沙园掉进陷阱,到今天出门就撞到传说中的西北狼,足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他手上,事情麻烦了。
第八十一章 河西李轨
李轨心念电转,在主动试探还是死不认账之间急速权衡。
他是河西豪望,也是武威官吏,与主掌西土外事商贸的老狼府没有太多交集,即便有交集也局限在回易上,虽然他结交了很多西土胡虏朋友,在关外有很多耳目,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力量变成老狼府的工具,为老狼府所控制。
正因为这种桀骜不驯的个性,他才有野心有欲望,才掌控了河西很多行会,才通吃黑白两道,由此才有实力有资格攀附长安的大权贵。大权贵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不能给权贵带来利益,权贵岂会任你攀附在自家大树上获取好处?
过去河西李氏攀附的是陇西李氏。大家都认飞将军李广为祖宗,五百年前是一家,容易亲近,但陇西李氏兴也快,败也快,如今就剩下一个空架子,这也影响到了河西李氏。随着“李氏将兴”的谶言逐渐传开,整个中土的李氏都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李氏豪门望族,更是成为当今杨氏皇族不遗余力打击的对象。
现在河西李氏生存没有问题,但在仕途上几乎断绝,就在这时候西北局势忽然变了,元弘嗣出任陇右最高军事长官,李轨的机会终于来了。
元弘嗣出自关陇第一虏姓元氏。元氏就是鲜卑拓跋氏。拓跋氏入主中原近两百年,跃马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