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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街棺材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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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掌柜没有停下,只对白岩说了一句话:“回去再说。”

白岩又看了一阵那栋水榭,心中疑窦重重,刚才离掌柜进去这么久跟成昙都说了什么?她跟成昙是旧识?她身上的血腥味又是哪里来的?若是离掌柜自己的血可不是这个味道。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看来只有回去问问离掌柜才知道了。

回到家,离掌柜闭了房门将白岩关在门外头,道:“我们都好几日没有歇过了,先睡一会儿,什么事情都等天亮了再说吧。”

白岩面对着那道门发愣,她分明是在躲避他,方才水榭发生的事情她不想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白岩心里忽然起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们两人去了一趟西岭雪山,才不过短短数日时间,怎么好像突然变得好陌生,就像这道门将他们隔了开来。想打开这道门看似很容易,只需白岩伸手去推,用不着多少花费力气就能将它推开,可是白岩不敢,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敢告诉任何人知道,即使是离掌柜,他也一样不敢,而关上这道门的人正是离掌柜,若要她自己打开它恐怕更加不容易了。

离掌柜躺在床上,不断不断的想着刚才与云崖会面的情形,三百年了,再见到云崖他已换了一副容貌,可那种熟悉的感觉仍让离掌柜清晰得回忆起云崖的身形、样貌、声音、微笑和过往的许许多多。初时,有些紧张有些恐惧,可现在离掌柜却很高兴又见到了故人,毕竟她与天溪云崖相识共处的日子可比白岩更久。

云崖的话,她该相信吗?

信。

她信。

比起白岩信口雌黄、谎言满天,云崖从不骗她。当年她出逃之时明明被云崖发现了,但他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任她离开。后来天溪要抓她,云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伤过她一次,遇上白岩之后,天溪与白岩交手,云崖也有机会将离掌柜带走,可他没有。云崖有心放过离掌柜,她早就知道。

今日重遇,若云崖要拿下她那是易如反掌,但他只是与她说说话罢了。

所以离掌柜相信云崖。

可是,若云崖所言皆属实,那即是说天溪打开五行阵封印已是势在必行,而且无人能阻挡。

虽然云崖说只要离掌柜不插手,她就绝不会有危险,她自己也相信云崖会护着她的。可是真的解开了五行阵的封印,真的将魔星后卿放出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时不比上古之时,混沌初开并无三界之分,神魔并存于世争斗不止,而如今三界有各自的法则,互不干涉互不侵犯,世间有妖魔作祟亦有除魔卫道之人,一旦这样的平衡若被打破,不仅人间山崩地裂、生灵涂炭恐怕三界皆会乾坤颠倒、日月无光。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后卿出世,她离掌柜难道能独善其身,继续过她的安静日子?

这些事情她可以不想,那么白岩呢?他这个倔脾气既然插手了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天溪要解开五行阵封印,白岩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他又如何能与天溪云崖二魔敌对?难道离掌柜真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白岩死在天溪或云崖手里?

不!

不,不,不,她不要白岩死!

她早已习惯现在的日子,有白岩阴魂不散的陪伴,偶尔吵架抬杠甚至大打出手,就是闹得再凶她也不曾想过要白岩死,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安乐而惬意。

她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如孤魂一般寂寞无依的日子!甚至不敢再去回忆当初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空虚和悲凉。每一天每一刻都被愧疚、懊恼、自责纠缠,好像永远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山洞里,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她害怕那种日子。

好像做了个噩梦一般,忽然就满头冷汗,离掌柜叹了口气伸手拭去额上的汗迹,勉强自己闭上眼不再继续想下去。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无法驱散脑海中的种种设想、种种思虑,更无法安然入睡。

曾经她一直害怕再与天溪云崖狭路相逢,她想过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可现在,似乎不论她如何做都没有清净日子可过了。

她是不是该将云崖告诉她的事情说给白岩听呢?告诉他,天溪和云崖会找到其他天灵来开启五行阵的封印,她没有危险。白岩是会为了她松口气,还是更加烦心如何阻止天溪云崖?

离掌柜突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越细细想下去越发觉不对劲。

白岩为何一定要追踪天溪的行踪去到蜀地?为何似乎比离掌柜更担心五行阵法被解开?倘若白岩只是为了离掌柜,那么想法设法保护她隐藏她远比正面对抗天溪云崖来的容易多了,白岩没道理想不明白这点,可他却选择与天溪云崖为敌,为什么?!

越想不明白,离掌柜越是要想,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只令得她更加心慌。

天大亮以后,离掌柜一直未能入睡,便去了棺材铺。白岩知道她破天荒地起早了,也知道她出了门,可没敢走出房门一步。他和离掌柜都是不老不死之身,只有今生没有来世,若是这一次白岩错失了她,便只能后悔千千万万年了,他连想都不敢想那时他会是副什么模样。在他没想好怎么面对离掌柜的提问,怎么向她提问之前,还是躲着她的好。

离掌柜回到棺材铺没多久,就有客人上门了,而这客人离掌柜也认识,正是成昙座下二小童。他们来西街棺材铺可不为了其他事,正是要为成昙准备棺木收敛尸身。而这两小童其中一人,正是云崖新的躯体。

第二十八章 玄宗教弟子

西街棺材铺的第三笔生意终于上门了,而且又是一单大生意。

成昙贵为司天监的监正,皇上身边的红人,突然于丹城城郊红湖山庄内暴毙,此事可大可小,处理得当皇上知道成昙一向体弱,千里迢迢来到丹城水土不服一时受不住便驾鹤归去,哀叹几声也就完事了,若处理的不好皇上痛失爱臣保不定牵连裴家治个照顾不周之罪,又或派遣禁卫军入城彻查一番扫荡一阵,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虽然云崖自己对这些个俗事不大放在心上,不过他既然还在藏身于玄宗教小童的身上,则已表明他不想出什么意外的乱子。

两小童来到西街棺材铺时,杜泉正趴在柜面上打瞌睡,听见了足音才惶惶然醒过来。

“嗯?二位小道爷可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棺材铺。”杜泉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带着三分迷糊地问道。

两个小童看起来年纪相若,大约是八九岁的模样,长相干净秀气,一人较圆润、一人较瘦削,两人都穿着同一款的蓝衣。

其中一小童向杜泉行一礼,开口说道:“我叫紫鸣,这位是我师弟元笃,我二人乃是玄宗教成昙座下弟子。我师傅素来身体不好,已于今日凌晨突然仙去,我俩来此是为师傅办身后之事的。”

杜泉听了微微一愣,成昙死了?!

“额,你口中这位成昙师傅可是司天监监正大人?”

紫鸣点头:“正是。”

“成大人过世了?!”杜泉还是不可置信。

紫鸣元笃二人一同点了点头。

杜泉又愣了愣,才跳起来招呼着两位小客人:“两位小道爷请随我入内堂挑选棺木吧。”

杜泉一边陪着紫鸣元笃两个小童挑棺木,一边心里嘀咕,成昙才来丹城不足半月,前几日还将老道请去红湖山庄,怎么今天突然就死了?半点预兆都没有啊。虽然听说这位监正大人一向气虚体弱、病怏怏的,可杜泉一直以为是成昙在摆谱罢了,怎么难道真是个短命鬼?!最奇怪的是成昙死了,那裴家可怎么办?皇上宠臣忽然暴毙于裴家别院,还不定被皇上怎么治罪,为何来置办成昙后事的会是两个小童?裴家的人呢?

正想着,紫鸣对杜泉说道:“小哥,就这副棺木吧。”

“这副?”紫鸣元笃两人挑了一副极普通的棺木,也不贵,似乎于成昙司天监监正的官位不大符合。

两小童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道:“就这副。”

紫鸣看着杜泉惊愕的模样,解释道:“我们师傅成昙乃是玄宗教宗主明峪道长的弟子,不论是否在朝做官,他都是出家之人,本不应深陷凡尘俗世,丧葬之礼当以玄宗教的规矩来办,一切从简。”

杜泉木愣愣地点点头,道:“小道爷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去喊人给你们把棺木抬到府上去。”

紫鸣道:“我师傅的遗体现在暂时安放在城外红湖山庄内,请小哥派人将棺木送到那里去吧,我师弟会带你们前去。”

“好好,明白了。”杜泉这便去喊铺子里的伙计来帮忙。

紫鸣向着元笃说道:“你带着棺木回去收敛师傅的遗体。我去向裴府和县衙交代一声,他们应该知道师傅突然仙逝的事情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另外,若是师叔来了定要立即通知我。”

“知道了师兄。”

离掌柜其实早早就到了铺子里,只是见到紫鸣元笃俩小童来了便掐了个隐身咒藏了起来,元笃不过是个小道童玄宗教的本事才没学几年,自然不可能看穿离掌柜的法术,而紫鸣正是云崖的新肉身,以云崖的道行要识破离掌柜不难,但他如今被凡人肉身所限制,无论是法力、灵力和感觉都大大不如从前,甚至还不如从素那小和尚来的灵敏,当然也感觉不到离掌柜就在他身边。

离掌柜想不明白,为何云崖要将自己困在凡人的肉身里。她自己被白岩封印,无数次想冲破封印、无数次气到想杀掉白岩,可始终被困得死死的。想想就可气可怒可恶!!但,云崖怎会甘心这般委屈自己?离掌柜曾经熟稔的那个云崖,遗世孤傲、自负清高、行事一贯随心所欲,莫说什么人、什么神、什么魔都是困他不得,即便是天溪都难指挥他一点半分。这三百年云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将他变成这样了。或者,他另有所图?

紫鸣在屋里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发呆,久久才确定自己的感觉,他初初进入一个新的躯壳之内,总感觉别别扭扭的不习惯,而且紫鸣这孩子的道行太浅,实在令云崖自身的感觉迟钝了不少,令他对周围的异样感觉失察。

“悠遥,你是不是在这里?”云崖试探地轻声一问。

离掌柜略略一顿,才显身面对云崖:“你的反应好慢。”

云崖笑了笑,这笑容挂在紫鸣这孩子的脸上,看着十分古怪。

离掌柜问道:“成昙死了,你又钻进这孩子的身体里是要做什么?不嫌他难受的很嘛?”

“习惯了也就不大难受了,”云崖摇摇头,道,“这么许多年,我发现借个凡体肉身生活有许多方便之处,特别实在玄宗教之中,若有时间,我再慢慢说与你听。只是现在恐怕不方便。”这便向离掌柜告辞了。

离掌柜点了点头:“好。”

云崖一脚踏出了门,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又向离掌柜说了一句:“白岩……你还是小心些好,莫要与他太过亲近了,免得惹祸上身。”

云崖走后,离掌柜一直在想着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三百年前明明是她牵累了白岩与天溪一战,怎么如今云崖反而告诫她莫被白岩连累?这让离掌柜对白岩的过往、背景更加疑心。

嗒嗒嗒嗒……

一阵匆忙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奔驰的快马被人勒紧了缰绳停在了西街棺材铺的店门口。

一个青年人背着一柄大铁剑、一身深色短打劲装、右手戴了一副半截的皮手套、腰侧另有一副短小的钢铁强弩、箭筒做了特别的设计安在马靴上,他翻身跃下马背,随机大步跨进棺材铺中。

杜泉看着那人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身古古怪怪的打扮微有一愣,即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

“我来找白岩道长。”

文“额,”杜泉微愕,哈哈笑了两声,道,“真不巧了,白岩道长云游去了,走了大半个月此时已不知走到何处了,也不知何时归来。”

人那青年人浓眉一挑,“那你们东主呢?我师弟前几日才送了请柬来你们店里,是谁去赴的约?”
 
书“师弟?请柬?”杜泉想了想,这几日来店里送过请柬的只有死了的司天监监正成昙,这个青年人称他做师弟,那就是说他也是玄宗教的人?

屋奇哉怪也,今天是什么日子,铺子里突然热闹了,来的还都是道士,难不成这铺子还跟道士犯冲了?前脚才送走俩小道童,后脚又来一个。

“我乃玄宗教宗主明峪道长座下弟子,唐烽,成昙是我师弟。”唐烽自报家门,道,“不论前几日去赴约的是白岩还是你家东主,我要见他。”

杜泉将这青年打量了一番,他虽装扮像个猎户多过道士,不过天下间该不会有人敢冒认玄宗教弟子吧?何况还是明峪道长的弟子、前司天监监正的师兄。这人长相很是不错,若不是眉眼间凶杀之气浓重、身上各种武器骇人,倒是个美男子,换上一身道袍或者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铺子里忽然来了个身份打扮特殊的人,离掌柜自然知道,杜泉正在考虑要如何应对唐烽之时,她从内堂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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