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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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道,王缙与王元宝的打算。
“兄长,勿惊,勿惊。”王缙拍了拍王维的手,笑眯眯地道。
只见张垍走向叶畅,而坐在树下的叶畅也不起身行礼,仍就是举起手中的琉璃杯,向着张垍示意:“张学士,少见了。”
“大胆,见着学士,竟然倨不行礼!”自有捧脚的在旁边呵斥起来。
“某一向听人言,长安城中张学士,雅量非常,最善养士,时人以今之孟尝比之。”叶畅慢条斯理地道:“昔日毛遂弹铗而歌,孟尝君不以无礼,王猛扪虱谈论,桓符子待如上宾……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啊。”
此话一说出,张垍便知道,自己方才对叶畅的评价,给这厮听到了!
叶畅拿孟尝君与桓温比拟他,看上去是在夸赞,实际上却不怀好意。他方才评价叶畅是鸡鸣狗盗之技,而孟尝君正是养鸡鸣狗盗之徒者,至于桓温,虽然名声很大,但私心太重,王猛不屑为之效力。
张垍的问题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不要颜面去一叶畅对骂。因此,他也只能强笑道:“好一张利嘴,苏秦、张仪之辈,莫非就是说你叶十一?”
他心里又开始后悔,为何被王缙说的话稍一激,自己就忍不住来找叶畅麻烦!
叶畅目光转了转,在王缙脸上停了一下,张垍来此,乃王缙唆使,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方才他听得王缙的话语,似乎张垍并不清楚这一点。
王缙也没有想到叶畅的耳朵竟然如此尖,被他盯着,脸色不免一变。
“这不是王夏卿么,前日才在玉真长公主别业中分别,今日再见,招呼都不打一声,莫非是不认识某了?”叶畅慢慢悠悠地道:“太原王氏,乃世代冠缨之名门,却不曾想,你王夏卿竟然也会对球市经营有兴趣。”
王缙顿时目瞪口呆,而张垍则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
王缙目瞪口呆在于,叶畅不仅第一时间看出他的心思,而且毫不犹豫就将他谋夺球市掌控权的事情抛了出来。按照常理,这是幕后的较量与讨价还价,叶畅将之说出,对他自己的名声是很大的损失——玉真长公主原是他的靠山,可现在却帮王缙要谋球市!
把私底下的交易,就这样轻轻巧巧说了出来,完全不顾自己的颜面……这种事情,完全是个二愣子的做法,根本和王缙心目中的叶畅不合!
但偏偏这种二愣子的做法,让王缙满嘴都是苦涩。
这完全是疯狗啊,哪怕是自己什么形象都没有,也要将对手咬下一块肉!
听得叶畅这话,张垍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王缙利用了,或者说,今日这次郊游,根本就是王缙布下的一个圈套。
目的就是利用他与叶畅的不睦来对付叶畅罢了。
张垍确实不喜欢叶畅,可是更不喜欢被王缙利用,因此他二话不说,迈步就站在一边,脸上的怒意变成了盈盈笑容。
看热闹,看王缙如何应对此事。
他现在暗恨王缙,可是他不是叶畅,不能象叶畅那样毫无顾忌地翻脸揭底,因此,若是叶畅能狠狠收拾王缙一番,张垍心中会非常痛快。
他这一个行动,已经胜过言语,表明了他的立场。王维的脸色顿时惨白,神情惶惶,不过勉强维持着镇定。
而王缙倒在最初的惶然之后,恢复如常了。
他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叶畅,然后笑了起来。
“你叶十一僻居乡野,不知这球市如今影响有多大,若是落入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手中,败坏风气、坑蒙拐骗尚在其次,只怕更有祸国殃民之举。我王夏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何能放之任之!”
“好,好。”叶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揭破王缙的面目就够了,避免张垍真出面来驱赶他,那样的话他还真没有办法在长安呆下去了。张垍想看热闹,叶畅还更想看热闹,在市赛上打王缙、王元宝一伙的脸,才是正理。
而且王元宝那的八万贯钱尚未到手,那些钱的用处,叶畅可早就规划好了。
“嗯?”张垍发觉没有热闹可看,原本疯狗一般的叶畅,在咬了一口之后便偃旗息鼓,这让他觉得讶然。
然后他的注意力转到了王缙要向球市伸手的事情上来。
长安城中有的是权贵,王缙的身份,哪有资格对球市这每年十万贯收益的肥肉伸手!
张垍自己,就从来不嫌家中的铜钱多。
王缙也想明白这点,球市是叶畅抛出的一个骨头,方才一句话离间了他与张垍的关系,而球市更能让他们争斗起来。因此,王缙又笑了一下:“况且,某也不是真要插手球市事宜,不过是执盈法师静极思动,她一直背着个支持球市的名声,见这一年来球市闹得有些不像话,故此才让某出谋划策。”
把玉真长公主搬出来,那份量就够了,张垍闪烁的目光也因之淡了些。
众人各怀鬼胎,张垍与王缙都不敢再刺激叶畅,万一这厮又抛出什么惊人的言语来,伤了他们颜面就麻烦了。因此他们连告辞都没有告辞,就各自分散而去。
释善直一直瞪着莫名其妙的牛眼,望着这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一伙人,见他们明明一起来的,离开时却分作了两伙,他有些不解地道:“叶十一,你又用了什么诡计,让这伙人自己起了纷争?”
“咦,和尚你也看出来了?”
“和尚可不傻,也只是跟在你这狡狐一般的人物身边,才显得憨了些。”善直说了句让叶畅刮目相看的话。
“他们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勾心斗角一番,也好,也好,给王缙寻些事情,免得他总来找我麻烦。”叶畅笑道。
正如他所说,现在王缙的事情多了。
王缙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他兄长王维的埋怨。
当着张垍等人的面时,王维自然不好说什么,可只是兄弟二人同车而归时,他少不得唠叨。初时王缙默不作声,任他批评,王维以为他自己也心生悔意,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又重讲了他几句。
正为如何彻底打消张垍觊觎之心而伤脑筋的王缙实在忍不住了,猛然低喝道:“说够没有,你知道何事!”
王维顿时愣住了。
“你为翰林学士,清贵之官,可不知稼穑之难当家不易!长安城中居一年,象我们这般人家,几千贯钱便是迎来送往的人情礼节都不够!你高兴了便回长安住,不高兴了便去南山隐,长安置宅南山筑业,这些都要花钱,靠着家里的田庄出息,哪里够用!”
说到这里,看到兄长愣愣的模样,王缙心中一软,没法子说下去了。
他们兄弟年龄相近,虽然一个淡薄些一个逐利些,可是兄弟情深,几乎从不争吵,这一次只因叶畅,便吵了起来,这让王缙心中更是恼怒。
他长叹一声:“兄长,还是帮我想想法子,如何应付张垍,先将眼前这一关过了去再说吧……”
第115章 士女大和会市赛
大唐天宝二年六月初六日终于到来。
关中连接旱了两个多月,若再不下雨,这一年的秋收就会出现大问题。便是不提秋收,只说长安城中百万人口还有数量众多的牲畜饮水,都已经显得困难。
长安城中已经有许多口井干了,不得不临时请人再往深处掘。
不少人都将这件事情与韩朝宗引漕渠、韦坚开运河联系在一起,觉得一定是他们惊动了龙王,致使关中大旱。
不过这种无稽之谈也只能于坊市间口耳相传,谁都不敢拿到李隆基面前去说,毕竟前些时日,李隆基还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望春楼,亲眼观看了韦坚的工作成果。
据说韦坚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被提拔,进一步逼近相位。
因此,长安城中的百姓,表面上都把希望寄托在六月初六的市赛之上。
长安城的市赛次数并不少,每次进行时都热闹非凡,数万乃至十数万人拥来观看,故此也被称为“士女大和会”。而这次市赛,除了琉璃行当的争夺市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便是以此向各方龙王求雨。
一大早,晨钟刚刚敲响,叶畅便从寄宿的旅舍出来,赶往朱雀大街与延兴、延平门之间横街的交会处。
“为何这么早,咱们不是住在了城里么?”打着哈欠的善直嘟囔着问道。
“要等人。”叶畅道。
因为今天要赶早的缘故,所以昨日二人就进了城,其间叶畅鬼鬼祟祟地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善直虽然看到他将几个游侠儿支使得团团转,却也没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善直便知道叶畅在等的是谁了。
小虫娘只带着几个道姑,穿着今年叶畅为她新准备的夏裙,巧笑俏兮,在光德坊与西市交会之处与他相遇。
小姑娘很有些兴奋,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和尚听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早就不耐烦,但叶畅却一直笑眯眯地听着,还不时点头摇头,有时露出惊讶或者欢喜的神情。
看得出,他不是在装,而是真的很喜欢听小姑娘和他提这些小事。
“你昨夜住在光德坊?这就对了,你也应当住在光德坊,孙真人当初,就是住在光德坊。我去年存了些钱,准备将这旧宅买下来,建座药王观,你以后来京城,便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也免得去逆旅那乱七八糟的地方……”
小姑娘嘀咕了好半天之后,突然一句话,让善直愣了。
这是啥子意思,小姑娘要买房建观送叶十一?为啥就没有哪位小尼姑买房建寺送自己呢,自己分明长得比叶十一威武雄壮好吧!
和尚心中有些悲愤。
叶畅则是心中浮起一丝温暖,这个小姑娘,从初遇时的冷寂刁蛮,到现在知道关心别人,当真让他有成就感。
传说中他梦仙,遇到的就是药王孙思邈,覆釜山药王观的骆守一道士,便曾经要认他当师叔,只是因为他自觉坚辞,才成了骆守一的俗家师弟。
“怎么不说话?”见叶畅没有回应,虫娘讶然问道。
“太感动了,所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叶畅笑道。
“真的?”虫娘大喜,方才的失落,此刻全变成了欢乐。
“自然是真的……”
两人边走边聊,旁若无人,跟着的释善直实在受不了,悲愤地道:“叶十一,你便想着这般走去朝天街?”
“这样走有什么不好?”虫娘不满意了,她与叶畅说话,什么时候轮到这个臭和尚插嘴了!
“他一老爷儿们没有干系,你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走得不累?”
“我不累,要你管!”虫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叶畅大笑,而释善直满腔悲愤更甚了。
不过善直说得没错,他们不可能步行穿过数座坊去市赛现场。叶畅也早有准备,提前租好的马车早就在等着,他与虫娘乘车,和尚也挤了进来,再加上虫娘随伴的道姑,马车里给挤得满满当当的。
对那俩道姑,叶畅也不敢太怠慢,按照他的估计,这其中少不得李隆基派来的人。
马车不是那种油壁车,而是敝着的,只是在顶上撑着一柄巨大的遮伞。盛夏之时,太阳升起得早,虫娘坐的位置,最初遮不到荫,叶畅和她对换之后,她面色红扑扑的,看着阳光中微微出汗的叶畅笑了起来。
“笑什么?”叶畅有些奇怪。
“没什么……”虫娘想到叶畅方才的话语,在心中暗暗说了声“太感动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对别人的关爱特别敏感,尤其是象叶畅这般,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关怀,更让她感动。
“好多人!”
再怎么说,虫娘还是个小姑娘,跟在叶畅身边时,觉得无拘无束,没有了皇宫中的压抑,她小姑娘的本性便流露出来。当见着街道上的川流的人群时,忍不住叫了起来。
“确实很多人!”叶畅也很是吃惊。
从西市里,从沿途的各个坊市当中,成千上万的人涌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朱雀大街。
武侯铺子里的武侯们,南衙的士兵们,京兆府的差役们,一个个嘴上冒泡头上流汗,往来奔走于街道之上,呵斥那些乘着乱往小娘子们身上乱挤的,拳打脚踢那些敢浑水摸鱼的,有时候还得收拢一下哭得鼻子冒泡的与大人失散的小屁孩儿。
饶是他们忙得脚不沾地,也架不住街上人多,时不时要出些岔子。
偏偏上街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连万年县尉吉温都不得不亲自出来,一路维持秩序,当到了朱雀大街时,对面看到一脸晦气的霍仙奇,同样忙得连冠帽都歪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但眼中又闪动着金光。
正是金光,京兆下属的两县如此积极,可不是白干的,西市和东市合起来一共拿出了一千五百贯,也就是一百五十万钱,供此次两县维持秩序的花用。
这还是跟着球市学的,自从球市每年上交比赛秩序费用之后,京兆府下属两县便尝到了甜头,凡是这种大型公众活动,都要收费用方允许其兴办,费用少则百余贯,多的则是象今日一样一千余贯。
“数字报少了,今日可是辛苦。”那边霍仙奇半开玩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