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权倾天下-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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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是与不是与我这红尘之外的人有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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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杀劫]
我独居的自牧院木窗如洗,几案映碧,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景象。院中不过数茎梧桐,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碧。“居此读书甚佳”我常自言,遂差了小碌子去向老方丈普明禅师借了多卷佛经来,“如此便可君子卑以自牧。”阅读经卷,那份不平之心也就淡了下去,闲时竟可以和普明禅师讨论佛经故事。“我有芒绳蓦鼻穿,一回奔竞痛加鞭;从来劣性难调制,犹得山童尽力牵。”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我跌坐在蒲团上向普明禅师微笑道。“渐调渐伏息奔驰,渡水穿云步步随;手把芒绳无少缓,牧童终日自忘疲。”普明禅师沉吟道。我但笑不语,普明禅师颇知医理,命小沙弥在廓下煎了药茶,亲自替我把脉,道:“贵人这病似有好转迹象。”我道:“好与不好,眼下满城大疫,总不能连累了旁人,还得断根才好,所以我就来了。”普明禅师不由合什道:“贵人此为大慈悲心,必有果报。”我道:“哪里,入此方外胜境,打扰禅修,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因为已近晚课时分,普明禅师便告辞先去。我缓步踱到大光明殿外,凝视着里面供奉的金漆檀木大佛,青铜烛台上燃烧着粗根红烛,烛油沿着青铜架子滑落,层层叠叠,鲜红一片,姿态狰狞,让蜡烛的泪看上去也触目惊心。殿中普明禅师诵念佛经:“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听了这四句偈言,不由得痴了,心中默默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只听得念佛之声琅琅在耳。我低声道:“我要问他,如何才能离于爱,如何能无忧无怖?”我回头远眺,但见暮色苍茫,翠烟如涌,万千深竹如波如海,而远处前寺钟声悠远,隐约可闻,一时竟有不似人间之感。漫步走回自牧院,路过一处僻静院子时,听到里面有人朗声念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机心一动,轻轻推开半掩竹门,看见满庭翠竹间,有一青衫男子负手而立,丰采俊朗,其神如玉,口中正念念有词。我浅笑着,眼波一转:“如何能为离于爱者?”那身影一顿,随即答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我目中掠过一丝兴奋:“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清朗的声音接口道。“世人业力无为,何易?”我明亮的双眸逐渐澄清,继续追问。“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那郎君转身过来,缓步走近,迷茫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冲着他微微而笑,口中吟哦:“世人心里如何能及?”“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他渐渐走近,我却心神一震,是李君岳!但见他眉宇间神色温雅出众全不似旧日冷漠之色,青衣荆冠自然一段风流。“有业必有相,相乱人心,如何?”我不觉退后一步,“娘娘莫非是在考我?”他温颜一笑,口中吟哦:“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心里暗自喝了一声彩。“怎么样?”他微笑。“解的极好。”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风从林中过,我咳嗽了两声,问:“你从哪里来?”李君岳笑道:“和娘娘一样修休养来了。”“怎么,王爷也感时疫?”我心里疑惑,上下打量他半晌,似乎是要清减些。“小王不幸和娘娘一样,只得暂迁此处”他拱手作揖。想到他从京中来,正要问他宫中情形,忽闻脚步声急促,远远的有人提着一盏灯来。料是寺里送斋饭的小沙弥,不好再多言,道了句:“如此,王爷保重。”便告辞而去。
回到院中,已经掌灯,小螺正在门口翘首盼望,见了我来,慌的迎上来,“我的好主子,可急死我了,和普明禅师说话就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奴婢可要寻你去了。”“什么事?”我拢了拢她围上来的玄狐披风,身上略暖和些。“皇上差人送了东西来”小螺接我进屋,檀云做势要把几上的一堆锦盒搬来让我过目,我摇摇手:“说说就是了,你们收好吧。”檀云遂一一念来,不过是滋补品和一些绫罗衣裳,难得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串龙眼菩提108子念珠和几支拇指粗细的人参,小螺和小碌子则忙着帮我布斋饭,“奴婢听说因为疫病四起,传闻唯服参膏可防疫,所以京中参价奇贵,虽手持黄金亦求购不得。谁知想皇上竟然一送来就是几支,可见还是惦记着主子的”小螺喜孜孜的,“是啊,别的不说,但说这龙眼菩提,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过,是来自天竺的难得之物,即是修练者必备物品。又是驱邪增慧之上品。只有天子才能享有,比那寻常的金珠翡翠可要名贵许多”小碌子也接口道,“是啊”檀云过来把一碗云耳粥吹得微凉交给我,笑道:“难得的是皇上居然想得如此周到。”禅房里点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灯下看去,不过白饭豆腐,另有一碟豆芽炒青菜,我笑道:“你们几个哪里这么多话,再不吃可要凉了,要用胃去暖它了。”
待吃完了饭,只听急风穿林,竹叶漱漱,我问:“是不是下雨了?”一语未了,只听窗外梧桐有嘀嗒之声,果然是下雨了。春雨一起,寒气顿生,何况幽寺僻院,屋中一灯如豆,映在窗纸上,摇动竹影森森,而梧桐叶上淅淅沥沥,点滴不绝,更觉夜寒侵骨。小螺不由打了个寒噤,道:“主子还是早些睡吧,这夜里比宫里冷得多。”
皇帝依然每日遣人来问,但我为防万一,总是隔门就打发走了使者,又请为婉转代奏,请皇帝千万小心,以免传染病疫。方骅每日前来依脉换方,我觉得精神稍复,只是依旧每晚低烧,至天明时方退。“主子,为何不开门一见?”檀云对我每次把使者拒之门外深感不不解,我黯然一笑,睁目向上,看着她的眼睛说:“檀云,你把镜子拿给我看看。”揽镜自视。那双哀怨的目,钉在黯沉的铜镜里,深陷于兀然高耸的颧骨之上。一如枯井,黯淡无泪,却有绵绵幽恨,不能自己。这人儿如此陌生,不是我啊。我心中大悲,只觉得这一生都了无生机。摔了镜,不及掩面,便汹涌悲泣。“主子,你且宽心,会有用的。”小螺揉着我的手背劝道。我闭目,恍若无闻。伤于沉疴,困于往昔。黄昏时服药。小碌子进来,手掌上是一束青葱的小草,寸把来长。在我诧异的目光下,他轻笑道:“刚才服侍成王爷的小厮送来的,说是山中甜草,服药后给主子吃。”我有些意外:“哦,他还说什么没有?”小碌子摇头一笑:“没有了。想是王爷那边需要人服侍,他赶紧走了。”服药后满口苦涩。我依言取了一根草,轻轻抿进口中,慢慢嚼。草是细细的圆管,有甜丝丝的汁,以及生涩的清芬,倒将那药味之苦抵去几分。耳畔是风雨之声,只觉万籁俱寂,唯有雨滴梧桐,清冷萧瑟。这样半睡半醒,我每到夜间总是低烧不退,睡在榻上渐渐又发起烧来,朦胧只觉案上那盏油灯火苗飘摇,终究是夜不成寐。忽闻“嘟聿”一声,萧声幽暗清雅,穿竹破窗而来。曲调十分简单,一叠三折,我倾听良久,才想起是前朝古曲《伊人》。
山中岁月一晃而过,这三个月来,我的病却真的好了许多,容颜也依稀恢复往日模样,闻说京城疫症亦得到控制。
六月初夏的深夜,月朗星稀。琅牙山脚下突然冒出十来条黑影,显然都是高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普济寺外的守卫军帐,为首一人手一翻,一柄狭长短剑已经在手,身子猫一样偷到了哨兵身后,他轻轻一挥如切豆腐般结果了哨兵性命。为首的比划了几个手势,几个黑衣人尾随其后,以剑划破帐篷冲了进去……大约半刻钟,那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几个起落竟已攀上了院墙。为首之人打出手势,黑影如蝙蝠般飘进了普济寺。黑影飘进院子的时候,我刚合衣躺下,迷迷糊糊还没完全睡着。突然听到门栓咯吱在响。我睁着迷离的眼随意一瞟,窗纸上竟透出一个黑影,门栓在轻轻移动,吓得浑身冰凉,条件反射的就往床下翻了进去。着急又想不对,门栓着证明里面有人,被窝也是温的。我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两步爬出床底,缩在柜子边上,顺手摸到一把剪烛花的剪子。瞧着门轻轻被推开,一条黑影直扑床上,我顾不得其它,跳起来一剪子插了下去,口中大喊:“救命啊!”“哐”的一声,小螺提着剑从窗子跃了进来,护在我旁边,墙头上也跳下一人来,却是侍卫装扮的靳汨,他已和黑衣人斗在一起。为首的一个手势。黑衣人手上越见狠辣,招招夺命。靳汨和小螺拼命护着我与十来个黑衣人激战,都已挂彩,黑衣人武功高强,没料到来的两个人却是以死相拼,力战这么久还能反击。黑衣人首领腾飞跃起,短剑翻起往小螺刺去,剑到中途却又变招,竟斜斜刺向了我。剑身暗黑在夜色中只带起迅急的风声,不见丝毫光芒。突如其来的变招出人意料。我躲闪不及,此时靳汨奋力用身挡我面前,短剑“嗤”的一声送入了他的胸膛。靳汨咬牙忍痛反手一推,冲小螺嘶声呼道:“护娘娘离开!”小螺抓住我的手飞身往院外跃去。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抛起一把剑射去。两人身在空中,小螺再无力躲闪,我只感觉眩晕,那还知道背后有剑飞来。在这电光般闪动的瞬间,小螺抱住一个转身,剑“嗤”的一声射中了她的胳膊,“小螺”我惊叫一声,看着她伤口冒出的汩汩鲜血。小萝白着脸,硬生生拔出剑来,还手一掷射中了院子里一个黑衣人。此时院子里的靳汨已经是付偶顽抗,小螺也身受重伤,带着我跌了下来。“主子,快走”她拼命推了我一把。“想走”墙头上跃下几个黑衣人把我和小螺团团围住,小碌子、檀云、绿樱和受伤的靳汨从门里被押解出来。黑衣人首领眼睛直视过来却比冬日的江水还冷,我不觉打了个寒战。“娘娘若是要走,只怕他们都活不了!”黑衣人首领剑尖一指身旁众人狞笑道,“你想怎么样?”我反到不怕了,“锵”一把剑扔到我脚下,“娘娘自裁以后,我们自然放了这些奴才!”“不可!”靳汨和小螺同时叫出声来,小碌子他们眼中簌簌落下泪来。我心如刀割,横竖一死,不如自己来个痛快,免得受辱人前。我一只飞箭射中了剑身。我心一横,猛的拾起剑往脖子上一放,突然对那黑衣人首领一笑,月光下那朵笑容如绽放的优昙花,美的惊心动魄。黑衣人首领愣住了,“你说过的话可要记住!”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刚要举剑自刎,一只匕首射中了剑身,我手一麻,剑掉落地上。“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居然敢劫掠人质”竹林中跳出四五条黑影。黑衣人首领一惊,来人这么多,他却没有发现,想是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手一挥,与身后的杀手一拥而上与后来者战成一团。我冷眼瞅着他们分神之际,拔下头上的凤簪往离我最近的挟持檀云的黑衣人眼睛刺去,“啊!”那人惨叫一声,丢下兵器捂着脸在尘土里翻滚着。“贱人,纳命来!”旁边挟持小碌子的黑衣人见自己同伙受伤,眼睛里腾出火来,举剑向我刺来。“主子,快走!”小碌子却出其不意的回身死命抱着那人的腰往墙边冲去,靳汨和小螺见此时机也拼命相搏,场里场外顿时乱成一团。“找死!”被小碌子抱住的黑衣人不耐的一掌披下,小碌子顿时口吐鲜血,却依然死不放手,“主子,快走啊……”檀云热泪盈眶,一咬牙,也不去看受伤的绿樱,拉着我的手往竹林深处跑去,“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后面飞快的跟来几条黑影。“当当当”寂静的寺院里钟声大作,想是厮杀之声惊动了庙里的僧人。“不好,放火!”黑衣人首领竭力向对手攻出一剑,往后跳出几步,命令道,正在酣战的黑衣人纷纷跳出战圈,往四处奔散。而那对手似乎也无心恋战,追寻着我往竹林里冲进来。“快,抓住她立刻杀了她!”我蹲在一堆乱石后面,泪眼婆娑的捂着嘴,看着那几个尾随的黑衣人向穿着我衣裳的檀云奔去,“主子,快走,快走,您一定要活下去,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