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进化-第3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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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着法斯特，眼神清明而澄澈。那是容纳了整个世界的眼睛，任何人在这样的注视下，都会油然而生亲切与敬畏，无可抵挡。
法斯特直视着这样的目光，并不移开。他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舒宇微微一笑：“英尼特是我的仇人，生死大仇。我老实告诉你，他现在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他永远也不可能恢复正常的意识，也许还会越来越恶化。他不会再拥有任何力量，也许有一天，他会真正变成一个白痴，无法行动，无法思考，流着口水，连基本的生理功能都需要人手把手地照顾……”他凝神着法斯特，“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保住他的性命吗？”
法斯特苦笑：“也许只是伪善……但是，是的。即使是这样，我也想留下他的性命，好好照顾他，就算他没有了意识，就算他如果没人管的话，撒个尿都只会撒到自己身上……”
他说得非常具体，显然之前在看着英尼特的时候，就反复在心里考虑过。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就当照顾一个白痴爹吧，当儿子的遇到这种情况，不都得认命吗？”
舒宇轻描淡写地说：“那就留他一条性命吧。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人，跟死也没什么差别。不过，他的仇人可不止我一个……”
举手投足灭掉四星，凌辱碎星联邦，压榨邻居的势力……英尼特做出的事情，可不止害得陈万生变成了这样。
法斯特洒脱地说：“我会尽力保护他，如果实在保护不住让他死掉了，那也只好认命了。身为人子，有身为人子必须做到的事情，但也不是无限制地做下去。”
舒宇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抓抓他的肩膀，表达着无声的同情。
法斯特这也算是运气不好了，摊上了这样一个爹……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钢铁巨人面前。这样正面抬头看它，越发会觉得自己的渺小。有时候，“巨大”本身也是一种可怕。
舒宇抬头望去，立刻微微一惊。果然如法斯特所说，钢铁巨人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的！而且，它生机勃发，意识澎湃，跟当初在泰格拉索斯以及母体里感受到的那一种原始空茫的意识完全不同！
法斯特点头说：“你也感觉到了吧？当母体与四艘银河级战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它突然有了变化。以前它的意识非常初级，弱得只能勉强感受到，但现在，它就像个新生的生命……”
舒宇不可思议地点头：“是的，它就像是个新生的生命，而且还是智慧生命！人类以外的，又一个智慧生命！”
这时，一只小小的蜥蜴爬到他的肩膀上，吆喝起来：“哟，老大，这是我亲戚！”
精卫一闪，闪到钢铁巨人身上，闪电一般四处窜动。钢铁巨人的意识更加明显，好像见到亲人的小孩子一样，活泼泼的。精卫和钢铁巨人无声地交流起来，过了一会儿，精卫热热闹闹地吵了起来：“老大，我收它当小弟了！现在我有两个小弟啦，小机关一个，小铁一个！”
舒宇突然对法斯特说：“把这个交给我吧。”
法斯特一愣，也不问为什么，爽快地说：“行啊。”
他答应得爽快，舒宇还是解释得认真：“这个世界，只有人类一种智慧生物。你之前可能在地球上看见过一些诡异的生物，它们拥有人类的肢体，仿佛也发展出了一些初级的意识。那是因为，当时的地球正处于另一个空间，成为了一个独立于银河系之外的，新的世界。现在，地球回到我们身边，那个世界作为某个时空的地球，被切割了出去，变得独立了。”
法斯特何等聪明，马上理解了他的说法：“你是说在银河系这个世界里，只允许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物？”
舒宇点头：“是的，世界规则正是如此。”他耸耸肩，“不过我现在是监察者，跟着我是没事的。”
法斯特偏头想了一想，感慨说：“世界这东西，真是神秘广大！让人一辈子也研究不透！”
舒宇认真地点头。
他伸出手，钢铁巨人瞬间缩小，变得像个玩具一样，高度只到人的膝盖。
原本它一直坐着，其中是因为太大了，不方便行动。这时一变小，它立刻就跳了起来，跟着精卫玩到一处去了。精卫真的就像个老大一样，带着小孩子般的钢铁人跑开，消失在草丛中。
法斯特说：“你现在真是强大到不可思议……再过一阵子，你就要离开了？”
舒宇肯定地点头：“是的，我要去解决最后的问题，这样，我才有可能救回师父！”
第五百三十八章 最后的使命
听见舒宇的话，法斯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杯酒递给他，向他举杯道：“祝你成功！”
舒宇接过酒一杯干尽：“嗯，一定成功！”
法斯特远望片刻，突然问道：“你那个同学，要让我再帮你处理一下吗？”
“同学？”舒宇一愣，留意到法斯特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再？”
法斯特慢悠悠地说：“当初不是有一个同学告了你的密吗？你还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吧？”
舒宇立刻想起来：“王悦！”
法斯特说：“好像的确是叫这个名字……你被他告密，最后被强迫逃出了地球联邦的追逐，这件事情，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我从地球回到第七中级学院，准备再次与你见面的时候，那家伙被全校排斥，灰溜溜得像个过街的老鼠……”
舒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法斯特睨他一眼：“觉得他很可怜？”
舒宇立刻摇头：“不！倒是觉得有些感激……没想到同学们会这样对我……”
法斯特笑了两声：“这就是人类有趣的地方了。总之，我回去之后，没看见你，只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所以，我就顺手处理了一下。”
舒宇扬眉：“你把他杀了？”
法斯特说：“弄死个害虫而已。心眼小爱嫉妒也就罢了，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嫉妒就做出破坏性的行为……这样的人，说不定今后会做什么事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舒宇什么话也没说。地球保护组织本来就有一些恐怖组织的感觉，更何况，王悦这人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现在法斯特提起王悦，当然有其原因，舒宇回头，看向火堆外的另一个角落。
迟传乐缩在那里，正偷偷地望向这边，目光与舒宇一接触，立刻闪缩开了。
舒宇说：“他嘛……算了，还是我来处理吧。”
与王悦不同的是，在集体进化事件刚刚发生不久的时候，迟传乐实实在在地给舒宇带来了许多温暖的感觉。他生长在大家族里，从小接受到的弱肉强食的思想更多，那时的自己就应该想到，就那样让迟传乐回去，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舒宇没打算把这个责任背在自己肩上，但对迟传乐，他很难像对王悦那样狠得下心来。
尤其是现在人性之兽完全完成，舒宇真正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也越发能够体会那份曾经的温暖与友情。
他站起来，直直地走到迟传乐身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现在已经没有进化者的力量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迟传乐一愣：“你不打算把我怎么样？”
舒宇笑了起来：“把你怎么样？我能把你怎么样呢？杀了你吗？连英尼特也能活下来，你只是一个打手而已……”
迟传乐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远方，没有说话。
世界之歌在摧毁异网的同时，也彻底清涤了进化者们的心灵。也许他们还会继续追求力量，欺凌弱小，但那是他们身为人类的本性，绝不会再是出于异网的诱惑。
舒宇也很好奇，在失去了法则之神强大的诱惑之后，迟传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他的本心，又会是什么样子？
迟传乐沉默了很久，突然说：“我挺不甘心的。”
舒宇没有接话，任由他继续说下去：“我进化成了九级，你还是个非进化者，我是真的不介意。不是出于什么可怜啊同情啊，相反，我觉得你很厉害。海盗那次事儿里，如果不是你指挥我行动，我肯定屁用也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单凭智力，你就能完爆我们这些进化者。”
他声音不大，说得却很真诚，显然一字一句都发自真心。
他说完这段话，又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酥鱼，我问你，你真的有哪怕那么一小会儿，想要把你得到神之遗物的事情告诉我吗？”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结吧……真心对待朋友，却被朋友隐瞒了最大的秘密，完全不被信任……后来的偏执都是因此而来吗？
舒宇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一会儿也没有！”
迟传乐的脸上突然掠过一抹怒气，但怒气瞬间消失，他疲惫地抹了把脸，说：“算了，反正那时候的我咋咋乎乎的，也不值得信任……”
舒宇摇头说：“不，迟传乐，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他背转身子，望向天空。现在地球的天空无比碧蓝，微微的云絮洁白如棉地掠过，清风迎面而来，带着清新的草香。他突然问道：“你知道监察者是什么吗？”
刚才舒宇在对大家讲述自己的经历时，也提到了监察者，不过他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细述。
迟传乐疑惑地说：“不太清楚……”
舒宇说：“那我告诉你吧……”
他平淡地把舒家在世界上的存在，以及监察者对于世界的地位简述了一遍。最后他说：“所以你看吧，那时候的我，还不算是一个纯粹的人类。理性上来说，我知道你是朋友，好朋友，可以与你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但是这是理性判断，并不足以支持我做出威胁自己的行为来。神之遗物的存在是我最大的秘密，事实上，它的秘密泄露之后，我得到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所以在这种理性的判断下，非到危急时刻，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他说得非常冷酷，言语里不带一丝感情。最后，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但身处这个世界上，即使是监察者一族，又怎么能不受到世界的影响？友情对我来说，原本只是理性存在，但我也的确感受到了它所带来的温暖。所以，传乐，我还是欠你一声：谢谢，然后，对不起！”
迟传乐喃喃道：“所以说，你不是不信任我，只是你的理性程序判断，最高的优先级别是自身的安危……呵呵，是啊，谁不是这样呢？是我钻牛角尖了啊。老实说，换了我，我也未必会对你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舒宇身边，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酥鱼，对不起！”
他的脸上已经豁然开朗，原本的阴鹜偏执完全散去，凤眼微挑，又显出少年时代那种勃勃的生气来。
舒宇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迟传乐笑着说：“你不打算惩罚我的话，那我也得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啦。我那个死鬼老爹临死前把迟家扔给了我，我得拣起来好好弄一弄。嘿，你说得对，人生在世，总得要背负着什么前进的。迟家，就是我的责任，我也得背起来了。”
他的脸色突然一正，直视着舒宇，说：“不过，也许我这样不太厚道，但我还是得说。你要小心文静！她跟我不一样，她钻牛角尖钻得比我更深，而且，那种偏执已经是维持她活下去的最大理由。她非常危险！”
舒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文静……当初马场上那个清纯恬美的女孩，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
……
一醉醒来，舒宇已经离去。
瓦格莉坐在山坡上，远远看着舒宇离开的方向。她的脸色有些离愁，有些喜悦，更多的却是坚定。
火堆早已熄灭，昨天烂醉如泥的人们渐渐苏醒。瓦格莉看着山坡下面，大声叫道：“舒宇走了，我们也该做我们的事情去了！”
大家愣了一愣，齐声应和。
异网全部崩溃，世界的意识清涤了全人类，彻底驱除了异网的影响。
但这突如其来的打破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次秩序的彻底破坏。现在的世界，就是一个烂摊子。
舒宇去进行他最后的使命了，留下来的人们，也必须振作起来，开始重建这个世界！
法斯特伸着懒腰：“嘿，我还比较简单，深海领固若金汤！”
常白衣笑道：“你不得收拾一下跟碎星联邦的关系？”
法斯特嗤之以鼻：“收拾个屁！邻居大国永远都是敌国，这点绝不可能改变！不过他们之前吃了大亏，该给的赔偿，我还是会施舍一点的。”
三安说：“不行，你还得多干点活，地球保护组织的责任，你可不能丢了！”
法斯特陡然间像是轻松了很多，抱怨道：“什么嘛，难道我们组织还得维和不成？”
众人大笑。纷纷商议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与去处。
瓦格莉望着这群人，再度看向天边。
舒宇，你听见了吗？你从来不是孤军作战，你的身后，永远有着大家，有着全人类，有着整个世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