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为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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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哥儿就挑拨胡为,这为稳妥计,若能再拖几年、等仁儿再大几岁,也总是好的,何况现下又不是张氏使了什么手段,实乃天意也成就,还有甚好说的?
再说了,谁知道老爷前阵子的冷清,是不是因为忧心老太太的身子呢?
张氏虽有些许心烦,但想着哪怕那阵子冷清不是因着老太太,如今孝期,张氏自忖以夫君的性情,可不会做出孝期里头怎么样了的丑事来,最终还是决定不多事。
王子胜自也乐得她不多事,每日只在草庐之中默写佛经,隔两日教导一回来此处请安顺带拜祭曾祖母的小王仁,他见识不同常人,虽说也没忘了原身的心事,但教导小家伙时,却也不拘于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又或神仙妖魔诸般传说,都只当故事说与小孩听,间着少不得就着故事教他写上几个字、识上几个数,说来也奇,王子胜这样漫不经心的教法,效果倒比学堂里头经年老儒一本正经的鞭策还有用许多,不足两月,王仁已经能备下大半的三字经,更难得其中典故亦是说得明白,虽言语稚嫩,却是难得的聪慧。
王子腾今日来祭拜祖母,顺道也捎上大侄儿,因心中放下一块大石,马车上头也有了逗弄娃娃的心思,两下里一交谈,才知道转眼工夫这大侄子已然如此了得,一时间喜得无可无不可,因守孝期间身上无甚配饰,索性大手一挥:“晚间儿回去先到伯父那儿去一趟,小库房里头看上什么拿什么!”
王仁听得眼睛亮亮的,却不愧是张氏教出来的,也没白费王子胜这小半年的心思,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却没应下往王子腾小库房去的话儿,只说看他书房里头那个小狮子好玩儿,王子腾听得一笑,说来那东西倒也小有来历,只他素日就喜爱这大侄子,此时更爱他聪慧,闻言也就点头应下,又说:“你大伯娘已经吩咐人做了你果香山药泥、糖醋莲藕丁、菠萝冬瓜球,晚间还是和伯父回府,用了饭再回去。”
王子胜虽是承重孙,小王仁却已经是曾孙辈的,依时下规矩,曾孙为嫡亲太祖母守孝,不过丧仪期间必须疏食水饮,过后不过??孝期,且孝期只能只紧酒荤,却不忌蔬果之类的,小家伙和鸾姐儿的日子倒还过得。
史氏也是有心,弄的都是小孩儿喜爱的酸酸甜甜的菜式,王仁一听果然很是期待地将大眼睛眯得只剩两条小缝隙,王子腾看得越发喜欢,不由伸手将他抱了过来,细细说起那小狮子——狻猊的故事,果然王仁十分喜欢,只可惜早前他卖弄太过,王子腾的故事不及讲完已经到了家庙外头,王仁鼓着胖脸儿很有些遗憾,好在这一年多张氏虽诸事烦乱,对他有些疏忽了,但王子胜却用了不少心,又少了老太太那个再不溺爱到底也是隔辈亲得很的护着,王仁年岁虽小,却很懂得进退,前日又才从父亲口中偶然听得一句“生事爱敬,死事哀戚”,他对生死之事虽仍懵懂,想到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也是难过,平日里年小贪玩也罢了,这进了家庙,万没有继续缠着要听故事的道理,是以胖脸儿只鼓了那么一鼓,又很快一本正经地板了起来,两只胖手臂也艰难地往后背去,万幸这阵子各种素食虽是精细,到底让他结实了好些,勉强也算将王子胜背手而立的样子学了那么七八分样子,只可惜他现在短身材圆肚子,就是瘦了些,也稚气好笑十足,王子胜那种悠然淡漠的样子,却是半分不曾学到,王子腾看得眼底含笑,进家庙时的悲戚倒是淡了不少。
伯侄两个给老太太上了香,方一道往后头行来。
王子胜也是怪癖,好好儿家庙里头还要弄个草庐出来,王子腾和张氏史氏等劝他,他也只说不管时下他人如何,他既然应了老太太结庐三年,那就不会少半天,又直言“虽不敢说事死如事生,但我这个身子未出生便失怙,一出生又失恃,亏了老太太慈悲方才得以成人……我既然得了好处,自身又不是什么少一日就影响国事民生的人物,身子骨也强壮,也不是吃不得苦的稚子妇人,按礼守孝也是应该应分的”,王子腾都不好再劝他,就连张氏看着天热让人悄悄儿多给他送点冰块艾草,防暑驱蚊的,可王子胜愣是怪癖得连这都不肯受用,说什么“不过三年而已,只当还昔日年幼哭闹,烦得祖母暑天里头要亲自彻夜为我这个身体打扇的情分罢了”,王子腾听说后除了悄悄听了自己那份儿冰,还能再说什么呢?
好在王家家庙虽建在山中向阳一面,却难得后头一大片的梅树林,也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夏天的梅树更是无花无果,却难得枝繁叶茂,遮盖了不少暑气去,老太太停棺之处又离得不算很远,那儿是日日冰块不断的,连带着草庐这儿那点暑气又少了三四分,草庐外头又有王子胜闲来无事自己做的石椅石榻石几案,坐上去一片冰凉,张氏来过一次后,每每还要担心王仁给凉着了,想来就是六七月里也过得。
王子腾看了一眼草庐周围、梅树低下间杂生长的各种艾篙薄荷紫苏藿香之类的,心下略松了点儿,只看着草庐里头简陋的芦席石枕,到底不放心又劝了两句,王子胜没理他,兀自缓缓落笔,直到一篇佛经抄完,方才淡淡回他一句:“哥哥费心了。不过我擅于享乐是祖父跟前儿认证过的,哪里会屈着自己?就是这椅子,哥哥坐着不觉得比当日祖父正院里头的还舒服些?那石枕芦席自有奥妙,我却不消细说了。”
王子腾仔细感受一下,也觉得这石椅虽凉,但凉得很是痛快,曲线虽简单却极巧妙,坐上去腰背脖颈手肘处,真真无一处不熨帖,又见王仁专用的小石椅也是刚刚好,又垫了薄薄的垫子不担心凉着大侄儿,再看看王子胜那仿似随和却很是坚定的淡淡神色,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转而道:“你那药丸极好,你嫂子也让我谢你呢!”
“应该的,我也盼着仁儿能多添个弟弟妹妹的。”王子胜仍是淡淡的,又取过一卷纸展开,王子腾也取过镇纸帮他压好,铺好后看看一本正经临大字的大侄儿,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只取过又一卷纸,在石案另一面铺上,看王子胜神色虽丝毫未动,却悄悄将他那边的纸略往里让了让,让出正正好一半的地方给他,王子腾心里又是一笑,脸上却也是丝毫不动声色,只取过笔,在王子胜磨好的墨汁里沾了沾,也认认真真默起往生经来。
8第 7 章
王子腾在家庙待了一天,默了好些经书,吃了一顿虽只得糙米清泉,却也算很是烂软清香的饭,和王仁一起听王子胜讲了一下午的故事,什么狻猊是个小话唠、饕餮是个贪嘴胖娃娃……虽是匪夷所思,王子胜却讲得一本正经,又有王仁一本正经地学了好几个字并成语,且这神话志异本也不过闲谈村话,王子腾也没寻根究底,只当话本听了,眨眼到了申末,王子腾才牵着小王仁返程。
王子胜倚在石榻上,看着那一大一小手牵手并排走的背影,唇边溢出一抹笑。
这样其实也不错。
张扬了一天的日光渐渐温柔,蔚蓝的天空染上一抹橘红的娇羞,却又似幸福至极的新嫁娘一般,纵是娇羞至极也想彰显自己的福气,蔓延了大半个天空的橘红从西边倾洒而下,将整个人家都抹上淡淡的温暖。
石榻上麻衣草鞋的青年略翻了一□,从侧躺转成仰卧,一手随意搭在腰腹之上,一手曲在头顶,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一缕发丝,眼睛无意识地追逐着夕阳下,也许只有他看得到的光点,胸口缓慢至极地微微吐纳。
芒鞋缁衣的小沙弥端着斋饭过来,一眼就看到那仿若聚起一身阳光的青年,虽然已经看了很多次,却总还是莫名的,觉得这淡漠慵懒的施主,比起大雄宝殿上头的金身玉佛竟也不差什么……好在小沙弥是自小入了佛寺,心思单纯,那念头虽每每涌现,但只需默念几遍阿弥陀佛也就消逝了,定睛再看,眼前也不过凡俗一青年,模样甚至不算极致的俊美,气质也不是十分的脱俗若仙。
小沙弥稳稳地走过去,将斋饭一一摆放好,这晚餐,与早前那虽也尽是素食却并不失精烩细炙的午餐相比,实在大不相同,不过是两碗而已。不说那碗碟不过粗瓷所制,就是那碗碟之中的物事也甚稀奇,只见那其中一碗,只是半生半熟的糙米饭,远不如中午的烂软不说,外头糠皮都好好儿的半点没去,虽清洗得很干净,闻着味道也还行,可真吃起来,那糠壳磨着喉咙的滋味其实极难受,小沙弥因好奇吃过一小半勺,深知其中滋味,可王子胜偏偏如此要求,满寺僧侣都无法,他也只得将一碗并未煮过的山泉水,尽量满满的装了来。
这样的饭食,于平民佃农桌上都未必常见,放在一个骑都尉饭桌上,哪怕是个孝期里的骑都尉,更是奇怪得很。
好在王子胜的怪癖已经满寺皆知,而小沙弥自有记忆就在这庙中,虽也觉得佛祖慈悲,但偶尔也有羡慕山林间那乌鸦反哺、山羊跪乳的时候,且他除了小时候喝过些牛羊乳,从来就是粗饭素食,是以虽觉得疏食至此,实在难熬,倒也不觉得王子胜坚持为养育自己的祖母结庐守孝、清减饭食有甚不对,小心摆好碗箸之后,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等王子胜动作,就自行转身退下。
王子胜果然也没什么动作,仿佛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来过似的,依然仰躺在榻上,享受着每一下缓慢吐纳给身体乃至灵魂带来的舒适,日头渐渐往西边沉下,王子胜那双微带桃花的凤眼也缓缓合拢,正在就要彻底闭上的时候,最后一丝阳光终于没去,徒留西边儿一抹欲去还休的暗黄。
王子胜睁眼坐起,双手交握上伸,往上撑到极致后又向左右慢慢分开,同时上身略微往后弯曲,檀口微张,腹部缓缩,悠悠吐出一口吐纳之中没能完全排除的浊气。如此重复三次,王子胜才站了起来,走到石桌边上,此时菜饭皆冷,他却不以为意,拿起竹筷随意在那盛着水的碗边上敲了几下,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不过一个盛着七八分清水的粗瓷碗,却硬是被敲击出婉转清亮的声响,更奇怪的是,前头大殿里头盘坐诵经的和尚皆是仿若未闻,后山林子里的飞鸟却扑簌簌飞来一片,且不止是猫头鹰之类能够夜视的,麻雀乌鸦啄木鸟等等入夜就成了睁眼瞎的也都分毫无误地飞到石桌前大约一丈处停下,然后一个个张开嘴巴做嗷嗷待哺状。
王子胜也没让它们失望,一手持碗一手持箸,一下就从碗里拨出一个饭团子,饭团在半空就四散开来,分成一粒粒饭粒向那些大张的鸟嘴中飞去,竟是不偏不倚每只都分到一点,如此王子胜又拨了两下,满满一碗饭就见底了,只说来也神奇,才一见底,就又出现了一碗,这次虽也是一碗糙米,却煮得烂软,与刚刚那碗可谓天壤之别——却原来,竟是午饭时王子胜“吃下去”的那些个东西!
王子腾只如前一般处理,等碗底再次空了,方又拿起那碗水。水却没用筷子慢慢拨,而是直接将碗往外一扬一泼,将水滴按那些鸟的身量大小分了,因现今饭时并不曾用汤羹,只在饭后喝了一杯王子胜自己晨起收集的露水,如此也就罢了。
王子胜随手又拿筷子在空碗边沿上敲了几下,这次更怪,虽说声色不如原先碗中有水时婉转清亮,却平添几分悠扬,更兼十分神奇的,明明王子胜敲击的是掌中瓷碗,声音却是从后山林中远近四散传来,又添了几分空茫神秘之意,那些鸟儿却无暇体会其中意境,声音一起,一只只又扑簌簌扇动起翅膀,各自往巢中飞去——那声音竟是从这些鸟儿的巢中传出的,只也奇怪,这些鸟儿却又是如何分出各自巢穴的声音呢?
要不怎么说仙家手段神奇呢?
就是王子胜这已经两世为人的,看着这一幕的眼神也略有动容。
他现在不过炼气中期,便能有此手段,难怪那许多人明知道仙途渺茫、险阻万千,一不小心就是神魂俱灭也犹痴心不悔。就是王子胜自己,遭了一回险些神魂俱灭的大难,不也照样修真之心不改么?
却原来,这个王子胜并非原先那个王子胜,他前世乃是修真界大宗派中也算极得看重的一个弟子。只是他灵根虽好,却因五灵齐备,就是比同一阶段的修真者强大了许多,到底人力有限,总是天资再如何好,同一时间里头能吸收的灵气给五灵一分,到底比不上那些只需给三灵二灵甚至单灵根的分的容易进阶,兼之天劫也重,筑基期里头坚持八百年,方得成丹,但五灵根,且是五五平衡的五灵根,据说一旦化婴,便可窥得生生不息的大法门,是以不比一般修行者,成丹之时天劫即退,反而更在金丹凝结时,天劫越发猛烈,竟是一般修行者大乘时才可能出现的九九大天劫!
王子胜虽因天资难得故,并不像一般五灵根者不受重视,只到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