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祸水,面首三千-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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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刚动念,她便忽然醒觉,猛然偏头,看了过来。那时,她初习锦瞳术,尚不能直击神魂,更不可能伤到强韧的魔魂,可是那样咫尺之隔,那样清极亮极的注视,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瞳……竟让他生平头一次,生出一种感觉,叫做自惭形秽……
他飞也似退后,她的目光始终追随,一直到吱哑一声,一个仙娥推门进来,熟练的帮她洗濑绾发,一边唠叨:“这中天界公主大概是起的最早的人了吧,公主不带兵不打仗,干嘛要这么辛苦……”
她失笑,眼瞳闪亮亮:“你这丫头,日日都说,怎么都说不厌的?”
“本来就是啊!”那仙娥一点都不怕她,续道:“公主总是哄我,说你喜欢,可是谁会喜欢受苦受累……”
她笑,眉眼盈盈:“我真的喜欢。”她遥遥看着帐顶的凤凰流云:“我还喜欢凤凰。”
“为什么?”
“凤凰好看。”
那仙娥掩口笑道:“承天神将不好看么?人家都说他是美男子。”
“不够好看,”她顽皮的眨眼睛:“何况,不是好看就可以的,我喜欢英雄。”
仙娥笑道:“那,二郎真君是不是英雄?”
“也是,可是……要在战场之上,力挽狂澜,卫护族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退出了那神殿的,也不知自己当时想了甚么。她是神界唯一一个可以“看”到他的人,可是他居然没有杀她。屈指算来,那已经有近千年……
谁的千年可以一笑而过?谁的千年不是数不清的朝朝暮暮?她心中早拥了一片风景,可是,她不会明白,她亦是别人心中的风景……
做一个好看的英雄,而不是做一个滥杀的魔……他始终都不明白,他为何要选一条这么难走的路……就连魔界众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与他们苦苦对战的敌方将领,就是他们的魔君。渐渐的,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就是魔君,他没有那么多纷繁复杂的思想,他只心心念念的记得,要做一个好看的英雄,战场之上,力挽狂澜,卫护族人……他终于做到了,他做了北天帝君,与魔界对战,死而后已……他常常进入中天界,看着她入睡,看着她醒来,甚至会悄悄走上前,伸手抚摸她的小脸,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她面前,叫一声她的名字……
一直到那一天,她失魂落魄一般从外面回来,昏厥在了神殿不远处,他大吃一惊,急急迎上,将她抱入怀中,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她的唇……
也许是因为失了自控,他体内的魔息,竟引动了她的内息崩溃,就此一发不可收拾……那一刻,他甚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规矩,顾不得暴露形迹,抱着她送入了中天神殿……她没有死,可是她真的吓到了他,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件事,如果她死了,那么,他要怎么办?
于是,他来向她求亲……然后,她终于,终于成了他的新娘……
……
第 149章:桃花幻境,君颜如玉(上)
花解语重伤之下,在床上足足躺了近一个月,始终昏迷不醒,屈指算时,人间已是几十寒暑……魔弑天元神遭到重创,短期内没有办法恢复,魔界也难得的安静了一段日子。殢殩獍午凤流羽坐镇北天界,练兵秣马,严阵以待,亦初见成效,神界又是歌舞欢娱。
一直到北天界来了几个意外之客……凤流羽得报时,正在中天神殿守着花解语,心念动处,已经瞬移到了北天界,一眼便看到四个人正背靠背站在一身,周围团团的围着几十个天兵,居然是妖凌风、晏婳、雪澈、夙妍四人,四人容貌均丝毫未变,可是短短几十年,看上去居然都已经是大乘期的修为……可即使是人间大乘修士,要入神界,也不是易事,真不知他们是怎样闯进来的。凤流羽急摆手挥退诸人,,迎上前道:“几位,久违了。”
“果然是你!”妖凌风挑眉笑道:“凤王入主北天界,真是可喜可贺。”
雪澈却抬了澄清杏眼,直截了当的道:“请问,语儿可平安么?”
若花解语平安无事,即使再怎么诸事繁杂,也绝不可能这么久不露面。换言之,花解语一定是出了甚么事,所以才这么久音讯全无。所以雪澈一句问出,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凤流羽身上。凤流羽苦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们跟我来吧。缡”
凤流羽带着四人无法瞬移,沿途把别后诸事说了几句,神界月余不过寥寥数语,而人间诸人几十年岁月却是一言难尽,晏婳将力无界之术教了诸人,加上雪澈所炼制的诸般丹药,所以他们才在短短几十年中修到了大乘期,其中艰难危险之处,数不胜数。后来护世法器大开,仙界中人下界挑衅百鸟族,却因仙界诸人各自为战,又夜郎自大,竟在妖族与百鸟族手中大败而回,也就是通过这些仙人,他们顺利到了仙界,又耗费数年之功,终于进入了神界,落足之处,恰好是气息最繁杂的北天界。
人间到神界这条路,走的如此迅速,他们已经算得上千古一人。可是过程之荆棘密布,千难万险,颇可以想见,妖凌风却说的轻描淡写,其它三个人更是一个字也没说过。一路到了中天神殿,花解语正静静的躺在床上,看上去了无生机,雪澈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把手放在了她的腕上。雪澈习惯把脉,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妖族最强大的炼药师,也仍旧保留了这个很“人类”的习惯,全不同于妖族为修行分阶练制丹药的方式。
神界也有仙医,可是仙医理念与人间完全不同,人间讲究对症下药,仙医却讲究固本守一,不管应对怎样情形,怎样病症,只需将自身无限加强,自然外邪不侵,伤病自愈。其实各有道理,仙医的治法,对神仙非常有效,可是神仙受伤生病的本就极少,花解语的情形又是千古一人,与任何神仙或人类都不同,没有任何可借鉴的东西,所以竟无良策胫。
雪澈有许久都不发一言,室中诸人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等待。隔了许久,雪澈的双眉渐渐凝起,喃喃的道:“怎么可能?”几人一齐皱眉,却都不敢插言,雪澈换了手再把,又细细检视她的血脉穴位,然后道:“语儿好像在……历劫?”
神仙是不需要历劫的……可是,花解语是一个最最特别的神仙,她也许真的会。她的确是天生的神仙,拥有最纯正最高贵的神族血统,即使不修炼,也有天生用不完的神力,可她一直在刻苦修炼,却偏偏完全没有遵循神界正途,反而修习强大之极的凤凰神术,中间无人指点,全靠自己领悟,自然有不少偏颇相左之处,却全靠真神金身加上倔强的天性一步步硬挺了过来……中间种种意外且不说,她偏又被封了内息血脉,入人间历劫,在此期间重新修炼,吸纳了寒潭,又修习同样神秘强大的无界仙法……于是反过来,这样的灵力,反而成为了她的灵力之“基”,作为瑶姬的强大灵力,则成为了灵力“本”,自身识海之中,如此强强并行,她性子又是极韧不肯服输,情形实在复杂之极。
几人面面相觑,凤流羽沉吟的道:“我数次探察语儿身体血脉,皆十分平静,且有渐渐痊愈之象……也曾试过进入语儿识海,也未察觉任何异样……”
雪澈缓缓的道:“据我猜想,语儿正苦受心魔侵蚀,所以才迟迟未醒。若我所料不错,那你即使进入她的识海,也找不到她的神念,只除非……只除非是幻璃在此,以思无界之术探察,也许可以得到一点端倪……只可惜……”
心魔侵蚀,也许会胜,也许会败,古往今来,能在度劫时逃过心魔侵蚀的,最多不过十之一二,可以说是生机渺茫。花解语这种情形却尤其严重,几乎是绝无生理。她本就是天生的任性痴情,倔强坚韧,千年中日日苦受无望相思折磨,且身体中血脉气息极为复杂,可是这些情形,虽极严重尚不是无救,最关键的,是她在人间如此情念纠缠,每一个人都这般情深爱重,每一个人都如此不离不弃,每一个都抛不开,舍不下……她亲眼见幻璃死去化蝶,已经是肝肠寸断,又复见到湛然死去,更是痛不欲生,这也许才是诱发她忽然历劫的最大原因……也是她心魔肆虐的最大缘由。
如果中天后知道当年自己一片爱女之心,化入了那桃花玉,竟成为了杀死女儿的利箭,真不知会如何悲伤……
几人俱是沉默,雪澈想了一想,便在床前坐了下来,晏婳毫不犹豫的跟着坐下,然后是夙妍。凤流羽略一沉吟,便招过一个人吩咐了几句,也在床前坐了下来,妖凌风反觉讶异,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
他们决定侵入她的识海,与她共抗心魔……此举可称逆天,很危险,很疯狂,只要一念之差,就会万劫不复,却不得不为……雪澈说的没错,花解语的确是在历劫,而且,是在湛然死去,她昏倒在凤流羽怀中时,就一头栽进了一个幻境之中。起先,尚明知是幻境,却用尽所有办法,怎么都无法脱身,渐渐的,便有些迷茫,分不清似幻似真……
恍惚中,似乎是她初入人间,正是数九寒冬,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她正抱了膝坐在破庙一角,衣衫单薄,毫无修为,已经冷的全身都麻木了,好像下一刻就会在这样的酷寒中死去。遥遥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轻捷快速,一下一下的敲着她的耳膜……忽听吱哑一声,门被人推开了,她张开眼睛时,便见一个蓝袍男子推门而入…
他的长袍是那样极致的蓝,在无边无际的雪中愈是显眼,好像新雪中一块寒玉,清俏俏的冷,可是他的眼神,却像是天上的太阳,那样热烈,那样温暖……他正看着她,微微含笑,那样明朗舒展的五官,那样晴天丽日般的笑,让人看在眼中,心都晴了起来。
她望着他出神,他却直走到她面前,脱下了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半跪下来,密密的拥紧了她。那样的寒冷中,这个怀抱出奇的温暖舒服,她竟不想挣开,一直到他把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笑道:“好语儿,你不认识我了么?”
她觉得他太熟悉,太熟悉,熟悉的像自己的手,可是却偏偏怎么都不记得。可即使不记得,她仍旧觉得亲近,觉得欢喜,好像再看到这张脸,看到这个人,看到他平安太难得,让她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她喃喃的道:“你是谁?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不出声的叹口气,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对她微笑出来,“我叫湛然……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一只小乌鸦,是一个最最聪明的小丫头,喜欢吃甜甜软软的东西,喜欢听画眉和百灵鸟儿唱歌,喜欢收集芭蕉树叶上的露珠泡茶,喜欢睡觉的时候窗口能看到月亮……”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她听的愕然,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
他微笑:“何必要你说,我才知道?因为我是湛然,而你是花解语,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放在心上……”他侧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来迟了,小语儿,不要怪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她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由着他把她抱了起来,外面仍旧雪花飘飘,寒风呼啸,可是这个怀抱却异常温暖,她整个人缩在他的蓝袍里,他不时的帮她拉好袍角,星瞳温柔欲滴……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儿,掌心接住了一朵雪花,微微的凉意之后,瞬间化去……这让她觉得,也许一切都是真的,梦中才会有的美好情形,正在身边上演……一直到他抱着她进了一间庭院,小小的,安安静静的,月洞回廊,假山鱼池,阶下栽满了芭蕉树,碧绿莹莹,春意盈然……
她愕然,回头时,身后仍旧是冰天雪地,可是抱着她的这个人,却一步步将她带进了春天。这种温柔呵护合入心坎般美好,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她曾经渴望过的庭院,全都合入心坎般美好……她一时竟觉得醉了一般,缓缓的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湛然……你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么?”
他微笑:“傻语儿,我是从你心里走出来的……”心里么?湛然住在花解语心里?她微微发怔,身上一暖,他已经把她抱进了房中,房中暖融融的,阳光明媚,一床一帐,一桌一椅,都与她梦中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家么?不,这是他们的家么?怎么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花解语也会有这样的好福气。他把她放在床上,抽开袍子,用被子包住了她,一边蹲下来,帮她脱掉了鞋子,将她微嫌冰冷的小脚尖,握在了温暖的掌心,然后抬眼一笑,柔声道:“语儿,你放心,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自此之后,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她一阵恍惚,好像在前一刻,还有那样一个蓝袍磊落的男子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笑吟吟的叫她的名字。那般倜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