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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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然而,当父亲作为画师来到梅府的时候,母亲开始动摇。或许该说,她本就不想去那个充满虚伪和杀戮的地方。于是,画师画完了,她也病倒了,病的十分严重,直到宫里来了消息,她错过了那一年的选秀。
之后,她以死相逼,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父亲杜怀仲,却没想到,父亲家中早已有位如花似玉的美妾,而且,已经育有一子。难怪常喜恨她,有时候,连杜飞华也会恨自己的母亲。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终,母亲也因为自己的倔强得来了报应。她身患重病,不得不搬到了别苑。杜家,终究还给了常喜母子。
她的母亲,被誉为长安第一美女,其父亲梅宝林强大的家族势力,将是她入宫争宠的最有利的武器。美色加兵权,足以令宫中的每一个女人战栗。她要入宫的传闻,曾经令宠极一时的李夫人大为惊慌。而这些,又怎会是外人知道的。
李妍又怎能想到,梅英没有入宫,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赵钩戈。而最终,宫里的女子,竟都败在了这个最年轻,最没靠山的女人身上。
梅英,桀骜不驯的逃逸了。然而,只有她的女儿才知道,她的母亲,虽然逃过了后宫争斗,却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她单纯的为了爱情而出逃,却没想到,普天之下都是男权的天罗地网,躲到哪里也免不了受到伤害。
是啊,她又怎么是喜娘的对手呢。飞华时常为母亲的身世叹气。她曾经无数次偷看过喜娘的舞姿,她是那样的妩媚多情,她是来自章台的啊。虽然没有母亲端庄秀丽,但,她舞动的双臂和双腿,只要动起来,便是这世上最缠人的风景。父亲怎么能低档的了。
母亲啊!你这是何苦!何苦爱上父亲,何苦生下飞华。她并不知道,烛光里,自己流了多少眼泪。
门开时,飞华已经将头靠在围屏上睡着了。
大红色的婚袍,在跳动的烛光中分外的鲜丽。商誉手里还拿着酒,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
他静静的来到榻旁。
眼前的女子,面带着轻纱,红色的轻纱垂在脸前,一动不动。她长而密的睫毛沾满泪珠,轻轻的抖动着。
他俯下身子,去拿飞华身后的被子。想到书房去睡,因为他没办法接受另一个女子做他的妻子,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自己娶不了长烟。人生无力到如此,他无法呐喊,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去。然而,飞华却忽然将头埋进他迎面而来的宽阔胸膛之中。
“你没醉,我知道,迎亲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了。”
她的脸带着新鲜的泪痕,头发上散发着清凉的体香,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胭脂的香气。
誉心头一荡。
他本以为她已经睡了。
飞华缓缓举起手臂,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她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身体,她并不熟悉的,青年男子的身体。
她不爱他,但从小,她便认识他、她是喜欢他的,但她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她的丈夫,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需要去想更多的事情,她不希望重蹈母亲的覆辙。只要他能容纳她,让她安然的过完此生,她不在乎他是否爱她,是否在乎她。
然而,商誉却在这个时候,推开了她。她没想过他会这样无情,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只是想在自己的丈夫怀里歇一歇。她瞪大了眼睛,不解而痛苦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誉冷哼一声。
“都说杜飞华桀骜不驯,不通礼数,今日看来,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说着,他趁机抽出飞华身后的锦被,抱在怀里。
她愣愣的望着他脸,那张英俊秀逸的脸,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她痛苦的倒吸了口凉气。
“我是你妻子。”声音生涩哀婉,近乎乞求。
“哼。”他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如冰冷的钢锥一般。
“若不是陛下赐婚,我商誉会娶你这样丑陋的女人?”说着,他夺门而出,胸前的红花瞬间脱落,掉在飞华面前。
寒风从门外灌了进来。杜飞华痴傻了一般,定定的坐在那里。眼中酸涩,一道厚厚的泪,缓缓坠落。
她俯下身去,拾起那枚火红的绸花。
点绛唇 雁燕无心(二)
商誉大步来到书房,转身关紧房门,也不燃灯。
只呆呆的坐在案旁。
良久,一拳砸在案头,竟硬生生的将个花梨木的书案劈成了两半。
手指上鲜血淋漓,却不去擦,只将头埋入的臂弯中,发出一阵阵悲嚎。
竹馆里,长烟枕着自己的手臂,合衣而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悲伤,誉就被披上喜袍,跨上骏马,为自己迎娶了新嫂子。而这个女子,竟然是杜飞华。尽管如今,她叫杜昙风,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仍然是那个曾经让自己难堪的女子,但,正是她的仗义执言,让商家全数获救。自己到底该恨他,还是该感激她。
长烟翻来覆去,却最终开始为自己的狭隘感到难堪。
她必须对这个女子说谢谢的,这声谢谢她一直藏在心里,长安第一织女的光环,让她的心越来越高傲,她尽量的忽视当年杜飞华的帮助,她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孩子时的事情,自己不必如此介怀。然而,事实证明,她无法做到。
她时常会在梦里惊醒,她总能看见杜飞华诡异的笑脸。她的脸模糊不清,深藏在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时生时灭。
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时间,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敞开心胸,和杜飞华成为最好的朋友。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带着王命嫁给了她最爱的人。
她痛苦的爬起来,睁大眼睛,注视着窗外的星空。
她找不到答案。
这时候的她,又怎会知道,多年之后,自己和杜飞华之间还会发生多少故事,人生又是怎样的无奈,在历史的洪流中,人又是多么的渺小无助。然而,在被后人熟知的史书里面,她们是多么的不可替代,就算是再小的角色,也是组成宿世轮回必不可少的棋子。她不知道该恨谁,所以越发的无可奈何。
宣室殿寝宫。
月色从窗外倾斜而入,落在榻上。
短促而低沉的喘息声时断时续。穿过那厚重的帷幔,两个苍白的身体如饥似渴的缠绕在一起。
披落的长发如生长在水中的植物,柔软而忧郁,形成了孤立无援的阵地,将两个战栗的身体紧紧包裹在自暴自弃的狂欢之中。
未央宫的主人,大汉王朝的青年帝王,终于臣服于本性的欲望。他向由来已久的肮脏传统妥协,越过了女人这道华美的墙。
在他怀中喘息着,承接着来自帝王玉露的人,缓缓扬起脸庞,刘弗陵伸出手去,抚开了那人脸上的发丝。那分明是个俊美的少年,明朗的眸子闪动着迷乱的光,鼻尖上渗出汗珠,潮湿着,蒸腾着来自年轻身体的热气。他那圆满的唇上,鲜红的颜色,是情欲最初展开的花蕾,张开香甜的触手,引诱着上面的男子再次俯下身去。
刘弗陵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获得新的惊喜。
终于,他觉得自己真正成长起来。一夜之间,迅速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王者。
他享用着另一个人的身体,感受着征服的快意。
天微微亮时,他终于觉得疲惫,仰面躺下,让黄少原枕在自己的胳臂上。黄少原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而刘弗陵,却长久的睁着眼睛。
他无法入睡,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欲在一瞬间释放,这个过程太刺激,他兴奋的有些过度,这一刻,终于安静下来,他缓缓的让自己的心回到正轨。却不知为何,开始有些烦躁。他俯身看了看黄少原,有些俏皮的一个男孩,睡梦中还带着干净的微笑。他是那么会迎合自己,那么耐心和温柔。
刘弗陵将他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自己却披衣而起。
殿外,凉风阵阵袭来。
“朕不想再看见他,让他醒来后,立刻离开这里。”他对守在门口的郭云生低声吩咐道。
正月十六的第一道阳光刺透薄凉的晨。
刘病已立在院子里,良久的注视着对面的高墙。刘晙练了会剑,便走过来看着他。
几年前,他们到了长安,陛下便以“将才”为名,将自己留了下来。其实,谁都知道,这是永久的拘留,是遏制鲁国的最高筹码。然而,在这几年里,刘弗陵的确给了他不少的机会。从最初为燕国运送粮草赈灾,到几次攻打西域诸国,自己也被封了侯。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陛下要他,并不全是凭着叵测的居心。陛下是真的需要他的“将才”,甚至连暗中联络早已投降匈奴的李陵将军,都交给了他,足见陛下对他的信任。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刘弗陵便会反攻。到那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而自己,是刘氏宗亲,必须站在陛下这边,这既是忠于国君,又是忠于自己的家族,他愿意将性命交付于刘弗陵。
这次回到长安,只怕表面上是休憩,实际上却是暗藏杀机。
“病已,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他低声说道,言辞间,满是关切。
“哥哥,我不过是个长安城的小无赖。”说着,刘病已苦笑着回过头来。
“你可知那只迎亲的队伍乃是陛下赐婚!”刘晙有些恼怒。
刘病已笑着点点头。
刘晙长长叹了口气。
“幸亏陛下政务繁忙,不然追究下来,怎么得了。”
刘病已也不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箫,把玩着。
“你整日的和些狐朋狗友到处乱逛,昨日又在倚翠楼逗留到天快亮。这些我都知道。”刘晙将手中的剑送入鞘中,双眉倒悬,冷冷的道。
刘病已却讪笑着。
“哥哥认为那杜家的小姐是真的貌丑吗?”
刘晙没想到自己说他,他却岔开话题,本来不悦,却忽然想起那隔壁不常出现的消瘦身影。
是啊,那女子总是垂着纱巾,确实没有见过庐山真面。
“她相貌如何与你我何干。”他正色道。
刘病已默不作声,只将玉箫放在唇边,缓缓吹奏。
曲调哀怨,竟似个幽怨的女子一般。
晙眼神闪烁,他没想到,几年未见,病已竟然性情大变。
当年在鲁国,他才七八岁的样子,却已是满身精气,浑身透着正义,怎这些年,自己没在他身边管教,竟跟了些个纨绔子弟,学成了这般模样。
想来也不能埋怨他,的确是自己对他的关心不够。
“病已,日后,哥哥不会再离开你了。”他声音不大,却诚恳的令人心中一动。
刘病已的箫声闪烁,渐渐的,停了下来。
“哥哥,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苦。”
刘晙抬起头,天已经大亮。
“但愿我能一直留在你身旁,但愿我大汉百姓就此永享太平。”
刘病已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淡笑着转过身去。
点绛唇 雁燕无心(三)
天已大亮,商家上下似乎快速的从新娶的喜悦中恢复,一切都开始准确无误的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长烟走出竹馆时,一些小织女早已经开始劳作了。
长烟织社的牌匾,是陛下御赐的,它高高的挂在那里,让每一个过路人都知道这里曾经出了一位纺织界的顶尖高手,名叫长烟。
她默默的踱着步子,指点着小织女们,虽然还不到二十岁,但她已经被织女们奉为“神手”,沉浸在轰然而来的仰慕中,她的心也开始过早的苍老。
陛下用他不经意的一瞥,铸就了长烟织社的繁荣,更让长烟的人生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长烟觉得很无力,她垂着头。思量着是否该尽快离去,回到宫里,她不想面对哥哥和嫂子,她不敢想象自己与誉,竟然这样擦身而过。于是,她来到内堂,希望告诉母亲,自己要回宫去。可刚走到堂前,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父亲的呵斥声。长烟顿时停下脚步。
只见誉只穿了件单衣,跪在那里,头发散乱,眼神拖沓。
父亲则怒目而视。
“你这个混账,昙风是陛下赐的,你就算再委屈,也得认了。更何况,她父亲现在虽然身患重病,看似家道中落,但她亲叔叔是谏大夫,只要你抓住这棵参天大树,还怕不能平步青云!”商同狠狠的呵斥道。
李氏却呆滞着脸,坐在那里,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商同见誉不言语,气的直跳脚。
“我就养了你这么一个逆子,若是当真让你娶了长烟又有何好处?她虽然深的陛下宠爱,但毕竟是个匠人,是为主子办事的奴婢,你是要做官的,这对你无一点益处!”他气的脸色铁青。
长烟躲在门外,却已听的清楚。心中顿时一阵酸涩,几乎掉下泪来。
原来,这么久,父亲母亲都不过是将自己看成宫里的一个奴婢,也难怪誉和他们提过几次要娶自己,都没有答复。
却在这时,李氏开了口。
“奴婢怎么了?我也曾经是个奴婢。”她将一双昏黄的眼睛斜着盯住商同。
商同自知失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正因你曾是奴婢,你妹妹也曾是奴婢,你更应该知道,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