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外化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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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同样的一句话,用来骂熟人,被骂者可以完全不当一回事,用来骂陌生人,就可能因此产生血案。
我把要说出来的话硬吞了回去,那神情自然尴尬得很,可是亮盘并没有注意。
我向白素看去,她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
正如曾经特别说明过的,在叙述那些反应的过程中,亮声并未停止说话。
他在说了“不是地球人能够想像”之后,打了一个哈哈,更有甚焉地道:“就算是真正的卫斯理,也绝对不能逃出去,别说是卫斯理的复制人了!”
他说到这里,可能是真正感到好笑,所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我瞪看他,他也没有注意,白素很冷静地道:“卫斯理为甚么要‘逃’,才能‘出去’?”
白素虽然语气冷静,可是她的话却是相当严厉的责问,亮声怔了一怔,可能到这时候,他才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然而他只是挥了挥手,道:“这是为了说明复制人没有离开勒曼医院的任何可能性!”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表示她对亮声有相当程度的不满正和我一样,我还感到,如果亮声这种态度不变,我们之间的友谊,可能要结束了。
亮声显然误会了我们的反应,以为我们对他所说的“复制人绝对不会离开勒曼医院”有怀疑,所以他略停了一停,道:“若是两位还不放心,那可以采取消灭的办法——研究有了进展和成果,可以不再保留——”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霍然起立,亮声这样说法,太可怕了,若不是心中根木将那些复制人当成了白老鼠,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表示了适当的愤怒,大声道:“‘不再保留’是甚么意思?他们都是人啊!”
我的反应很强烈,亮声意识到了他的话说得太过分了,超出了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他在刹那之间,有相当尴尬的神情,然后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像是在表示歉意,而更多的意思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作讨论。
我也无意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作进一步的讨论。
因为“复制人是不是人”这个问题,要讨论起来,在地球人和地球人之间,都有截然不同的相反意见,何况是地球人和外星人之间!
由于对生命的观念不同,这个问题的讨论,永远只是争论,不可能有结论。
而且这“复制人”又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复制人,而是有知识,有思想,所以使得问题更加复杂。
我的观念是:他们当然是人!
而根据亮声刚才的话,他的观念,显然把他们当作只成试验品!
这种完全不同的观念,怎么可能讨论出结果来?
杜良在这时候,表示了他的意见,大声道:“当然不可能采取消灭他们的方法,在我的长远计划之中,他们的地位非常重要,他们可以成为知识转移的中介体,知识转移到他们的脑部,再由他们的脑部转移到普通人脑部去,在‘人’的地位排列上,他们会处于很高的位置……”
他略想了一想,继续道:“他们会成为知识的传播者,相当于如今的教育工作者。”
杜良的这种说法,相当新鲜,完全可以接受,也说明他的研究计划具有想像不到的宏观。
我点了点头,亮声笑了一下,道:“可是转移知识的效果,却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杜良也笑,气氛变得缓和了许多,可是我心中还是在想:亮声一会儿非常肯定有口识、有思想的复制人是“真正的人”,一会儿又说可以“不再保留”他们,怎么会如此混乱,如此矛盾?
这完全不像是我所熟悉的好朋友亮声!这时候我完全想不通为甚么会这样,一直到后来,才恍然大悟,原来非常简单。
亮声不等我再说甚么,就作了结论:“很多复制人是研突的必需,对卫斯理先生来说,并没有特别不同的影响,卫斯理可能觉得的异样感觉,只不过是心理上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
他说着,神情很轻松,像是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我对他这种态度,相当反感,道:“心理上不能接受,就不能同意自己的复制人被利用!”亮声在那刹间,有非常不耐烦的神情出现,这种神情甚至于看起来有些狰狞,像是如果我继续表示不同意,他就会采取严厉的对付手段一样。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是还是令我十分厌恶,甚至于不想再看到他,所以我转向杜良。
杜良立刻道:“我认为不应该再有问题了!”恰恰相反,亮声和杜良的态度,使我更必须问我的问题——问题还是老问题,就是不久之前,我和白素同时表示有问题时候的那个。
我道:“刚才白素问了她的问题,我还没有问呢!”杜良向我作了一个“请问”的手势。
我问道:“我非常不明白,你们完全可以不告诉我,而自顾自进行研究,为甚么要让我知道研究工作的内容,而且一定要取得我的同意?”直到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确然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甚么!
我本来可以接受,是勒曼医院方面将我当成朋友,顾及我的感受,所以才将要利用我的复制人一事告诉我。可是自从来到勒曼医院之后,只是在感觉上一次又一次地觉得不对劲,友谊可贵的感觉越来越淡,所以问题更成了问题。
我甚至于可以肯定在这个问题背后,一定另有文章——他们一定有非要取得我的同意不可的理由,而且我还强烈地感到如果最后我不同意,他们会使用非常的手段,而不是继续说服我。
本来我是不应该有这样感觉的,因为虽然杜良一直以我为敌,可是亮声却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和勒曼医院关系很好,不应该会伤害我。
可是自从知道了我是在一个很巧妙的圈套下被骗到勒曼医院来,和对亮声产生了陌生感之后,我已经完全不能肯定我和勒曼医院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了。
我问的这个问题,肯定是一个关键:我问,他们回答,等于是一场牌局,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
我感到一定程度的紧张,在问了之后,我立刻退到白素身边——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情,而不论会怎样,和白素肩并肩,总不会错。
我在问问题的时候,就非常留意杜良和亮声的反应,只见他们互望了一眼,杜良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亮声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是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内发生的事情,然而他们的身体语言却告诉了我许多事情,将他们的身体语言化为真正的语言来说,就是这样:
他们都在心中感到:事情终于来了,终于到了最关键性的问题,应该怎么对付?
杜良在征询亮声的意见:是不是照实说?
亮声给的回答是:照实说!
弄明白他们的身体语言,相当重要,因为可以知道接下来他们所说的话是实话。
这时候我又看到亮声在搓手,杜良伸手在抹脸,显示他们两人也很紧张,这很合乎我感到已经到了“摊牌时刻”的想法。
杜良开口,道:“很高兴经过了沟道,两位已经明白我们的研究工作意义重大,也表示了全力支持。”
他一开口就这样说,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因为他这种说法,非常狡猾。
他先敲定了我们“全力支持”,那么接下来不管他说甚么,我们就都不能反对了。
我相信使用这种狡猾的手段,企图将我们套住,一定是杜良的主意——这是地球人惯用的伎俩,外星人恐怕还想不出来哩!
然而对于杜良这样的说法,我们却也无法反驳。因为刚才白素的态度,还可以说是有所保留,我却的确是表示了完全的支持,不能不算数。
所以我虽然不满,也无话可说,只是哼了一声。
杜良继续道:“研究工作,特别需要卫斯理的支持。”
他说得非常认真,我想了一想,道:“我不反对研究使用我的复制人。”
虽然我说“不反对”,可是谁都应该听得出那并不是表示我很赞成,只是表示就算我反对也没有用处,所以才不反对而已。
杜良沉默了一会,才道:“事实上,研究工作,卫斯埋,要从你开始。”
我吓了一跳,刹那之间我想到的是:莫非真的是要将我的头切下来?
我再也想不到研究工作除了要我同意使用复制人之外,还有甚么需要我实际参加之处。
所以杜良这样说,实在出乎意料之外,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表示她也感到意外。
我笑得有些勉强,向自己的头指了一指,意思是在问杜良:难道是要我的头吗?
杜良的反应,更加出乎意料,以致我和白素都霍然起立。
杜良竟然点了点头!
在我和白素站了起来之后,杜良笑起来,作手势要我们坐下,道:“两位一定误会了,的确需要卫斯理的头部,可是绝对不必将头切下来,只要卫斯理脑部进行一秒钟的运作,甚至于不到一秒钟,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杜良虽然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可是他说来相当认真,绝对不像是开玩笑。
而且我可以觉得,刚才他对我的询问,点头,那是他故意要造成的误会,目的是将事情先放在非常严重的地位(将头切下来),然后将事情的严重性万万倍地减低(脑部运作一秒钟),这样就可以这成我容易立刻答应后者的效果。
看来杜良的奸诈程度和他的科学天才成正比例。
我当然不会上当,沉住了气,也笑道:“伟大到了可以达到宇宙大同目的的研究工程,怎么可能会需要从我开始?”
亮声也笑,一时之间气氛好像很轻松,亮声道:“杜良医生,你还是需要从头说起,才能明白。”
杜良点了点头,说道:“在肯定了只有衔斯理复制人才是最佳知识转移对象之后,我们立刻展开了工作,对复制人进行知识的转移——”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我和白素刚才因为误会了真的可能会被切下头来,而站了起来,同时自然而然握住了手,才坐下就听得杜良这样说,我哼了一声,道:“立刻展开工作,当然是在亮声先生出马设圈套把我骗到勒曼医院之前的事情了!”
到这时候,事情已经明白了一半:确然如我一直在疑惑的那样,勒曼医院和杜良根本不必征求我的同意,事实确然如此,他们在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之前,就已经对我的复制人进行知识转移了!
也非常显然,他们在未经过我同意而进行的知识转移,失败了了——如果成功,就根本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亮声不会来找我,我也不会到勒曼医院来。
明白了一半,却更是疑惑:难道知识转移工程,要我的同意才能成功?这实在太匪夷所思,我一点都想不出我同意与否,有甚么关系。
当然一定有关系,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关系,这才使杜良和亮声大费周章地把我骗到勒曼医院来!
所以虽然还一点都不知道为了甚么,却可以肯定:他们非我不可!
这就对我很有利——他们需要我,就不能伤害我。
所以我顿时感到很轻松,亮声对我的话感到很尴尬,他叫起来:“卫斯理,我们之间,没有冲突,意愿一致!”
我笑道:“是啊!想达到宇宙大同目的的意愿,完全一致。”
杜良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打岔,他道:“可是,那次转移失败了。”
这早已被我料到,所以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杜良说到这里的时候,现出沮丧之极的神情,可想而知他当时满心以为一定成功结果却失败了之际的失望是如何之甚。
他向我苦笑:“当时我简直想到了要自杀!完全没有失败的理由,一定成功的事情,却失败了!”
他甚至于到这时候,说来还会不断地喘气,由此可知当时他“简直想要自杀”并非夸张。
白素问道:“失败的详细情形如何?”
杜良唤了一口气:“进行知识转移——”
白素疾声道:“转移甚么人的知识?”
杜良怔了一怔,像是没有想到白素会追究这样的细节,他道:“转移我的知识——由于不必将头切下来,所以应该是任何人的知识都可以转移到复制人的脑部。”
白素又问:“阁下的知识浩瀚如海,转移的是甚么部份的知识?”
白素在一再追问细节,我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只是注意杜良回答的神态,杜良答得很快:“是医学的初步知识。”
白素道:“一个脑部完全空白的人,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能够消化接收到的知识吗?知识进入他的脑部之后,他能够运用、表达吗?”
杜良道:“人脑的结构非常复杂,也极端的奇妙,如果和电脑相比较,现在全世界电脑加起来的功能,恐怕也比不上一个普通人的脑部功能,更不要说是功能超突的卫斯理脑部了!在接收了知识之后,会立刻进行分析、组合、了解、向知识做辐射性的扩展,转移输入的知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大约七十二小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