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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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先是一惊,旋即恍然大悟……既然是‘冤魂死缠’,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的武夷卫又怎会就此收手?
这不是一场能烧死人的火灾,但随着‘走水’呼喊,大队燕人赶来驿馆救火,使团大小官员都要向外撤出……可想而知,一场混乱过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南理人会莫名失踪吧。
第四卷 朔时月 第十六章 摸瓜
救火之人来得奇快。
这边浓烟才刚一起,还不等使团众人撤出,外面就有大队人马蜂拥而入,嘴里大喊着‘走水’、‘救火’,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以至宋阳在一个瞬间里还有些恍惚,旋即省起来,不是自己经历过类似场景,而是前生在小说里看到过……鹿鼎记里就有这样一段,不同之处仅在于吴三桂父子是为了借机搜查钦差队伍寻找失踪密使;武夷卫则简单得多,他们就是来趁机掳人、抓些南理使节回去审问。
宋阳退回大屋与同伴汇合,包括班大人在内,和他一起从燕子坪过来的同伴,没有一个是遇事慌乱的人,此刻全不用废话,所有人全都起身,随着宋阳一起撤向外面。
宋阳开路、七上八下左右相护、小婉南荣贴身守护几个身体弱、不会武功的同伴、最后由大宗师压阵,向外撤退途中,一度有人趁乱想要抢进他们的队伍,他们选错了人,下场自然凄惨无比,或是被宋阳一拳打塌胸口,或是被七上八下用匕首划断咽喉,还不等靠近活人就变成了尸体,被直接扔进火场。
至于大宗师,都没捞到出手的机会。
他们的阵容和实力,就算冲进千军万马中也能坚持一阵,哪是那些密探能够动得了的。
宋阳一行是跑得最快的,撤到外面空地时,旁人都还在驿馆中没能出来。宋阳查点了下人数,确认自己人都在后,对大宗师罗冠点了下头,后者明白他的意思,身形一晃快若青烟,又扑回驿馆……
能被左丞相、镇西王看重,选为出使回鹘的主官,邱大人自然也不会是平庸之辈,虽然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主意,但他胸中自有担当。本来他已经睡下,忽闻走火呼喊,一惊而醒起身下床。
从床榻走到房门不过短短几步路,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推开房门后传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禁卫封路,不管是救火的还是帮忙,总之外人谁也不许踏入驿馆一步。
可惜对方来得太快,现场早已乱成了一片,大人的急声传令几乎没人能听到……大队燕人已经冲了进来。
主官身边自有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守护在门口,见邱大人出来,两位侍卫抢步上前,护送着他向外冲去,但邱大人还不能走,又转头回屋,把有关出访的通关文牒、南理国书、身份印鉴等一众要紧文件随身的带好,这才开始撤离。
可是他们才刚赶到楼梯前,拐角处遽然一抹刀光闪过,一个护卫连惨呼都来不及便身首异处,另一个护卫怒声咆哮,正要有所动作,一支劲弩不知从何处激射而至,一箭封喉。
跟着三个黑衣人欺身而近,好像抓小鸡似的,其中一个伸手捏住邱大人的后颈,另外两个护在左右,抓着他掉头向着驿馆后院跑去。邱大人只是一介书生,又被人掐住要害,只觉得身体酸软头痛欲裂,连喊出一声都困难,又何谈反抗。
邱大人心中暗叹了一声,他确定不了敌人的身份,可他也能大概明白,此番凶多吉少了。而出乎意料的,自己被挟持着刚跑了不远,还没离开驿馆二楼的长廊走道,忽然眼前人影乱晃,不过一个呼吸间,耳边传来尸体倒地的闷响,后颈上的禁锢仍在,但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敌人的手上全没了力道,由此邱大人也能够直起身来,仔细看一眼身边的情形。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中年,身形修长神情从容,微笑着说了声:“大人受惊了。”邱大人认得对方,也是使团中人,随着常春侯一起从封邑中来的……大宗师赶到,救下的第一人便是南理使团的主官。
自己的铁卫不到一回合就被刺客杀掉,可是刺客不到半个回合就尽丧于来人之手,邱大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朝中几位辅政大臣会如此看重常春侯。
脚旁三具尸体,不会错,三个刺客都已伏诛,可是……他的感觉明明白白,自己后颈还被一只手扣着,直到邱大人转回胳膊去摸,才恍然大悟,的确是一只手、只有一只手。
此行大燕,为了隐瞒身份,非到万不得已罗冠都不会用弓,现在也不例外,手中擎着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刃,刀身狭窄,看上去与宋阳以前的红袖如出一辙,不仅形质、甚至连气质都相近,不过两把刀的颜色迥异,罗冠手中刀泛着淡淡青光,是凶器却不存戾气,握在大宗师手中,倒显出一份温文尔雅的味道。
罗冠帮着邱大人把掐在他后颈上的断手拿掉,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也不急着撤出险地,而是伸手架起他,发动身形游走于驿站之内,继续狙杀武夷卫、营救南理使节。
半炷香的功夫过去,随队护卫和使团官员撤出大半,驿馆仍浓烟滚滚。宋阳打量了下周围的情形,外面众目睽睽,又有数百卫士守护,武夷卫再怎么有恃无恐,也不敢公然冲击使团,当即他和瓷娃娃交代了几句,后者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静点头,但语气里却多了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你多小心。”
宋阳笑呵呵地,又和已经脱险的邱大人打了声招呼,身形晃了几晃,和刚才的罗冠一样脱离大队冲入火场。
……
直到天现黎明,驿馆火势才告平息,已经脱险的邱大人清点人数,随队护卫折损不到十人,使团官员无一损伤,整个南理队伍,刨除伤亡不算,另有两个人失踪:宋阳、罗冠没回来。
不顾火场余温烫人,锦蜀本地官差入场检查,意外发现其中竟有三十多具尸体,都被大火烧成了焦炭,辨不出身份了。
而邱大人也不肯再多等片刻,连之前官员失踪的案子也不再追查,就此整队启程离开锦蜀。
队伍走了整整一天,到了黄昏时分,即将进入下一座大城前,宋阳和罗冠赶来与使团汇合,邱大人根本不问他们去做了什么,仿佛两位好手从未离开过一样。
邱大人守得住本分,齐尚可忍不住多嘴,一见宋阳和罗冠回来了,立刻凑上前,喜滋滋地问道:“照我猜,您二位是顺藤摸瓜去了。”
宋阳心情不错,显然这一趟成果不俗,点着头笑道:“齐老大手眼通天,咱们这点小算计,当然瞒不过您。”
齐尚又摇头又摆手,满嘴客气话,谦虚的一塌糊涂,等贫够了才去问结果:“摸着多少个瓜?”
“大几十号人。”宋阳应道:“本想杀进去一窝端了,不过追到地方之后,又觉得冲进去直接把几十号人都砍翻,实在有点太着痕迹……何况人家好手也不少,真动手没准就把我留下了,所以临时改成下毒,一个月后发作。”
……
随后一段时间里,南理使团突然提速,加快行进速度。
出使队伍之中,以罗冠和宋阳两人战力为最,由此他们两个也几乎变成了‘轮班’,永远要留下一个在队伍中坐镇,另一个则时时脱团,隐于暗中狙杀跟上来的密探、保护同伴。
而武夷卫对使团的追查,也变得更加紧密,手段层出不穷,但他们所有的办法都是换汤不换药,努力想从使团中掳走要员。这一路上,从行途到住宿,暗战无处不在,偶尔疏忽时,还是会有南理人失踪,不过被宋阳等人狙杀的密探,数量要远高于使团的损失。
一路较量,一路急行,只是使团浩大人数众多,且出使途中,他们代表着南理的朝廷威仪,加快行程也不能说大伙没命狂跑,所以行进速度始终没法提得太快,加之又在人家的地盘,宋阳等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所幸睛城李明玑收到阿伊果传去的消息,派遣叶非非赶去接应队伍……叶丫头的本领稀松平常,不过她带来的精锐不同凡响,为首的那个老人也算宋阳的熟人,当年在纵火镇国公府、掠劫谭归德的时候大家曾经合作过,那个精通江湖术、尤擅潜行、狙杀的老人。
宋阳这边吃力,武夷卫也不是轻松好过,主持调查的指挥使眼看着手下儿郎一个又一个死得不明不白,他们这边死得人比着掳来的南理官员还要多得多,这么多条人命没法再隐瞒,不得已之下,向主官传书上报军情。
诸葛小玉此刻正在主持‘株连’之事,他那边暂时还算顺利,接到属下的军雀,心中极为不满,正打算再调好手过去相助,不料一天之间,从四面八方、一连串的噩耗接踵传来:被派去执行‘株连’的武夷卫接连扑空,许多挂名黑册、非死不可的军属,竟被人提前接走了。不仅如此,还有几伙武夷卫行刑不成反遭埋伏,伤亡惨重……
谢大人门下走狗终于发难了。
调查南理使团是诸葛小玉自己提出来的;株连军属却是景泰亲口委派下的,虽然没落字成书,可是与圣旨无异,何况这个差事看上去只是有点麻烦,但全无难度可言,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下次再入宫面圣时说不定皇帝就会一挥手:别一天一天打了,还剩多少廷杖,都在今天打完吧。
诸葛小玉不敢有丝毫怠慢,调动门下精锐,加快执行‘株连’同时,全力追查暗中与自己作对之人。至此,另一场牵涉更广、对抗更激烈的暗战突兀爆发。
上上大燕,歌舞升平。
任谁也看不出,从南理来、到北方去的过境使团周围时时刻刻杀戮不断,他们在逃命、在杀人;任谁也想不到,围绕着镇庆军属,前后两任监国卫,各自集中实力,正做殊死较量;任谁也察觉不到,还有百万黄金,正有序调运,缓缓向着北方流去,而最近几年里都偃旗息鼓的谭归德,已经得了帛夫人的密报、蠢蠢欲动。
第四卷 朔时月 第十七章 争气
这个世界上,距离神佛最近的地方——仁喀圣城、柴措答塔七层金顶。
大活佛博结坐于大殿中央,双目低垂口唇念念。
博结是高原之主,但也是修行中人,他有雄心壮志,同时也相信死后灵魂不灭,功课事他从不会放松。所有神宫弟子都知道规矩,每天黄昏前一个时辰都是大活佛精修的时间,这个时候没人敢打扰他,即便活佛座下最最亲信之人也不例外。
所以乌达安心匍匐在大殿金门之外,静静等待着……是博结唤他来的。大家都觉得,可能是师父疏忽了吧,在功课前传召弟子,待乌达赶到时他已经开始修行了,难免要在外面等上一个时辰。
也只有乌达明白,师父是故意的,因为他老人家喜欢被人虔诚崇拜,论到‘虔诚’两字,特别是对大活佛的虔诚,圣城之内谁能比得上乌达?
博结在金顶神殿中修行时,会摒弃外事外物,但他知道门外正有一个亲信弟子五体投地大跪静候着,这种感觉让大活佛很舒服。
而乌达对此无所谓的,他这一辈子都在等,不差再多等这一个时辰。
直到功课结束,博结才缓缓睁开眼睛:“进来吧。”
神殿的一切都被保养得极好,沉重大门再被推开时没发出一丝声响,乌达匍匐着、跪拜着,来到师父驾前,和以前一样,先认真奉上吉祥赞,再道:“弟子候命。”
博结道:“东疆有匪患,伤及牧民,七七之际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当地军马要戒备燕人,防务重大分神不得,要从别处调遣精锐剿匪,共需二十万兵马,这件事交给你了。”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乌达愣了愣,不过也只愣了一下子。
这几年里他一直在帮大活佛平乱打‘鬼’,但直到一年前望谷鬼兵逃窜到东疆之后,大活佛就传令暂时不再对付他们。现在又提出‘剿匪’之事,多半是师父改主意了吧……反正师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是了。
不料,还不等乌达点头应命,大活佛又加重语气,提醒道:“听清楚,我说的是‘匪患’,不是‘鬼兵’,着你整顿兵马去东疆,是为了剿匪,不是打鬼,绝不能搞错。”
这一次乌达真正糊涂了,侧着头认真思索了半晌。如果大活佛是县官的话,他就是‘现管’,对高原上的具体状况,乌达都异常了解,东疆一向是太平之地,最近也从未听说过有匪帮出没,如果师父说的剿匪不是打鬼,那这次调兵是去打谁?
终于,乌达没能如以往那样直接领受法旨,而是再次拜服于地:“弟子愚钝,求师尊解惑。”对大活佛的法旨,乌达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生死不吝,但是他完全不懂现在的谕令,因为不懂所以难以执行,将来谢罪事小,耽误了大活佛的谋算可就万死莫赎了。
大活佛的笑容高深莫测:“问吧。”
乌达抬头,想说什么,可直到嘴巴张开,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一次发愣了。
大活佛的笑容更盛……他了解自己的徒弟,知道乌达很聪明、很有才干,也正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