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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苏东坡这哥们儿-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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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中的周瑜,风韵无限,姿态英俊,风采动人,面对强敌,谈笑自若,那一霎间,胸中自有百万雄兵!

赋中的曹操, “破荆州、下江陵”, 旌旗蔽空,势不可挡;曹操面对长江,横槊吟诗,而作者极力渲染曹操不可战胜的赫赫声势之后,却突然反问一句:“而今安在哉?”

东坡当然清楚那场战事的结局,在叹问失利的曹操安在之同时,自然也会想到:胜利的周郎如今安在?故一时生发“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哀叹。

赋中的作者,情感发展一波三折,显得深沉蕴藉;而词中的作者却尽显思想旷达,情绪乐观,一派雄壮豪放。

古人曾评东坡词:“词是赤壁,心实为已发。周瑜是宾,自己是主,寓主于宾”;而赤壁赋中的曹操却是宾主都难以沾边,失败英雄曹操在文中担当的是反衬,作者用败者引发已悲,由悲生叹。

人生短暂,宇宙无穷。――赋中的哲理。

江山依旧,英雄长存。――词中的激情。

至于《赤壁怀古》之词的风格,就不必啰唆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南宋人俞文豹所著《吹剑续录》中一则记载最为明了:“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笏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连苏东坡自己都对此评价“为之绝倒”,还用我们这些后人多说些什么?真盼望今天能有“关西大汉”,专门加工它一副“铁板”,临江月击板开腔大吼:“大江东去……”!

相信那时“为之绝倒”的就不知有多少人了。

五十八、也无风雨也无晴

前面谈了苏东坡于黄州赤壁的两赋一词,苏子奇文中除了隐隐显露的空蒙失落之意,更多的是重笔浓抹从现实中解脱的心情与超然潇洒。

赤壁词、赋均问世于元丰五年(1082年)下半年,这只能解释东坡在这期间或之前的心理及变化,若要了解整个黄州时期苏东坡的大概,还要浏览一下他在这时期的其它作品。

元丰二年(1079年)京师出狱,死里逃生的苏东坡如同一股浊气积淤在胸,当天便提笔写下《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复用前韵二首》,这两首还是带着讥讽政府高官意味的诗咱们前面介绍过了:就连苏东坡自己都搁笔苦笑自己旧习不改。――这时的苏东坡心中不忿甚于庆幸。

初到黄州的苏东坡孤身居于陌生之地,全家安居黄州之后,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支出,腰包拘谨倒还在其次,对全家人的责任感却使东坡不能安心务农老实改造,现在苏东坡的境遇与缕缕不绝来探望的朋友相比,几乎已经处于最底层,豁达的诗人心中也不免时感失落。

元丰四年(1081年)春问世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较能表达苏东坡此期间的心情: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素以填词豪放著称的苏东坡此刻却来了篇婉约之作,《水龙吟》词中,诗人将片片杨花赐予生命与灵魂,幽怨缠绵而又空灵飞动,化“无情”之花为“有思”之人,婉转之间,“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将唐人金昌绪《春怨》诗意化在词中。――《春怨》原句:“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东坡咏物生动真切,言情缠绵哀怨,好像是在叹息天下人眼拙情薄:自喻惜花者虽众,怜惜杨花者何少?其实暗蕴自身处境,又何尝强于那使得“一池萍碎”的缕缕花魂!

若说诗人在倾注自己怜惜杨花的缕缕深情,不如说作者在匠心独具的悲哀自己,虽“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却无奈“不恨此花飞尽,”,借意怜惜落红,曲笔传情杨花。

东坡曾自注:“杨花落水为浮萍,验之信然。”,而那“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之想象,由悲哀杨花的归宿,转化为惜春匆匆之情,惜水流逝之意。

这时的苏东坡是在怜惜杨花?还是在怜惜起伏人生?还是在怜惜自己历经风雨的“杨花”命运?

此时的杨花: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恍惚之间,那如点点“离人泪”之杨花却好似凝结在诗人眼眶,滴滴欲下,此刻,谁能感觉不到诗人酸涩的心声?

苏东坡的人生不似杨花任飘落,来访朋友的慰藉,黄州徐太守的“相待如骨肉”(东坡自语),生活的相对安逸,似乎带来了苏东坡心情少许的平静。但此后所填的《定风波》一词,却能感觉到诗人还是在呐喊命运的不公:(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全词乍看一派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意味,好似作者在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件小事,给人们诠释人生哲学和处世之道,其实只要细读,我们感觉到的就不止这些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出句双关,渲染幕后的雨骤风狂却是在强调两个字:“莫听”,与下句“何妨”相衔接,作者一句“谁怕”犹如惊雷!那紧接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之句使作者傲然之气破纸欲出。

“微冷”之际,猛然“回首向来萧瑟处”,使知情的读者不由跟着“回首”三年前的“乌台诗案”大劫,那长叹“归去”,却非回到“雪堂”或“临皋亭”,而是诉说经历过的“料峭春风”,天道雨晴轮回,人生风骤风息,莫若“归去”永恒!

此时的苏东坡已经开始反思自己逢遭厄运的因由了,结果得到的却是表面淡然后的不悔与桀骜。

这就是苏东坡被贬黄州时的心情:有安逸也有失落,有消沉也有狂放,有豁达也有怨恨,有苦涩也有快乐。

生活的安静不能平息情绪的波动,苏东坡北望京师,政局冷落了才子,远眺爱弟,命运隔离了亲情,心中不时泛起对现实世界的厌恶,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自然也会产生于酒浓寥落时,所以在以豪放的姿态写出《赤壁怀古》旷古奇作的同时,也写下了清旷飘逸、不满世俗,具有期望置身世外味道的名作《临江仙》。

元丰五年,苏东坡于深秋之夜在“雪堂”开怀畅饮,醉后返归“临皋亭”住所,酒醒之际,寂寥涌上心头,挥毫写下该词:一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 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首先可以看出,此时的苏东坡行动相当自由,不仅能携客驾舟夜游长江不归,还能于城外的东坡雪堂酒宴至深夜三更回家,这估计是与当地领导关系密切才得到如此待遇的,东坡是在朝廷挂了号的下派干部,根据朝廷明旨,其行动是受到限制的。

从该词看,苏东坡这回确实有点喝“高”了,“仿佛三更”有点醉眼朦胧的意味,甚至一觉睡醒了还在“复醉”,看来深夜“敲门都不应”也是努力回想才忆起来的事情。

家中还在眷养着仆人、“家童”是写明的,虽然都“鼻息已雷鸣”,但由此可见,这时的苏东坡经济节拘已经大大缓解,而且东坡情绪已经归于泰然,没喊开大门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干脆一个人“倚杖听江声。”去了。

词人以动衬静,托出一派夜静人寂,潇洒的词人也寂寞,旷达的东坡也惆怅。一声叹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是词人在化用庄子“汝身非汝有也”之意境,东坡精研道家著作可见一斑。

神与物游之间,词人开始幻想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其渴望出世隐居之意昭然,可惜没门――“劳改干部”没这个资格!

还就是差点惹出了麻烦,据宋人笔记中《避暑录话》载:苏东坡作了上面的词之后,不知怎么给热衷于小道消息的人们传成了苏东坡“挂冠服江边,拏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兴也”。

据说此事还流传到了京城皇帝的耳中,皇帝闻听默然许久,大概是心稍愧疚吧,实际上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愿意苏东坡“江海寄余生”了,内心多次起了重新起用苏东坡的念头。

而黄州的苏东坡却是越来越习惯这近似回归大自然的生活,几乎要唱出“黄州是个好地方”小调来,小调肯定唱过,歌词不一定如老孙“杜撰”,较能代表苏东坡此时心情的苏词便是元丰六年六月所写的《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词中一派作者雨后游赏的欢快,闲适心境随墨飘逸。

全词由游赏时所见村景着笔,续写游赏所见夜雨之后的景物细韵,接着自己进入角色:“杖藜徐步”于“古城旁”村外斜阳,尾句将喜雨赋予生命,尽情抒发了自己得雨后新凉的欣爽,令人读来景情婉转,如随其后,回味无穷。

现在的苏东坡活活一个陶渊明再世,历经了过多的风雨,心态上好似已经“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五十九、玉液色香润佳句

宋人笔记《蒙斋笔谈》中记载:“苏子瞻初谪黄州,布衣芒蹻,出入阡陌,多挟弹击江水,与客为娱乐,每数日必一泛舟江上,听其所往;乘兴或入旁郡界,经宿不返,为守者极病之。”

擅自跑出州界旅游,而且经常夜不归宿,这哪里是来基层改造世界观?简直是回归自然来做旅游健身消费了。无怪为太守者――地方最高领导徐君猷极为担心了,不过不要紧,徐太守待东坡如同骨肉,苏东坡不会连累这样的好领导的,但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也是免不了的。

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中央要求的纪律再严明,到了地方也只不过是一句漂亮的空话。天高皇帝远的黄州,是当地一把手说了算,苏东坡相对舒适的劳改生活得益于上司的刻意照顾。

大家记住:跟领导搞好关系是任何境况下都不会吃亏的事。

苏东坡违纪深夜出游,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前面说过的两赋及酒醉夜归之《临江仙》都是东坡自己给我们今人留下的书证。好像苏东坡自己并不在乎遮掩这些,元丰六年(1083年),干脆又写了篇游记,甚至还刻意在标题中注明“夜游”,这篇游记在后世影响也甚大,甚至被许多大师级别的人物并列在东坡赤壁前后赋以及《赤壁怀古》的后面,称之为黄州时期的四篇佳作。

这就是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

不过,也许是由于老孙学浅无知,这篇游记也研读了无数遍,可怎么仔细阅读附带联想,都没能发现这篇游记重于其它作品的分量何在,其文甚短,不妨原文照录:《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前面的类似跋文部分是介绍与好友张怀民夜游承天寺的起因及过程,就不做评判了,仅将这短的不可思议的正文翻译成白话:庭院中的月光宛如一泓积水那样清澈透明,水中藻、荇纵横交叉,其实都是些绿竹和翠柏的影子。

哪夜没有月光?哪里没有绿竹和翠柏?只不过缺少像我两个这样的闲人而已。

这篇夜游笔记怎么看也不过属于只有两句话、三十七个汉字的随笔,正文还没有前面的跋文长,随笔以近乎吝啬的文字交代的承天寺庭院中的“积水”、“藻荇”、“竹影”、“夜月”、“松柏”,用来衬托来此夜游的“两人”真“闲人”。

没有刻意寓意什么,更没有抒发什么情怀与哲理,甚至扯不上什么思想,谈不上什么厚重,说句大言不惭的结论:连“游记”都算不上。

至于说包含着什么悲凉之感?还不如说显露出作者安闲自适的心境更为恰当,诗人能得暇领略这清虚冷月,应该是苏东坡略带清冷仙气的安慰。

此文确属能以短小精悍而创纪录的优美随笔。不过,要说能与苏子的赤壁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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