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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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老熊天生地养,没见过祖宗,没见过父母,活着是一堆肉,死了是一抷土,过了今日,谁去管明天,云侯,你管的太多了。”
“好了,老熊,给你五个名额,只要帮我把前隋死难将士的遗骸取回来,你们六个人,就能正大光明的在街上走,我保证没人烦你,官府找你,那也是要给你量地,口分田和永业田你总还是要种的,每年的税务要按时交纳。”
“没有别的赏赐?没有封官许愿?没有子女玉帛,就只有口分田和永业田,我他娘的还要交税?那座京观在辽水河畔,深入高句丽六百里,堪称九死一生,你就拿这个打发我?”
老熊转过头来愤怒的朝云烨咆哮,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他娘的真的是一个讨价还价的高手,老子认了,想要富贵荣华让你儿子将来去考,想要子女玉帛就他娘的赶快成亲,这回你要是在军阵上立了功劳,我会给你有赏赐版下来,金子,银子,铜钱,土地,随你挑,就是没官职,我大唐的官职还没有那么廉价,一口价,名额增加到十个。”
单鹰傻傻的看着两个脸红脖子粗的人,捶着脑袋也想不通他们两个人是如何在讨价还价的,自己大舅哥开出来的条件,似乎就不是条件,但是老熊叔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对兄弟仁义,为人也四海,怎么可能会把口分田和永业田这样的东西放在眼里。
在单鹰惊恐的目光中,老熊居然跪了下来,把头磕的梆梆的,这还是那个铁打的汉子么?这还是那个被人剜掉了一只眼睛一口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的好汉么?
“侯爷开恩啊,我老熊有三十二个弟兄,拖家带口的百十号人啊,伤残者就有一半,您发发慈悲,让他们一起下山种地吧,我不要金子,银子,铜钱,您就让官府给我们划一块地,我保证他们都老老实实的种地,绝不生事。”
单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已经没了焦距,老熊的丈二陌刀还插在地上,威风凛凛,但是它的主人却跪在地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熊绝对不怕死,单鹰敢拿脑袋做赌注,纵横白山黑水的汉子要是怕死,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没有了,忽然,他想起了自己在洛阳的遭遇,那个老妓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肉不疼,心里却针扎一样的疼痛,想通了这些,单鹰也单膝跪下,帮着老熊向云烨求请。
“唉,老熊啊,如今天下底定,人世间就要开始大治,长安城里皇帝你很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如今盛世就要来临,你们不会再有生存的空间,你知不知道,蜀中三个县发生了暴动,朝廷一次就派了,一位上柱国,两位云麾将军去平叛,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说朝廷小题大做,而是让你知道,现在天下的武将想打仗都想疯了,他们的眼睛迟早会盯上你们的,大军合围之下,老熊,你们想活命,比登天还难。”
第16节 得道者多助
“好汉子为妇孺,为兄弟下跪不丢人,再说了,我是堂堂与国同休的国侯,受得起你的跪拜,我云烨献良种活人无数,就是在你河北道上,也称得上是万家生佛,所以我受人尊敬不是因为我侯爷的身份,而是我做的事情值得尊敬,人熊,你们当年经历了生离死别,也过了这么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我知道你过够了,抢劫这种事情已经越来越难做了吧?
府兵们都回乡了,他们都是上过战阵的好汉,都算得上是硬茬子,只要他们联群结社,就没有你们生活的空间了。
你刚才吃像很难看,那不是豪爽,而是因为你饿了,你看着小鹰露出的目光是哀伤和羡慕,我就知道你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你把头套摘下来,就是想让我看清楚你是谁,你知道小鹰的大舅哥就是我云烨,所以你想让我去掉戒心。
陌刀插在地上你想告诉我你还正值壮年,还能抡得起刀,杀得了敌,这是你唯一的砝码,也是你唯一的凭借,想看看我是不是会收留你,顺便解决你现在的危机,我都知道。
哈,如果我给你开出很高的条件,你是不是就要马上离开,带着那些老小遁入深山自生自灭,你也知道那些不可信?
人熊,不要和朝廷的官员斗智,你是一个粗人,从骨子里就是,只是我很好奇,你这一套是谁教你的?我不相信你自己能想的出来这些,这是官场的游戏,你不可能懂。”
云烨端着酒碗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汗流浃背的人熊,一字一句的又问:“那个人是谁?在我看来,他远比你有威胁。”
人熊猛地把头杵在地上,有血流出来,单鹰哀求的看着云烨,希望云烨不要再逼这个可怜的响马。
闭上眼睛想了一下,云烨接着说:“人熊,起来吧,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等水师回来,就让他们去抓一些高丽悍匪回来,砍掉头,就说我已经把你人熊的寨子剿灭了,你们只不过是我从海岛上带回来的前朝移民,朝廷有这方面的政策,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大哥,你不问谁教的熊叔这一套么?”单鹰高兴地问云烨,这家伙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了。云烨苦笑一下说:“有你在,我总是狠不下心,算了,只要是锥子,他总会从布袋里露头的。”
云烨放下酒碗,走到门口回头对依然跪在地上的人熊说:“去把你寨子里的人都接回来吧,我会给刺史说这件事的,元大可欠我一个人情,不会在土地上为难你,如果心有疑虑,就问问小鹰,他知道我的信誉如何。”
刘进宝在屋子外面忐忑不安的往里张望,见侯爷出来了,大喜,赶紧把旺财领过来,刚才进屋子的那个人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人。
一只脚刚刚踩上马镫,云烨又把脚退了出来,朝着一个在小巷子里晒太阳的老人走了过去,他躺在一个破旧的软榻上,虽然上面的锦缎都已经磨破了,从木料和做工上依然能看出这个软榻以前是如何的豪奢,只是上面的金片和银饰已经不见了,软榻边上的金鱼眼睛也没有了,想来以前这地方应该镶着一对宝石。
老者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麻衣,十指修长,留着长指甲,右手握着一卷书,云烨偏着头看了一眼,是一本《左传》,老者似乎已经睡着了,左手覆在脸上,用来当住阳光,有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
云烨心里都已经笑的直打跌,怎么古人都喜欢这一套,自己是用程门立雪的故事呢,还是用三顾茅庐的典故?这人或许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如果李二见了,最少也该是演绎一下茅庐三顾,可是自己刚刚被李二坑完,凭什么帮他找厉害的手下?还来三次?
“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先生在大太阳底下睡觉,而云烨站立于一旁,左丘明耻之,云烨亦耻之。”
“云烨,云不器,这就是你尊老敬贤的做派?而何德何能敢与左公,夫子相提并论?如今你是一条困于浅滩的鱼儿,望大海而不可即,头顶又有骄阳当头,濡沫之鱼尚自骄横无理,也不知颜师为何如此看重与你。”
“颜师偷了我家的玉米,被我活捉,自己也觉得颜面扫地,见我要拉他见官,于是就拿了一个木头牌牌给我,说如果见到喜欢咬文嚼字,又自命不凡的老头子,就把牌子拿出来,命他做事,如果他不遵从,就说从此之后休要说自己乃是儒家一脉。”
“胡说八道,颜家哪来的什么木头牌牌,你云家倒有,拉着颜师去见官,会把官吓死,不过偷你家什么来着?”
“玉米!新粮食。”云烨赶紧补充。
“这倒有可能,颜师这些年越来越有童心,道心已经铸成,只在等候褪去皮囊的一天,到时候得大自在,也得大圆满,更算的上大解脱。”
“老头子,你到底算是儒家,还是道家,怎么佛家的话你也说,夫子不是说过子不语鬼力乱神么?你信的是元始天尊,还是释迦牟尼?”
“小子无理,天下的道理殊途同归,哪里有什么你家,我家之分。研究到了极致,都是一样的道理,信口胡柴,怎么做人家师长?”
“我教的是算学,是一门最需要理性思维的学科,需要见佛杀佛,见魔杀魔的,眼中只有事实,才不会去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道理,驭神算才能测无常,老头子,等我把这门学问研究到了深处,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谁,能干些什么,不过我现在修为不够深,所以请教老先生大名,晚辈准备如雷贯耳一下。”
“哈哈哈,好狡猾的小子,也算得上是个妙人,想要知道老夫的名号,容易,只要你把那些可怜的响马的问题解决了,老夫就告诉你。”
“就知道那头笨熊的话是你教的,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弄得神神叨叨的,写个报告递到我的案头,自然会处理,你看看把那头傻熊吓得,脑袋都磕出血来了,还死硬着嘴不肯交代是谁教他那么说的,费不费劲啊。”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在你这回是为了取回那些将士的遗骸,你以为老夫会自动送上门来让你找?皇帝找了老夫十几年都没找见,你一个小小的侯爷也配。”
听了这话,云烨笑的见牙不见眼,张着大嘴笑了好久,才对老先生施礼,弯着腰不肯起来,这个老家伙这么傲气,一定有好办法解决目前的难题,自己现在是面对高丽人的乌龟战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天上掉下来一个强力的助手,难道说这就是古书上常说的得道者多助?
“小子,因何前倨而后恭焉?”老头在从锦榻上坐起来盘着腿戏谑的问云烨。
“没办法,和刚才那头傻熊是一个道理,他为了百十个妇孺残废就把脑袋磕的梆梆的,可怜小子却是为了一万多身强力壮的汉子,如果能把他们全部完好的带回长安,别说施礼,就算是磕头云烨也绝不含糊。”
老头子破天荒的从锦塌上下来,穿上鞋子,居然给云烨还了一礼,拍着手说:“颜师看人果然慧眼有加,老夫佩服,原以为一个少年得志的纨绔,对于人命没有什么认知,想不到你没把那些功劳放在第一位,首先关心的是那些兵卒的性命,难得啊,冲着你这一片心意,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先生大才,高丽的这些跳梁小丑一定在先生的雷霆一击之下灰飞烟灭,那些前朝将士的骸骨也会平安的回到故乡,长安城里的和尚很多,到时候找他们再做一场水陆道场,让他们也享受一些香火和血食。”
云烨在小心翼翼的拍马屁,高人一般都不好伺候,不管怎样先把高帽戴上,马屁拍上,再看结果,这才是上策。
谁知道马屁没拍好,老家伙居然在大太阳底下流泪,一连说了七八个呜呼哀哉,然后又疯疯癫癫的说什么痛断人肠的废话,最后流着眼泪伸展开双臂大喊“魂魄归来兮!”
不用说啊,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定有过极为惨痛的经历,要不然不会成为目前这个样子,很有可能这个老家伙就参与了最后一次的高丽战争。只不过不知道是谁。
“云侯,辽东之地,周为太师之国,汉家之玄菟郡耳。魏晋以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若以高丽抗礼,四夷必当轻汉。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于列星,理无降尊,俯同藩服。你说,这高丽征是不征?”老头子说这话的时候须发虬张,面容恐怖之极。
“当然该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云烨这次进入高丽就是为了东征打前站,老先生,莫要耗费心神,留些精力,我们一同看高丽如何毁灭如何?”
第17节 纵火专家云烨
“呸!就你一介黄口孺子,也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以为前驱的话,想入辽水,取回骸骨,就必须攻克卑沙城,灭掉三山浦的高丽水军,那卑沙城处在大黑山之上,城高俩丈,四周丛林密布,交错横叠,山林中又有高丽人设置的数不清的陷阱,想要攻城,只能从正面进攻,正面的道路只有三丈宽,你认为能摆开多少军马?
来护儿当年攻克此城,在三千守军面前,足足耗损了一万八千军卒,卑沙城的城墙硬是被尸体堆平了,这才攻下来。”
云烨眨着眼睛问:“那怎么办?我只有一万五千将士,攻个城就全部完蛋,这种事打死我都不干,再想别的办法。”
老头子嘿嘿一笑说:“有本事你就把整个大黑山上的树木全部烧掉才行,这样这座五里之城就处处都是漏洞了,你想怎么玩都行。”
老头子是一句戏言,是在捉弄云烨,巨大的大黑山想要烧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可行性,当年来护儿就这么干过,结果大黑山地处大海边,当时有事多雨的春日,草木潮湿,找了那么多的干柴和硫磺,才烧了一个山脚,就这还在林子里死了好多的军士。
云烨瞅瞅天上的太阳,再看看路边上的光秃秃的树木,地上掉的到处都是的枯叶,忽然发现,把大黑山全部烧掉好像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