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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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羽箭中夹杂的钢弩越来越少,站在第一线与蒙古武士肉搏的人,也没有几个还穿着造价高昂的锁子甲。
这说明留在黄叶岭上的破虏军马上就要被消耗尽了,没了他们这些人做主心骨,守山的民军虽然勇气令人佩服,但格斗技巧和战术配合都与蒙古武士不在一个水准上。
“如果日落之前冲垮黄叶岭阵地,所有蒙古武将中,我就是第一个成功闯关的人!”唾手可得的功劳让乌兰头脑发热,脚步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已经跑进了守军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嗖!”一道劲风扑满而来,乌兰本能地把身体歪了歪。冷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将一个负责保护他的亲兵钉翻在地。
“杀,杀光了这些南蛮!”乌兰恼羞成怒地喊。两三支羽箭交错而来,箭箭不离他左右。亲兵们左挡右格,付出两条命的代价才把主帅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杀……”乌兰的嗓子有些哑了,身体紧紧贴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之后不敢再露头。麾下的蒙古武士被这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整个攻势都停顿下来。
“弓箭手,弓箭手!”乌兰扯着脖子大叫。一百多名蒙古族射手在百夫长率领下猫着腰跑上前,利用周围地势,一边躲藏一边还击。
羽箭在半空中往来,单调的金属破空声中不时夹杂着双方士兵中箭后的惨呼。十几轮互射过后,山坡上射下的羽箭慢慢稀落。防守方虽然占据地利优势,在射击的准确度和速度方面,却远远落了下风。
“上一个百人队,先冲上去了,所有死尸身上的铠甲、兵器由他先挑。筠州城最美的女人给他为奴!”乌兰见自己一方站了上风,立刻针对性地提高了悬赏规格。这个赏格比三日不封刀更实际,攻破黄叶岭,杀入筠州城,如果百姓像山北市镇那样都逃干净了,武士们抢不到什么好处。而战死的破虏军士兵身上的盔甲却是近在眼前的宝藏。有那样一套宝铠,非但活着返回草原享福的几率大增,即便自己不穿卖给北方的那颜们,也能换十几匹好马。
蒙古武士们纷纷从石块、树木后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弓箭手则引弓不发,等着防守方承受不住压力时从隐身处跳出来成为自己的靶子。
十几个穿着布铠的民军将士举刀迎向蒙古武士,还没等与对方交手,就被弓箭手射中。黑色的雾气立刻笼罩了他们的眼睛。在弓箭上抹毒是蒙古人的专利,从漠北到江南,这个传统从来没改变过。
“奶奶的!”带队的民军将领身体晃了晃,再也无法站稳脚跟。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带着满腔的不甘掉在地上。
前冲的蒙古武士们大喜,加快了速度向他奔去。民军将领像喝醉了酒般摇晃着,跌跌撞撞迎着蒙古武士的钢刀跑。眼看就要被砍成一堆肉酱,就在这当口,他大笑着张开了双臂。
宽阔的胸膛上,黑色的血顺着箭杆汩汩下流。被血染红了的,不仅仅是简陋的铠甲。还有两颗被擦燃了引线的手雷。
“轰!”的一声巨响后,冲在最前方的几个蒙古武士和大宋豪杰化成了同一堆血肉,再分不清谁是南蛮子,谁是一等贵族。
“轰!”“轰!”爆炸声接二连三,中了毒箭自知无生还机会的江湖豪杰们擦燃手雷,义无反顾的和入侵者同归于尽。蒙古人的攻势当即被压了下去,剩余的几十人不顾千夫长乌兰的怒喝,撒腿逃下了山坡。(文*冇*人-冇…书-屋-。电子书)
“上去,上去,他们没几个人了。死一个少一个!”千夫长乌兰用刀刃向属下灌输基本数学问题。几个溃兵被就地正法后,蒙古武士们又鼓起勇气,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逼近了宋军防线。
有人从岩石后投下了手雷,很快,他的藏身处被羽箭覆盖。攻击方和防守方都杀红了眼,每一寸土地上都在以命换命。
冲上前的蒙古兵越来越多,最前锋已经接近了石块搭建的营垒。破了此垒,黄叶岭将一鼓而下。
零星的羽箭从寨墙后射出,随即,数百支羽箭冰雹般覆盖回去。对蒙古武士来说,恶梦般的肉搏濒临尾声,胜利遥遥在望。
就在这时,突然有几枚手雷画着弧线,从更远方飞越了寨墙,落入了蒙古武士中间。
“轰!”硝烟升起老高,遮断了攻守双方的视线。伏在寨墙死角处最后百余名大宋男儿回过头,看见几十个矫健的身影。
“先投弹,边跑边投,不用瞄准,丢到寨墙外就算!”王老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一面跑,一面向士兵们传授作战经验。
几十枚手雷划着不同的弧线投了出去,炸得蒙古人晕头转向,不知道防守方来了多少援军,也分不清手雷的投掷点在哪,更无法用羽箭进行压制。
“上寨墙,俯地,装铅沙!”王老实借着手雷炸起的黑烟做掩护,一跃跳到寨墙后。单手从背后利落地解下火铳,快速从墙豁口捅了出去。几个冲得近的蒙古武士猛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铁管子,吓得大叫一声,赶紧向两侧闪避。
哪里还来得及,王老实之所以命令士兵们装铅沙而不是铅子,就是为了提高火铳的打击面。十几声火铳陆续响起,蒙古武士被打倒了一大片。只有几个人被射死,大多数人脸上、身上四下冒血,根本判断不出自己伤得有多严重。
“三人一组,轮射!虎蹲炮,把虎蹲炮架起来,轰击弓箭手!”王老实打了个滚,避开蒙古弓箭手的反击。在滚动过程中把装火药的纸包撕开,药粉倒入火铳。然后从腰间摸出一粒铅子填了进去。用通条快速将火药和子弹捣实后,瞄准五十步外一个高举弯刀的蒙古百夫长扣动了扳机。
燧轮打出一串凄厉的火花,弹丸被燃烧的火药从枪口喷出。五十步外,那个正在给属下鼓舞士气的百夫长应声而倒。
“鼓手,擂鼓。大家随着鼓声调整射击节奏!”王老实一边装填火药,一边命令。火枪的射程和杀伤力是钢弩的一倍以上,但射击速度远远比不上钢弩。所以必须交替发射,以射击轮替来弥补射速的不足。军中鼓手就是专门为此而设,邵武科学院研究发现,越是紧张时刻,人越本能地追随某种节奏。
两门倒在寨垒后的虎蹲小炮被重新架了起来。破虏军士兵推开阵亡的同伴尸体,娴熟地装填好火药、霰弹。这种炮射程极近,但对密集人群,特别是弓箭手队伍杀伤最大。几声轰鸣过后,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蒙古弓箭手们纷纷滚下了山坡。
蒙古兵大惊失色,以为是守军在此早有埋伏,而刚才的弱势不过是为了吸引他们靠近以便全部歼灭,吓得纷纷掉头向回跑。千夫长乌兰不甘失败,用刀背拼命抽打着逃亡者脑袋。
“杀上……”他再次提高悬赏规格,话没等说完,就被王老实一枪打飞了头盔。下一刻,抱着流血不止的脑袋,乌兰逃在了最前面。
“追杀到山脚,然后快速撤回来!”王老实跃出寨墙,带着破虏军火枪手和残存的民军杀了下去。一路上,蒙古武士纷纷中弹倒地,江湖豪杰们赶上前,挨个割断他们的喉咙。
火枪手们追杀了片刻后,快速撤回了营垒。他们只赶来了一百多个,可以打元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有能力扩大战果。江湖豪杰们在返回山寨的路上寻找着受伤的同伴,几乎每个关键防守点旁都堆满了尸体,衣衫褴褛的民军勇士和铠甲被剥走的破虏军士兵躺在蒙古人中间,没有一个还有呼吸。
“把咱们大宋男儿抬回去安葬,把蒙古人的尸体堆在道上当路障!”王老实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几年仗打下来,见过的尸体太多了,无论敌人和自己人的血都在他心头掀不起波澜。也许某一天他也会和同伴一样长眠在战场上,那又如何呢?毕竟自己曾经轰轰烈烈的活过,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四等奴隶而死。
陆续有徒步赶来的火枪手从后山爬上,士兵们趁着元军在迎头重击下没作出有效反应的功夫,快速修整着营垒和外围几个要害处的藏身之所。
战争在以最快速度改变着一个人,一年前,他们中很多人还是农夫。一年后,那双只熟悉农活的大手已经掌握了战场上所有生存技能。
被血染红的营垒慢慢恢复了旧观,缺口被堵死,缝隙被塞牢,破碎的山门重新被人用树干钉起。烟熏火燎过的高台上,大宋战旗巍然不倒。
“将军,咱们还要守多久?”一个民军首领模样的人走到王老实面前,红着眼睛问道。他是这伙豪杰的四当家,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首领。刚刚被同伴们推上交椅,还没时间了解前来援救自己的破虏军将领叫什么名字,肩膀上的金花代表什么军衔。
“谁知道呢!”王老实揉揉已经疲劳得失去感觉的面孔,低声做答。
“奶奶的,这打的什么仗啊!”民军首领有些不高兴了,小声抱怨道。四千多人的大山寨打剩了千把人,还有一半在医务营里躺着。再这么打下去,今后绿林道上他们这伙就可以被除名了。
“这是国战,你们懂不懂?国家之间的战争,不会一战而定输赢,取胜的机会也不全在疆场上!”看着满脸茫然的江湖豪杰们,王老实非常认真的解释。他很佩服这些没经过正规训练的绿林好汉身上那有我无敌的勇气,同时也怕他们经受挫折后对胜利失去信心。
“战场上打,朝堂上打,做生意、写文章都在打。谁能把全国的力量集中起来,哪个民族支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王老实终于发现,这些年的文化课自己没白上。至少在这些江湖豪杰面前,自己把他们说得一楞楞的。
“我知道了,耗呗!”四当家恍然大悟般应道,转过身,向自己的属下传播王老实传授的“大道理”“将军说了,咱们跟鞑子耗,看谁先把谁耗趴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国战(六下)
元军持续不断的进攻令防守方损失极大,十余日来,破虏军将士阵亡近万,而与破虏军并肩作战的各路义军的损失更是达到了五万以上。出乎入侵者们预料的是,如此惨重的伤亡并未造成宋军全盘崩溃。两江大都督邹洬调整部署,收缩防线,依然不屈不挠地挡在元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寸土地上,都埋着一具不甘心做奴隶的英魂。
大宋养士三百余年,危难来临时,士大夫却争先恐后向忽必烈俯首称臣。大都督府仅仅给了百姓们一份属于自己的田产,一个不再坠入治乱轮回的承诺,两江百姓就心甘情愿地为这份希望付出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八叠山,新昌县尉李俊领民壮千余人在山后为抗元义军运送粮草,听闻前山喊杀声震天,李俊扒下官服,振臂高呼:“好男子,与我杀敌卫家室”众民壮轰然以应。提扁担、木棍冲上山岭,与民军、破虏军将士一道与来犯元军激战。俊全身数处被创,力战不退。第二日天明,元军力怯罢兵。民壮于寨墙角唤俊还家,三呼无以应。及近,发现李俊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僵立如生。
若耶谷,筠州侠盗高应松率兵五百余人夹谷而守。北兵猝致,求援不及。应松持刀笑问,“汝等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如今欲为人死耶,欲为驴生耶?”众盗皆曰“欲为人死!”。应松乃率众阻击鞑虏于道,杀伤愈千。入夜,箭矢用尽,左右皆死。应松洒火药于枯草间,立身于其上而焚之。时值秋高物燥,烈焰满谷。及张万安引兵来援,攻守双方已无一生者。唯见满谷尸骸,面目焦黑不辩敌我。
每天都有大批豪杰战死,每天都有不甘被征服的百姓从临江、吉州、甚至广南东路赶过来,补充到前线上。大都督府没有能力给参战者都配备锁子甲、断寇刃、火枪或钢弩,但大都督府给了每个为国出力者一张“守土证”。五年前,这片巴掌大小的守土证没有几个人看得上眼,而五年后的几天,一个家族拥有一份守土证,则见证了这个家族的荣耀。持证者无论今后从事什么职业,各项赋税都会得到减免。持证者本人及其子孙,还可以进入官办的学堂读书,所用费用,包括衣服伙食都由官府承担。
一些已经因伤退役的破虏军、警备军老兵告别妻儿,重新走向了战场。一些心思灵活的商人也出钱出力,为江南西路的兵马筹集给养。而掌握着话语权的文人们,虽然其中不少人对新政还抱有这样那样的成见,皆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抗元大业上。
大伙彼此之间所处层次不同,利益有冲突。但在抗击外辱方面,大多数人的利益是相同的。北元没杀来前,大伙争的不过是一口义气或几十块银元。破虏军一旦战败,大伙什么都不用再争,什么都剩不下。
仲秋,文天祥根据整个江南的局势,再次调整了军事部署。杨晓荣、萧明哲带着刚刚扩编的第三师从广南西路杀入荆湖南路,猛攻北元重兵布防的武冈、零陵一线。许夫人稳定了泉州局势后,带领福建、广东两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