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5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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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将都是老于行伍之人,见此哪还不知娄室弄甚玄虚?当下退还五里,先下营寨,外围一圈营帐却都是虚设,中间又掘了一道浅浅的堑壕。是夜城中金兵果然出来劫寨,想要趁着宋军远来疲惫,又逼城下寨,杀个措手不及,却恰好撞到宋军准备好的陷阱中,花荣等人以掷弹兵和大斧兵相互配合,骑兵绕出敌后,一阵杀败金兵,出城的数百金兵无一人得还。
次日宋军高卧至午时方出,挑着昨夜斩下的数百首级绕城一周,又选了会女真话的许多骂手在城下挑衅大骂,只要娄室出战。这娄室倒也忍得,一不逃走二不出战,只是闷头向城上运送木料,不断加固城楼雉堞,一副死守守死的架势。
金人既然不出,花荣等人便绕过城去,堵着四面城门下了营寨,数万大军将黄龙府围了水泄不通,黄昏造饭时号炮一响,四面营垒皆以炮声相应和,声势煞是雄壮,到了晚间更是刁斗森严,火光如带,更鼓声都遥遥可闻。
到了第三日上,高强中军来到,诸将一起前来拜见,高强也不下马,笑道:“前日开州一战,列公身在汴京不得立功,想必心中闷的紧了,今日凡开州立功诸将皆不许出战,本帅要走马取黄龙府,且观列公手段!”
何谓走马取城?乃是不须下马攻城之意,高强之意不欲在城外大营中过夜,今日便要攻下黄龙府。原本城中不出,一路上又不见恶战,诸将已经有些疲了,乍听高强此言,却都兴奋起来,郭药师和史文恭等人俱怀踊跃,花荣虽是沉静,目光亦凌厉似箭一般。
攻城的部署,城北的张晖所部以骑兵为主,便预备着防止城中之敌出外逃窜,郭药师、花荣、史文恭三将各领一面城墙,一声令下,齐齐向城下涌去,号令一级一级传递下去,不片刻满山遍野都喊“走马取黄龙”。
娄室立在黄龙府中的一座十三层浮屠上,望着城下如海潮一般的敌军,脸色沉郁如铁。开州金兵战败的消息,早在吴乞买率军回转会宁府之前,便已经传遍了女真国中,那一战的详细情形口口相传,到后来已经是面目全非,不知真伪。然而不管怎么传,有一点却始终不变,金人多半都将此战败绩的关键归诸于宋军的雷弹,其威力则被描述得神乎其神,堪比天上雷霆。
娄室身为金国少有的良将,又与粘罕为友,自然得以知悉宋军雷弹的详情。以他对于军事的敏感,自然能够了解到,这种武器在城池的攻守中能够发挥怎样的威力,与之相比,金兵一向善用的各种石炮都变得好似孩童的玩具一般可笑!
“阿玛,当日若从我之言,早早弃了此城,将百姓牲畜粮货尽皆迁回国中。凭着混同江之险坚守,我军进退自如,何必死守这座无用的城池!”一旁拍打着栏杆。愤愤然的年轻金将,便是娄室长子,年方十九岁的活女,当日阿骨打率领女真起兵击辽,首战宁江州之时,他尚只十七岁,便即先登立功,一战成名。
“宋人连大海都过来了,区区混同江怎能阻挡其大军?”娄室紧紧盯着城下,语声却甚是苦涩:“我之本意,是将咸州到此数百里尽数作为战场,凭借我军骑兵之利与敌周旋,令宋军进退维艰,延至隆冬之时,辎重难行,自然退兵。岂料开州一败,又要推选新主,南去大军一时难返,而宋军行军之际前后相护,极是严整,凭我手中数千兵力,终究无法寻觅到合适战机,无奈之下方一路退到此间。事先谁能料到,从银州到此五百余里路,宋军只一个月不到便杀了过来?”
活女犹愤愤道:“终究是我兵太少,只须有两万兵在此,辽主亲征亦被我们杀败也,何惧宋人?”
娄室倏地转过身来,瞪着活女,冷冷道:“活女,你若仍作此想,断逃不过今日之劫!开州一战,我兵七万,宋军四万不到,却连阿骨打这等英雄也被人擒了去,宋军岂是契丹人可比?我军一路北退,宋军一路追来,你也曾率人暗中窥伺,几曾见宋军露出什么破绽来,倘若我军渡江之际宋军杀来,如何了局!休得罗唣,传令下去,若不得我号令,断不许发石炮!”
活女见娄室发怒,不敢违抗,便即吩咐身边阿里喜去传令。片刻之间,城下已经竖起了几十具震天雷炮,只听隐隐约约的号令传来,便有数枚黑乎乎的雷弹腾空飞起,其中一枚落在城下护城河中,毫无声息,另外几枚则飞过城墙,落到城中,几声巨响之后,炸倒了几面墙垣,却并无人伤亡。
娄室一见雷弹炸响,心里便是一紧,不由想起粘罕捎来的书信上所言:“宋军所用之炮,前所未见,非但能及高远,且极准,我军石炮与之相争,往往一二发间即被射中,且远近不及,故断不可与之相争,只可藏于城中,制敌云梯木驴等器械而已。其炮之发,常以一二发为光此后稍过片时,则大发作……”
“传令,诸军先行下城!”活女虽然不解,却依旧用号角传令,只过得片刻,但见城外数十枚雷弹飞起,这一次便格外准确,大半都砸在城头,一阵烟雾起处,城墙上顿时不可见物,娄室所处的浮屠离最近城墙也有数十丈远,却也觉得脚下一阵微微晃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对于这种雷弹的畏惧使然。
“好险!若非阿玛见机的快,多少甲士也要吃他伤了!”活女见此声势,想起众女真人传言的雷弹之威来,面上也现出侥幸之色。
娄室却顾不得庆幸,目光紧紧盯着宋军的雷炮,心中默默计数,当他数到第六十下的时候,脸色不由得一变,宋军的第二波雷弹已经又再袭来!”六十息,直如此快法!怪道粘罕言说,虽在旷野之中,骑兵亦几无整队冲锋之机,只能以小队乘隙前进!”
说话之间,宋军三四轮雷弹射过,便即停止不发,城下的步兵推着云梯、木驴和吕公车呐喊着向城下冲来,不多时便到了城壕边,开始以木料填塞城壕,而这些城墙段上的金兵要么已经撤到城下,要么便已经在这几轮轰击中死伤惨重,宋军的欺城举动居然未遭到半点抵抗,连一两支有威胁的羽箭都未发出!
“活女,速速命人登城守御,莫要教敌人轻易到了城下,我料敌军登城之时,那雷炮亦不敢发!”适才娄室看的明白,宋军每一波投射中,总有些雷弹会砸在城墙上下,如此看来,当宋军开始登城时,雷弹必然会停止发射。
他这边居高临下,看的明白,对面高强打着望远镜,却也望见了这座全城制高点的佛塔。他放下望远镜,指着那座浮屠道:“告诉花荣,给我先炸了这座浮屠!”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七四章
攻城战中,制高点无疑是关键之一,守城一方有城墙和城楼的优势,攻城一方则多用刁斗、吕公车等器械,当石炮的性能逐渐改进之后,对于制高点的争夺便越发激烈。不过,一方是预设城防,一方是临时搭建,无论怎么看来,这守城方的优势都极为明显。
辽国的城池建筑,悉用中原之法,只是辽国的人口城市化程度低,国家财政规模有限,筑城的力量也就远不及大宋,通常所谓的城池都只是中原的堡寨一流规模。不过辽国的城池却有一样是大宋所不及的,只因辽国崇信佛法,各处均大造兰若浮屠,这些浮屠少则五七层,高则十几层,往往高达数十丈,为全城最高处所。不打仗还看不出来,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坚固的佛塔便会为守军提供最佳的制高点。
高强虽非军事长才,不过这些基本的道理却还晓得,见这座浮屠高耸云霄,俯瞰全城,上面又有许多金人甲士来回走动,他就算不认得娄室,也能从望远镜里看出此人地位不低,倘若一炮下去打掉金兵的指挥部和制高点,这一仗还用打么?
主帅下令,花荣自然立刻照办,当即便有十具小型的震天雷抵近城墙,将那座浮屠纳入了射程范围内,炮手一声令下,十枚二十斤重的雷弹便砸向那座浮屠,一阵烟雾和几声闷响之后,却见那浮屠岿然不动。
“榆木脑袋!那浮屠几十丈高,尔等还按照离地两丈距离设置引线,雷弹砸到塔上便已碎了大半,如何能炸响?还不及单用石弹了!”
炮营营长大为恼火,常胜军中对于震天雷的施放有严格的规例,众将士们照章办事惯了,临机却不懂得变通,教他面上好生无光,须知这可是高宣抚、花节度在看着的!
众炮手如梦方醒,忙将引线重新调过,这次成绩好了许多,两发雷弹正正在十二层上爆炸开来,余者亦多在附近临空爆炸,轰隆几声响过,那浮屠最上几层已然砖瓦狼藉,看不见半个人影了。
宋军官兵齐声欢呼,随即又将雷弹转而倾泻到城头去。援助登城的将士。自有传令骑兵报于高强,高强传令嘉奖,并教幕吏录此部之功,心下却有些怏怏:“到底这炮弹还是不能和后世的开花弹相比,否则的话,娄室只怕已经陨命了!如今只是打掉了这制高点而已。”他适才下令之后,便一直以望远镜观察战果。那塔上之人初时措手不及,吃了一轮雷弹之后,便即皆下塔去了,第二轮雷弹自然伤不得。
虽说未曾炸死娄室。不过打掉了这个制高点,城头的楼橹又多半被宋军击毁,守军的优势已然无存。宋军轻易便在城壕上填出了数十处道路,将云梯推到城下,一面以强弓硬弩扫荡城头残余的金兵,一面先登部队已经蜂拥上城。
“元则,你说这娄室是会退守内城呢,还是要突围?”攻城这回事,常胜军已经是驾轻就熟,今日参与攻击的诸军又多为立功心切,士气高涨,眼见宋军转眼间便占据了十余段城墙。高强已知此战并无悬念,剩下的只是对方的去向问题了。
陈规摇头道:“以我之见,那娄室号称金室名将,又能以孤军力抗我大军而守城,只怕早萌死志,若要走时,何必等到围城才去?只是金人已非初次与我交手,娄室既知我军震天雷之威,倘无甚凭恃,亦不敢在此顽抗。我意他当退守城下,以巷战来与我军相争,金兵悍勇善战,近战巷战,我军只怕不占上风,倘使到了夜间此城不下,入城之军多半要吃些小亏。”
巷战?高强一皱眉头,常胜军的长处在于严格的战术纪律,火器和弓弩组成的绵密打击,各兵种相互间合成度极高,堪称这时代军旅之最,要说单单的近战和夜战,还真未必是金兵的对手,毕竟专职的肉搏队也只占到全军的三分之一而已。而且这时代的掷弹兵还有一个缺陷,雷弹是要临时点燃掷出的,不象后代是撒手就扔,巷战中极有可能就差了这一会功夫,便被敌人欺近身来了。
“速速打开城门,命人在城墙上择善地以设置震天雷,以助巷战!”
没有冲锋枪、霰弹枪和火箭筒,手榴弹也不如人意,也只好发挥己方火力的优势了,看此城周长不过八九里,若在城头上架起几十具震天雷来,射程足可覆盖全城,先给你一顿乱炸,然后才进兵攻取,看你如何巷战?
此时三面上城的宋军已经超过千人,原本城门就是重点攻击的地段,当下诸将便再投入兵力,将掷弹兵和大斧兵也都派上城去。
看看登城之兵已经接近了城门楼处,也不见有金兵出来迎敌,宋军勇气更增,径直沿着踏步道向城下冲去,哪知刚到城门洞外,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地上凭空出现几个大坑,数十名当先的宋军冷不防都跌了下去,坑底满布削尖的木桩,登时便送了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城墙边的民居房顶上忽然闪出数百金兵来,羽箭如飞蝗般射向城墙上的宋军,幸而先登诸部皆为重甲之士,即便手中并无藤牌之属,折损却也不重,只是前路被断,只得冒着金人的箭雨向城上退却,想要等后军送上填坑之物来,方好再下城攻打城门。
岂料先登宋军方退到城上,城中民居院落中忽地飞起无数石弹,尽皆落在城墙上城门周遭段落,此时宋军猬集于此,措手不及之下损失惨重,谅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敌上百斤重的石弹?这城墙上更无转身与遮蔽处所,一时间惨叫连声,鲜血涂城,先登的宋军顷刻间伤折大半,侥幸得存者前进无路,又不得军令不敢后退,只在城头卧倒等死。
“原来如此,娄室果然有些门道,情知我军火器犀利,守城头只有死路一条,便转而专守城门,陷坑、弓矢、预先埋伏的石炮。只怕这城门洞里还挖了藏兵洞,以精兵埋伏预备肉搏!”陈规望的分明,一眼便将对手的守御布置看穿了大半。
高强此时,心境与数月前又有不同,反将些许损失看得淡了,历来攻城的先登部队,都是伤亡率最大的。当下微微冷笑道:“元则,此人手段。倒有几分你的神韵,这城门纵使大开,我军一时也不得入内。”
陈规哼了一声:“相公戏我,这守城之要,须以不教敌至城下为先,方能将守御时居高临下之优势发挥到极致,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