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广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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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看他们坐在客厅里畅快地说笑，真有一点“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我们不管。
我们溜上楼做我们自己的游戏。
直到夜晚飘了起来、直到喘息声也跟着飘了起来，我才摁住你的手，不许它再调皮。
你的脸早红透了，眼睛里又坏又性感的亮点湿漉漉的，让我发疯。
“嫁给我！”我有点威协似的命令着。
“不！”你把嘴撅得老高，伸过白白嫩嫩的脚丫子，顶在我的身体上，顶得它又烧起来，一漾一漾的，想喷你的脚心。
“小妖精！”我凶极了地小声骂，你却一点也不怕，得意地摇晃脑袋。
我去吻你的脚丫，你不怕凶却怕痒，吃吃笑着躲开：
“别闹了，别闹了，小心底下听见，陪我回一趟馨园吧，好不好？我去拿一些化妆品，这几天想陪老爸住在重庆饭店。”
可能说不好吗？我是这样地爱你。
一路无语。
早已经习惯你忽然的沉默——也喜欢，象兰草的一缕暗香，潜潜地滋长，不知不觉间覆盖了我们的双唇。
是幸事，我能静静地欣赏你在星光下的轮廓，静默是你此时的光芒。我和夜色一起沐浴在你的光芒里，车窗外的阴影鱼一样从我们的身上滑过。
搭载的这辆小车，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只能看到车灯照耀下雪白的路面迎面扑来、又呼地一声从脚下掠过，感觉中，车身是在虚无里静止的，是路面在动，象时间般延展着，来自寂寥又飞快地投向寂寥。
还是馨园亲切。
明亮着，接待小别归来的游子。
我坐在椅子上无所是事地等你，聆听窗外工地繁忙的噪声。这热火朝天的声音是如此动人，以至我没有注意到你走近身旁的轻盈步履。
是你在灯光下的影子触摸到我敏感的皮肤，我回过头：
“收拾好了？”
“嗯，好了。”你低声回答，倦倦地，席地而跪，脸伏在我的腿上。陪你老爸跑了一整天，昨天又陪我玩得太晚，一定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捋着你的长发，低声笑你：
“劝你多少次，去看看朱老师，从来不听，结果你老爸一句话，就乖乖地跟着去了，真拿你没有办法。”
“哼，你能跟我老爸比吗？”
当然比不了，只有噤声，你这娇蛮的小姑娘，总能驳得我哑口无言。
打开的窗子吹进冬夜的风，你伏在我的腿上不做声，象是在打盹。
我轻轻推一推你的肩膀：
“嗨，别睡着了，小心着凉。”
你稍稍挺直腰板，却并没有抬起面孔，满头秀发沮丧地散乱着，遮蔽了我热悉的双眸和笑绯。
“怎么啦，宝贝儿？”看见你在抽泣，我有些惊疑——刚刚还蛮好的嘛。
“你们都在欺侮我！”想不到逗出你委委屈屈又没头没脑的的一句话来，一点前因后果也没有。
“我可没欺侮过你吧？”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问。
“你也欺侮我！”声音理直气壮地，眼泪更是止不住了，象断了线的珍珠，摔碎在我的心里。
只好把你抱起来，你却还抽抽嗒嗒，不依不饶：
“爸爸妈妈也欺侮我！”
“瞎说！爸爸妈妈爱你，怎么会欺侮你？就会胡思乱想！”
“他们欺侮我了，要不，他们干嘛不在一起？”
我紧紧地抱着你、紧紧地抱着你、紧紧地抱着你。。。。。。生怕一松手你就会坠入背后那个黑洞；我把你的头按在我的胸前，把你所有的呜咽埋人我的胸膛，不许那些晶莹的泪水在黑暗中孤独地飞，不许它们美丽的弧线划破寂寥星空；我无声无息地吻你冰凉的额头，我凭籍自己的嘴唇向你输送我最后的一点温度，那是我能够聚集起来的最后一点温度，因为我的心也在战悸、也在一点点沉人那道可怕的阴影。
我知道那是你心中埋藏多年的疑问，我知道在你快乐任性的面具背后是一个永远孤独、惊惧的小女孩；我爱你——既爱这面具，也爱面具后面哭泣的心。
这一个瞬间，我不再嫉妒你老爸，也不再嫉妒那个注定要娶走你的男人——我虚弱得只有搂紧你，把你的痛苦和我的痛苦掰碎了揉在一起，不要黑暗，也不要灿烂的明天。 这一个瞬间没有爱情，星光下只有我敞开的怀抱和你伤痛的心。
我搂着你，轻轻拍你的背，象哄个小小的梦：
“别哭、别哭，我的宝贝儿、我的乖宝宝，不哭了，噢，不哭。。。。。。”
你却哭得更加委屈，温热的泪水悄悄打湿我的衬衫，仿佛一个温柔又破碎的吻，悄悄地润染我们的天空。
那潮湿感动着我，你察觉了，就抬眼看看，对着湿漉漉的好大一摊，扑哧一声笑起来，不等我骂你，新的泪水又扑进我的怀中。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想想看，我的心，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些无处倾诉排解的郁懑，你还能到谁的怀中哭泣？而那时的我，胸中掩藏的苦楚，又该讲给谁听？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欢笑和悲痛，那些秘密、那些只属于昨天和夜晚的秘密，该用多少泪水来滋润？
别离开我，好吗？这是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为着你的幸福，我没有这个权力。
可是，别离开我。
好吗？
有朝一日分开了，谁去收拾那些飘零的心事？谁去凭吊那些已逝的年华？就让你的泪水打湿我、淹没我好了，我想我懂得你的快乐和悲伤。
1 9 9 5年1 1月2 6日
4
黎明玫瑰
等候着，终于，那朵玫瑰在黎明时分绽放了。
欣欣然抖落鬓旁的露水，那朵玫瑰，轻轻地轻轻地，向薄明的天色吐露她的心事。
玫瑰为谁而开？
她在等候一缕风。风来了，虽然有一些仓促，但玫瑰还是开了。
是守候得太累？
是不愿意该欠？
我不知道。
但玫瑰开了，小心翼翼，把花瓣的手洗涤清早湿湿的空气。
曾经以为，等候是一种焦急——它是的。但还有些绚丽的光点你看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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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冥冥给予的昭示。在你平凡的痛苦中加入一些希望，小小亮亮，好象鸟儿的美丽心。
玫瑰因而静静地守着，在沉沉的黑夜中，为最美的一瞬积淀色彩。
美么？
是黄金的色彩。
仓促了，留几分娇艳的血色，在朝阳喷涌的瞬间，孤独地骄傲成一道风景。
我懂得这种孤独，不仅因为美丽，还因为痛苦、因为内心深处的惶恐和逃避、因为想而不能、因为爱——却无奈。
留一点时间想我吧——想我在遥远星空下为你的孤独吟唱。
别说积淀的一生都已交付给了那个喷火的黎明，我知道另一个世界里，有一朵玫瑰正绽放着青春血——
她的心事娇艳欲滴，一如年少的你。
笑我痴狂手臂挽不住昨夜风。守你睡着，心悸了你长长睫毛下晶莹的泪。说好不哭的，却在梦中忘了誓言。
谁的誓言能够天长地久？
老去的只有岁月。
在下一个灿烂的清晨醒来，让我们都记着——
随笔：
你看，南是比你大上许多岁的， 身体又不是很好（原谅我措辞的肆无忌惮吧——你晓得我一向是这样无视生死；请相信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而没有任何恶毒的意念）。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如果你并不执意反对在生命中再寻找一个陪伴和安慰你的人——即便我们已老态龙钟、即便在你的心里只是在为失去的人找回一条影子——请想起我吧；或者，仅仅是用你纯善透明的心灵，重新打量这个长久钟爱你的男人，看看他是否在痛苦又幸福的守候中，终于得到你的信赖，终于有资格为你低下骄傲的头颅，深深地深深地亲吻你递过来的手指。
我愿意在心底假装听见你温柔的声音：
“是的，我会给你这样一个机会——在你无休止的祈盼的终点，在生命没有了羁绊的瞬间。。。。。。”
又或者，这一切都还来不及发生，我便先你而去（看我，又在讲一些无聊的话！）。但愿那些固执的爱情的念头，会指引我来世的躯体，去寻找你，就象今生，我的躯体所做过的那样——虽则为了在你面前的卑微而苦恼，却快活地忍受着，无怨无尤。
那么，来世你愿意化做什么呢？
你说过的，不想再成为悲哀的人类了。好吧，就只做路边默默绽放与凋零的花草也行啊。但无论花儿或小草，我都会凭着那一点点灵犀找到你，陪伴着你。
如果，你愿意做一颗星星——就象曾被你无数回美好地仰望过的、天穹中最明亮也最晶莹的那一颗——我会默默旋转自己黯淡的顽石的身躯，跟在你的身后，远远地，隔着命运中无法缩短的黑暗，传递给你最最温柔的注视。
我盼望能与你在同一方天幕底下，同升共落，互相照耀。
l 9 9 5年1 1月2 7日
傍晚的时候，她来了。
脸红扑扑的，进门先问：
“大姨妈好！”
引得妈妈点头称许。
“一起到燕莎买明早用的面包吧。”我提议。
“好啊。”
“你累不累？”
“不累！”眼睛笑眯眯的，难得的好兴致。
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她象快乐的小熊娃般不安份，手从背后插进我的衣兜，身子紧紧地贴着我，小脸在我的背上摩摩挲挲。
“怎么啦，这么高兴？”
“是呀，我是高兴！”
“什么好事？讲给我听听。”
“不告诉你！”
“为什么？”
“不好意思嘛。”
我笑了：“以为你会说‘我不高兴’呐！”
她却高兴着，脸儿亮得象一枚崭新的银币，好几回自己偷偷乐。
真怪，乐什么呢？
她在货架里钻来钻去，乱七八糟地买了一大堆。
“你疯了？小小购物狂！”
“高兴嘛。”
这回答真让人发疯，我缠着她不放，一定要知道她今天傻乐个什么。
“给我买根热香肠就告诉你。”——耍赖！
“说话算话？”看来威逼不行，得用利诱。
“嗯。”神情乖乖的，眼睛却紧紧地盯住烤炉里的香肠。
赶紧掏钱递向售货小姐。
趁小姐找钱的工夫，她仰起脸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又见到你啦，所以高兴啊。”
信：
你一句：“又见到你啦，所以高兴啊。”真的让我有些忘乎所以，那一切的烦恼、痛苦和忧愁，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满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快乐占据着，就象听到你对着天地做出某种可以延续终生的承诺。
其实你只是直率又有点羞涩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在我，却好象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 那惊讶、那兴奋，是难以名状的。
吃过晚饭，坐在阁楼的小床上，你突然严肃起来，低着头：
“以后要少见你。”
“怎么啦？”
“我害怕。”
（）
“怕什么？怕我吗？”
“嗯，就是怕你！”
真是莫名其妙：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吃了你。”
“怕你。。。。。。怕你爱上我呀！”说着，你抿嘴笑起来，抬眼看着我。
我挠挠头：“早爱上你了，你会不知道？”
“就是怕你爱上我。”
“是怕你自己爱上我吧？”
“不，就是怕你爱上我！ ”你皱起眉头认真的样儿，就象是个小孩子。
心里有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膨胀了，又泯灭，甩甩脑袋，懒得理会你到底想些什么，就很蛮横地去拉你。
你出乎意料地温存，一拉就过来了，只是不肯抬头，羞涩的长发扑在我胸前。
屋里屋外都静静悄悄的，关灭台灯，你搂得我好紧，能感觉你的嘴唇好象在通过我的胸膛呼吸——那么轻柔，仿佛来自我灵魂深处震颤的涟漪。
被黑暗融成一个人了，肉体和呼吸都融合在一起了，那么缓慢，所有血肉的组织和纤维，全融合在一起了。
真好。
1 9 9 5年1 1月2 7日
他们依偎得这么紧，深怕一松手就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