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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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轻笑:“是的,我都听到了,其实你是个很有慧根的孩子,只是人生许多的事都不可以省略,等你过完你该过的,一切自有结果。”
我笑道:“师太,我可以在这里留宿半月么?半月,若半月后,我还是来时的我,我就离开。若我已不是来时的我,我还是要离开。”
师太手持佛珠,笑道:“你竟已悟了,说话都有了禅意。留下吧,愿这翠梅庵可以让你清心。”
“师太就不问我,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若想说自会说的,况且你不说,我也知道,发生过的知道,未曾发生过的也可以预测到。”她微垂双目,面容沉静。
我看着袅袅的清烟,心中似觉空茫,叹息道:“师太,原谅我,我还悟不透。”
她微笑:“傻孩子,我不要你悟透,我只要你开心。凡事莫去执着,一切都会豁然。”
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与她是这么的亲近,仿佛有什么因果,也将我们扣住,只是我无法道明,是前世还是今生。
沉默许久,我问道:“师太,你来这翠梅庵许多年了么?”
“是的,许多年,不过究竟多少年我已忘记,在这翠梅庵,我有一半时间是迷糊,一半时间是清醒。我在彷徨中虚度过许多光阴,只是也没想要去找回什么。”她若有所思。
“师太这一生,只怕都要在这里度过,与佛主相伴,与梅花对语。”我突然有些羡慕师太的生活。
“是的,菩提洗岁愁,云水释禅心,朝暮及如此,余生任挽留。”
我咀嚼着她话中的禅意,她起身笑道:“你且歇着,既然来到此处,就安心静养,红尘之事暂且搁下。”
“多谢师太。”我起身回礼。
用过午斋,一下午翻读几卷经书,反复品读,似觉生味,虽知其意,却无法参透其境。庵里的香客甚多,但是丝毫不影响这里的清净。
红笺整理好一切,问道:“小姐,是否要遣人去将画扇姑娘请来?”
我笑道:“怎么,想湘琴了是吧?”因为我和画扇相交甚密,红笺与她的丫鬟湘琴感情也颇深。分别这么多时日,又好不容易才得此机会出宫,自然是心急着相见了。
红笺调皮地眨着眼睛:“难道小姐就不想画扇姑娘么?在那皇宫里能说知心话的人真是不多,谢容华和舞妃娘娘虽是好的,只是也不如画扇姑娘这般真心吧。”
一语道尽后宫冷暖,在那个奢华绮丽的地方,许多女子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将可贵的善良与烂漫渐渐消磨,到最后,又还能有几多真心。寂寞会让人疯狂,妒火会将人焚烧,权力会令人灭亡。那么多的路,竟没有一条是善意的,看似宽敞整洁,实则荆棘丛生,不过是平凡的女子,谁又能轻易地躲过最寻常的安排。
“小姐……小姐……”红笺唤道。
我回过神,微笑:“明日吧,明日遣人去请画扇来,今日我有些累了。”
“嗯,那小姐好好歇息。”
入夜,清凉如水,寺中一片寂静,屋内一盏香油灯,摇曳着暗淡的光影,桌案上摆放着一本未读完的经书,泛着苍黄的色调。窗外的月,竟比宫里的要清亮得多,挂在树梢,流泻出菩提的淡淡幽香。
披衣走出厢房,只听到庙檐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沿着长廊,穿过石径,疏梅在月光下更显孤冷。风一过,瓣瓣梅花,纷纷下落,触手可及,那满地的落红,都是缤纷的记忆。我想起了那么一句:红颜白骨。
红笺搀着我的手:“小姐,夜露太凉,别站久了,还是早些回屋吧。”
“好,这就回屋去。”我踏着细碎的月光,还有零落的花瓣,沿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
风过无痕,月落无声,人去无影。
第四十章 寒香依旧寻常落
睡在榻上,闻到悠远的晨钟声,虚虚渺渺,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在庵庙的日子真的很清净,晨起无须刻意的梳妆,临着古老的铜镜,清淡地描摹,素雅清丽。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沈眉弯,不蒙尘埃,淡雅天然。
一轮弯月已然虚淡,清新的晨风如丝如缕,寂静的庭院漫溢着梅花的幽香,还有禅寂的檀香。茵茵的青草凝着露珠,满地落花无尘,红尘远去,只余下一瓣禅心,wωw奇書网在千佛的寺前,化做淡泊悠远……
是做早课的时间,我找妙尘师太要了一件玄裳,随着庵里的青尼,一同进大雄宝殿听课去了。
钟鼓清悠,木鱼阵阵,捧一卷泛黄的经书,跪在佛前,轻轻吟读。
佛问道:“痴儿,那经书你读得进去么?”
我笑:“佛,既然我住在庵里,就要遵循这里的清规,无论我是否读得懂,至少我读了。”
佛笑:“读不懂不若不读,将自己放逐到红尘里去,待到千帆过尽,归来后一读便懂了。”
我痴笑:“不是说佛祖面前人人平等么?”我转头看了一眼跪在蒲团的青尼,闭目诵经,分外专神,又问佛:“难道她们都超脱了?”
佛笑道:“是否超脱,吾也不知。佛不知,人不知,唯有心知。”
我抬眉看佛,眼神中有些许的傲然:“那你也不知我。”
佛大笑:“痴儿,你还是个孩子。”
我亦笑:“佛,原来你亦是这般的亲和,我竟对你生了慈爱之心。”
佛道:“天下女子,皆有慈爱之心,这是人的本性。”
我又问:“佛,听说在从前,有一位得道的僧人,他慈悲为怀,却脱不了情劫。为情,他接受了腰斩的命运,只是在他死之前,救下了铡刀上一只蚂蚁。这样的慈悲,你信么?”
佛沉思,叹息道:“其有情,其身必有碍。纵是慈悲,救得虫蚁,也难救天下苍生。”
“可佛不是说人要自渡么?”
“只有先自渡才能渡人。”
…………
早课诵完了,我居然开始喜欢了与佛的对话,我觉得,佛并非是平日所想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通。佛也要听信于轮回,顺应天命,顺应法理,顺应人情,才是真义。
画扇来的时候,我正和妙尘师太下棋,妙尘师太说我下棋不专心,总是要输掉那不该输的几子。事实上,我心本乱,因何而乱,我亦不知。
画扇见我,跪下行礼:“参见婕妤娘娘,愿婕妤娘娘如意吉祥。”
我忙将她扶起,叹道:“姐姐,此处无外人,你何必这般生分。岂不知,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么?
将画扇带至我的厢房,她握紧我的手,眼中湿润,关切道:“妹妹入宫,怎么清减了许多?”
我没有回答,仔细打量画扇,她一袭纯白裙衫,领口和袖口镶着几朵粉嫩的桃花,头戴一支精致的蝴蝶碧玉簪,耳上别两只绿蝴蝶,格外的清新淡雅。我不禁盈盈笑道:“姐姐,这么多时日不见,你竟比以往更加的清丽绝俗了,与之前的装扮竟有些不同。”
画扇含羞地笑道:“妹妹莫要取笑于我,今日想到来庵里,装扮自然要素净些,再者长时间没见妹妹,也想给妹妹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莞尔一笑:“姐姐,在你面前,我成了俗人了。”我打量自己的服饰,才脱去早课时穿的玄衫,也是一袭胜雪白衣,随意梳了个简洁的发髻,一支翠簪,就别无其他的饰物。
画扇拂过我一缕垂下的丝发,疼惜道:“妹妹依旧这般楚楚动人,只是比之前瘦多了,让姐姐看了心痛。”
我垂眉,心中有委屈,一时间见着她,却不知如何诉说,轻声道:“没事的,我在宫里挺好的。”透过古老的窗棂,我看到窗外有明媚的阳光,梅花还在枝头,转而说道:“姐姐,我们不如去后院赏梅闲聊,可好?”
“好呀,我正有此意。”
携手同游,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后院已是春芳灿烂,蝴蝶穿盈,莺歌婉转,这儿的景致虽不及皇宫上林苑锦绣,却自有一份清幽,更添几分禅意。
往问梅亭走去,许多细碎的花瓣,竟不忍踩过去。望着几树梅花,看似繁艳,微风一吹,落梅点点,叹息道:“又是落花时节。”
画扇临近一枝白梅,嗅道:“好香啊,仿佛要将所有的芬芳都释放。妹妹,不是落花时节,是落梅时节,这个时节,百花争妍,惟独梅花要循香而落。”
我轻折一枝,笑道:“姐姐,你说是折下来的梅花落得快些,还是长在树上的落得快些呢?”
画扇也折了一枝,调皮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且不管她们以哪种方式循落,开过便是无悔。”
“姐姐还是这般洒脱自如,不问将来结局,只求此生无悔。”
“对,妹妹如今深处宫中,更要学会洒脱。”
我深吸一口气,轻松地笑道:“好,学会洒脱。”看着手中的梅花,不禁吟道:“三春缺月梦方回,一岭云山访落梅。天赋芳枝冰玉骨,凌寒竞放更阿谁?”
“好呵,今日有幸和妹妹同访落梅,又闻得妹妹好诗,真是惬意。”她看着梅林,笑吟道:“三月春风开满枝,何由花匠定妍媸。寒香依旧寻常落,只在深山人不知。”
“寒香依旧寻常落,只在深山人不知。姐姐,你的梅花是隐士高人,如你一般,艳冠群芳,却……”后面的话,我没说下去。
“艳冠群芳,却依旧隐入风尘,无人赏识。对么?妹妹可是此意?”她问道。
“姐姐,我……我是无心的。”我支吾道。
她牵着我的手,微笑道:“傻妹妹,我又怎会怪你,人各有命,你飞入宫廷,我落入烟花,都是命定,由不得人。”
我猛然想起妙尘师太的话:欲将此生从头过,但看青天一缕云。当日妙尘师太对画扇说过这么一句话,青天一缕云,直上青云,难道,画扇也要……
我沉了沉,低声问道:“姐姐,若是我邀你去宫里陪伴我,你可愿意?”
画扇脸上一惊,转瞬笑道:“妹妹,别说傻话了,那皇宫,岂是我等青楼歌妓能进的。”
我微笑:“难道姐姐忘了,眉弯也是青楼歌妓么?”
她轻捂我的唇,说道:“妹妹此话日后再也不能说了,你要彻底忘记你在迷月渡的一切,告诉自己,你是岳眉弯,岳府的千金岳眉弯。”
“岳府?”我低语。这两个字已不知何时在我脑中隐去,我竟忘了我是从岳府去的皇宫,忘记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岳眉弯,忘记那个叫岳承隍的义父。我低问道:“岳承隍,他还好么?我一入宫就不再与他有来往,按说礼节上也要相访的,或许是皇上特意不安排吧。”
“皇上!”画扇眼中含着期许的光亮,笑道:“我正想问妹妹,在宫里的一些事,尤其是关于皇上的,我想知道这位九五之尊的天子是如何宠爱我这清雅绝尘的妹妹。”
我盈盈一笑:“姐姐,你可知皇上是谁么?”
画扇露出一脸的疑惑,问道:“是谁呢?”
“呵呵,说来要话长了,我们不如先到亭子里坐下喝茶,边品边聊。”
“好,我也有许多的话要与妹妹说。”
我挽着画扇的手,沿着落花的石径,往问梅亭走去,清风拂过,衣袂飘舞,留下一路幽淡的梅香。
第四十一章 笑我不能如来去
翠梅庵。问梅亭。春风枝头,梅花纷落。有诗吟:幽深石巷隐云庵,欹枕禅音入梦酣。羁旅凡尘心渐远,梅花落处是江南。
坐于亭内,红笺和湘琴早已备好了新茶,我与画扇赏梅品茗,听钟声隐隐,远处还隐约可以听到潺潺的溪流,以及风声的过往,还有落花的从前。
许久不曾有这般轻松闲逸的心情,皇宫是华丽的囚牢,囚住了至美的红颜,还有森森的白骨。眼前的画扇,风流韵致,高雅别俗,一看倾城,再看倾国,我又怎么忍心将她带入那个地方,只是,烟花巷,烟花巷……
“姐姐……姐姐……”我唤道。
画扇品了一小口茶,看着我:“嗯,妹妹,你只管讲来,我听着。”
我淡淡地微笑,又轻叹道:“姐姐,如果可以,我宁愿做金陵城外一位普通农家的女子,嫁一个平凡的村夫,过着最寻常的百姓生活。”
画扇叹息:“妹妹,我亦是如此之想,只是今生已荒废,期待来生吧,来生,我只做最平庸的女子。”
我安慰道:“姐姐莫要如此说,你的一生还长得很,你是否还记得师太的话,你将来还要青云直上,大富大贵的。”
画扇浅淡一笑:“凡尘事轻浅,富贵乃烟云,谁解玲珑心,空负木石缘。”
“姐姐竟也参禅了。”
“呵呵,妹妹,将来有一天,说不定我真的会了断青丝,在此做姑子呢。”
“我信,因为我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天。”
画扇笑道:“妹妹,你还没说皇上是谁呢?我们尽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
我饮下一口茶,清淡,有些微涩,煞有介事地说道:“皇上,呵呵,其实你也见过的。”
“哦?我也见过?”
“是的,还记得旧年我们二人共得花魁么?”
“自然记得,想必金陵城的人都忘不了那一日,我记得你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