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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尘缘-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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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季心中大叫不好,想要出言阻止,却已是迟了一刻。

只见天刑山众妖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参见老祖宗!”

砰的一声,苏姀束发丝绦碎成万千蝴蝶,一头青丝月下狂飞。四野罡风大作,风力凌烈如锤,将周围群妖都吹到了数十丈外,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军营之中,纪若尘迅如鬼魅,刚以掌中山河鼎收炼了第六和第七只妖,忽然发觉远方妖气如天河倒卷,冲天而起!以他的心性和修为也不禁一阵骇然,手中山河鼎则嗡地鸣叫起来,几欲脱手飞出,冲向妖气来处。山河鼎不听使唤,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纪若尘立时调动心神,全力镇压,好不容易方将山河鼎的躁动压下。借此空隙,那些被他气势压得几成齑粉的冥山妖众总算喘出一口大气。

苏姀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天刑群妖,再不多话,面若寒霜,径向西方飘行而去。

还是熊季最先反应过来,心头闪过一点灵光,猛然向着苏姀离去的方向纵声高呼:“小的熊季恭送姐姐!”

于是苏姀那充溢四野的杀气,悄然消散,心中暗想:“这头小熊倒挺聪明的,以后若有机会,顺手栽培栽培好了。”

熊季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后队首领手指着熊季,却是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多年来萦绕心头的一大谜团,于这一刻轰然解开。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多年出生入死,功勋累累,职位却离这头庸庸碌碌的妖熊越差越远。

他愤恨之下,便欲率领群妖攻入军营,杀上几百个人,出一出心头这口恶气。哪知苏姀的声音忽然传来:“那个小家伙不好对付,以后我也还有些事情要问他。你们都散了吧!”

苏姀之命有若纶音入耳,它们岂敢不从?于是腥风大起,群妖四散。

这一番变故后,死伤惨重的冥山妖众也不敢再恋战,乘着纪若尘全力压制炼妖鼎,又留下了几颗补丸后,残部才得仓惶远遁。那首领已然发觉,不知何时纪若尘修为已悄然攀上了上清境界,以此道行境界运使炼妖鼎,便不是他们所能匹敌的了。

群妖远遁后,纪若尘独立大营中央,文王山河鼎已恢复成寸许大小,在他掌心上方徐徐旋动,鼎口时时会喷出一缕湛蓝冥火。

纪若尘眺望西方,若有所思。方才群妖呼声震天,他自已听得分明。只是不知该是何等耄耋老妖,方能令这些寿已千年的凶恶巨妖高呼“老祖宗”。

他忽然心有感应,回身望去,但见月影阑珊处,立着一个熟悉身影,一如往昔的清冷孤傲。

“纪若尘,多日不见,你的手段是愈发的凌厉狠辣了。”姬冰仙目光如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章十二 无相忘 六

纪若尘望着姬冰仙如万古玄冰凝成的容颜,微笑道:“惭愧,我正觉近日心慈手软,有些慌恐呢。许久不见,你也修入上清了。只是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呢?”

他回到人间已有些时日,又读了《春秋》,虽然那书生涩艰晦、不详不尽,但好歹也算微言大义,加上济天下的指导,现在的纪若尘已是稍有心机,也懂几分察言观色。在他眼中,姬冰仙凝定的目光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激动和坚定,当她说出他的名字时,甚至可以感到她的道心有些许波动,这可不象是在使诈,多半是真的堪破了他的来历。如此就有些奇怪了,他重返人间,休说相貌身材已是完全不同,魂魄灵识也迥然有异,更与前世断了轮回联系,除了那个自称生了阴阳眼的济天下外,怎地还会有人认出自己?

或许,纪若尘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正溶入自己掌心的文王山河鼎,或许就是此物令姬冰仙认出了自己?不过这也并非很好的理由,当年文王山河鼎被他炼化,已成为一件与命主息息相关的法宝,自己的魂魄神识彻底不同,此鼎的气息自然也与以前大相径庭。修道者以气观人而非形,也难保天下没有第二件法宝也是鼎状,姬冰仙修为至此境界,总不会还如凡夫俗子般以貌取人。

姬冰仙双手笼于胸前袖中,不知是简单抄手,还是在结着什么密印。她秉性直率,纪若尘既然单刀直入提问,她便道:“入上清境后,我主修两个法相,一为五色石瞳,一为海天月明,侥幸的是,我都修成了。”

纪若尘于三清真诀了然于胸,听后不禁道:“还真是侥幸。不过这和你如何认出我来,似乎没什么关系。”

道行晋入上清之后,天资高的可自生法相,天资低的则可修炼法相,看看能否有所成就。法相威力有大小,神通有高低,不管高下,只消能有一个法相,道法威力从此便是大增,这也是上清之初与太清之极虽只相差一阶,但修为道力却相差甚远的缘故。能够身兼两重法相的修士自古罕见。姬冰仙天资绝艳,若清修三十年,身兼两重甚至三重法相也说得过去,然而关键在于她此刻身具的法相实非寻常。

五色石瞳取义女娲以五彩石补天之意,是为三神相之一,修成后双瞳瞳心五色闪耀,可自如操控五行之力。海天月明则与玲珑心并列四奇相,以本心倒映世界万物,可破万般幻象迷法。姬冰仙同修两重法相也就罢了,可这两种法相一为神相,一为奇相,同修时的个中凶险,实难用言语形容。

其实以姬冰仙的资质就是平平淡淡地修炼一生,也很可能在今生修成兵解,可保无数后世灵识不昩,只消有足够机缘,万千轮回中总有飞升希望,何苦这般冒险,同时修炼两种至为强大难修的法相?这等不顾一切增强自身的举动,实是疯狂到了极处,或许只有那些执念定要得到什么,却又知绝无可能做到,绝望至极之人才会如此疯狂。

结果姬冰仙不但这般做了,居然还成功了,所以纪若尘会有实在是侥幸的评价。

不过神相也罢,奇相也罢,似乎也与姬冰仙如何认出纪若尘一事没太大关系。纪若尘既已脱出原有轮回,个中奥秘绝非幻象可一言蔽之。海天月明能映破尘世幻象,可映不破轮回因果。

姬冰仙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道:“直觉!”

“直觉?!”纪若尘无言以对。

纪若尘知道姬冰仙从不说谎,即是不屑,也是不会,所以对于如此答案,实在是无语至极。

问明姬冰仙此行乃是奉了紫阳真人之命随军相助后,纪若尘便分派了一间营帐给她休息,自已则回中军大帐静息。

待到万籁俱寂时,已是中夜时分。纪若尘于帐中端坐,一边徐徐吸纳着山河鼎中吐出的缕缕灵气,一边将神识散向四面八方,渐入神游之境。三千魂丝已散出大半,每根魂丝上都附有少许灵力真元,于是随着纪若尘渐渐深入神游秘境,他身上的真元气息也随之逐渐减弱,由上清落至太清上圣,再落至太清高圣境而止。

就在心神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时,纪若尘眼前忽然浮现一柄古剑,那柄如今仍插在他前世身躯心口的古剑!

纪若尘猛然张开双眼,一口鲜血喷出!这一瞬间,他全身力气似乎都被抽得一干二净,从椅中翻落在地,不住地咳嗽着,每咳一次,便会喷出一小团血雾。

好不容易咳嗽稍止,他伏在地上,身体内新生成的骨骼每一根都在抽动着,剧痛此起彼伏,层层叠叠而来。

他紧抓自己胸口,大口喘息。新生成的肉身仍很脆弱,远远未到凝练如玉的地步,痛楚格外的清晰。不过身上再痛,也压不住心底那沉于识海之下的古剑,以及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难道一剑穿心仍是不够,非要斩尽轮回、方肯罢休?!”

嗤的一声响,营帐中心铺放的羊皮厚毡在他指下片片破裂。

前世之身剔骨剜心,已将所有能还的都还了出去,自此深深沉眠,再不愿触及这个问题。而重生的他更不想去理会这件事,只当作一切与已无关,把记忆中种种因果赶至天涯海角外,埋至幽冥无尽中。却未想到今时今刻,不旦尽数想起,且是如此来势汹汹、如此激烈不甘!

怎可忘,怎能忘?

咕的一声,纪若尘生生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吞了下去,近乎狂乱地在内心咆哮:“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又有何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强行压伏着体内狂乱奔涌的血气,缓慢但坚定地撑起了身体。甫一抬头,纪若尘眼帘中便映出一双雪白软靴。纪若尘方才体内天翻地覆,她何时进入营帐,竟然全无所察。

纪若尘立定,望着触手可及的姬冰仙,奇异地笑了笑,道:“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营帐中,有浓湿冰寒的杀气开始漫延。

姬冰仙隐隐透着冰蓝的双眸波澜不惊,答非所问:“以前你活得很累,看得出来,现在你也不轻松。”

纪若尘双瞳中光芒跳动了一下,隐约可见冥炎闪动,他将姬冰仙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肆无忌惮,冷笑道:“同修两种法相,你难道就比我活得容易?”

姬冰仙瞳心中五色光芒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如玄冰般的深蓝,道:“是不容易,而且自从遇到你之后,就格外的不容易了。在与你一战之前,若以修为进境而论,除了本师紫微真人之外,宗内诸位真人当年的进境也是远不如我。我经年独处陋室,自问一颗道心已是片尘不染,修至玉清大道之前,自可一路勇往直前。本宗前代虽有沈伯阳惊才绝艳,然他道心不若我坚定,所以修到后来终于步入歧途。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宁静的,直到遇到了你,直到输给了你。”

纪若尘仍然微笑,但他唇角边依旧有未干的鲜血,因此语气虽然平淡,笑容却显得有些狰狞:“道心不等于修为,斗法也不是只看道行高低。”

姬冰仙眉宇如古井不波,道:“这些道理,寻常修士都是知道的。可是在你我这类注定高居一切修道者之上的人而言,控法、修为、道心本是一体,何来区别?我输给了你,不管以什么方式,不论有什么借口,便就是输了。所以自你下山之后,我读遍道典,想要知道输在哪里。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我没有你那一往无前、甘舍一切的道心。于是我不再顾忌,勇猛精进,你下山后一年内,我修入上清,并放弃自生法相,转而兼修五色石瞳与明月冰心。我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求道,既然天未亡我,便是要我得道。果然,此次下山,我又遇到了你。从看到你时,我便知道你回来了,虽然我并不明白你曾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回来的。不过你回来了就好。”

她娓娓道来,便似是在叙述一件完全与已无关的小事,可是内中凶险重重、九死一生,如何形容?

纪若尘已然明白,皱眉道:“你还想与我较量?”

“正是。”

纪若尘双眉一竖!他今夜心境大变,本就是心烦意乱,这姬冰仙又纠缠不休,耐心已至此为止,当下冷笑道:“你说较量就较量?”

姬冰仙瞳中升起一层湛蓝水雾,淡淡地道:“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我一日未能胜过你,就一日不会放弃。”

纪若尘面罩寒霜,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我已死去归来过,便该明白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以前我可以手下留情,这次可不会留你一条生路。”

姬冰仙淡淡一笑,道:“我若怕死,便不会同修两门法相了。你想杀我,便不能不尽全力,如此最好。”

纪若尘面色登时一寒,眼光中便透出狠厉杀机来。若是初回人间时,他仍秉承苍野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肯定是想不也想立刻下杀手,让姬冰仙求仁得仁,求道得道。既然同修两种法相都死不了,他不介意用山河鼎送她一程。

与济天下相处近一年时光,现如今他的思量多了许多,不再会总依本性随意行事。姬冰仙说起来也是来助他的,而且的确是非常大的助力。他此行第一件事是除了明皇和杨妃,怎能因这样一点小事就自断臂膀?

不过纪若尘此刻心境仍是凌乱起伏,胸口气血仍在涌动,耐心连往日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姬冰仙说得明白,一日不胜就一日不肯干休,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对于人间界的修道者来说,若两人皆是天资横溢、旗鼓相当的话,斗法切蹉确实是增进修为道心的一条捷径。然而纪若尘能够神游八荒,又何需与人切蹉?

纪若尘哼了一声,强行压下杀心,回椅中坐定,喝了声:“玉童!”

玉童应声而入。

她裹着一袭轻裘,下面露出如玉般赤足,显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而且她根本未换衣裳,只着了内裳进来,肩头大腿露出大片如雪肌肤,轻裘下可见薄若蝉翼的小衣,显然是听得呼唤直接就冲入中军帐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玉童在纪若尘身后立好,一双凤眼不住地瞟着姬冰仙。

纪若尘向姬冰仙一指,道:“她一定要与我切蹉道法,很是麻烦。你给我想一个办法,令她输了这次后,再也不会来烦我。若能办成此事,自然有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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