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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恋爱中的女人-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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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拉德坐起来,戈珍害怕地看着他。
  “有人落水了,”他气愤、绝望地说。然后他警觉地扫视着夜幕笼罩下的水面问:“你能划过去吗?”
  “去哪儿?到码头吗?”戈珍紧张地问。
  “是的。”
  “如果我无法直线划过去你就提醒我。”她仍旧紧张、恐惧地说。
  “保持船身平稳。”他说。独木舟径直朝前驶去。
  可怕的叫喊声和响声仍旧穿过夜幕从水面上传过来。
  “发生这事儿不会是老天注定的吧?”戈珍不无恶意地嘲弄道。可他压根儿没听见她的话。戈珍回过头看路。半明半暗的水面上流泻着好看的灯光,游船似乎离这里不远了,船上的灯光在水面上飘摇。戈珍尽力摇着橹。可现在看起来事关重大了,为此她心里没把握,手也就跟着笨了,怎么也划不快。她瞟了他的脸一眼,发现他警觉地凝视着夜色,那样子很独特。她的心一沉,似乎要死了。“其实呀,”她自语道,“不会有人淹死的,当然不会的。那也太耸人听闻了。”可一看到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的心就发凉,那样子看上去似乎他天生就属于死亡与灾难,他又成为以前的那个他了。
  这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
  “迪,迪,迪,迪,哦,迪,哦,迪!”
  戈珍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
  “是迪安娜,就是她,”杰拉德嘟哝着,“这个小猴子,她真会耍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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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船橹,船行得不太快。戈珍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划船,感到无所适从了。她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远处仍旧传来叫喊声和回答声。
  “在哪儿呢,哪儿呢?在那儿,对,是那儿。哪个?不,不,不。该死的东西,这儿,这儿——”数条小船从四面八方急匆匆向出事地点划去,但见各色彩灯笼贴近水面摇曳着,留下一串串倒影在涟漪中起伏。汽船不知何故又鸣起了汽笛。
  戈珍的独木舟也加快了速度,船灯在杰拉德身后飘摇着。
  那孩子又高声尖叫起来,这次的叫声中带着哭腔,有点不耐烦了。
  “迪,哦,迪,哦,迪,迪——!”
  这可怕的叫声穿透黑夜传了过来。
  “温妮,你最好上床去睡吧。”杰拉德自言自语道。
  说着他弯下腰去解鞋带,脱掉鞋,然后把头上的软帽摘下甩到船底。
  “你的手上有伤,你不能下水。”戈珍恐怖地说,忍不住大喘着气。
  “什么?没事儿。”
  他挣掉夹克衫,把它扔到脚下。现在,他光着头,全身都穿着白衣服。他用手摸摸腰带。他们现在靠近码头了,码头影影绰绰耸立着,码头上五光十色的灯在阴影笼罩下的黑色水面上投下一片片红、绿、黄的色块,既可爱、又丑陋。
  “把她弄出来!噢,迪,亲爱的!噢,把她弄出来,噢,爸爸!爸爸!”孩子发疯般地呻吟着。有人抓着救生圈跳进水中。两条小船划近了,船上的灯照来照去一点都不管用。其余的船也围上来了。
  “嘿,在那儿——罗克利!嘿,在那儿!”
  “克里奇先生!”船长恐怖地叫道,“迪安娜小姐落水了。”
  “有人下去救她吗?”杰拉德厉声问。
  “年轻的布林德尔医生下去了,先生。”
  “在哪儿呢?”
  “看不清,先生。大家都在找,可眼下什么也看不见。”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似乎有什么不祥的征兆。
  “她在哪儿落水的?”
  “我觉得是在那儿,”那人不明确地说,“就是亮着红绿灯的那条船。”
  “往那儿划。”杰拉德平静地对戈珍说。
  “把她救出来,杰拉德,哦,救出她来,”那孩子焦急地叫着。但他并不在意。
  “再往后靠靠,”杰拉德站在摇摇晃晃的船上说。“船不会翻的。”
  说话间他一下子跃入水中。戈珍在船里剧烈地晃动着,翻滚着的水波中荡漾着灯光,她知道那是月光,他死了,他很可能死了。一阵绝望感袭上心头,令她失去了感觉和意识。她知道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世界还照旧,可没有他了。黑夜似乎很空旷。灯笼晃来晃去,人们在游船上和小船上窃窃私语着。她听见温妮弗莱德在呻吟:“哦,一定要找到她,杰拉德,找到她呀,”好象还有人在安慰她。戈珍划着船在湖上东摇西晃,毫无目标,这可怕、冷漠、无边无际的湖水让她感到说不出来的恐怖。他不会再回来了吗?她感到她也应该跳进水中去,亲身领略一下水中的恐怖。
  听到有人说“他在那儿”,她不禁一惊。她看到他象一只水老鼠一样在水中游着,就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划过去。尽管他这时离一艘大船很近了,但她仍然向他划过去,她一定要靠近他。她看到他了,他就象一头海豹。他象海豹一样抓住了船眩。湿漉漉的头发从头上披下来,他的脸看上去很柔和。她可以听到他在大口地喘息。
  他爬进船舱。噢,他往船上爬时,腰部的肌肉在用力,白皙皙地闪着光,真美呀,她看到这腰真想去死、去死。闪光、美好的腰臀,他的肩背浑圆又柔韧,啊,这景象对她来说可太刺激了,太美妙了。她知道,这是对她命运的宣判。可怕的,无援无助的命运,多美呀,这么美!
  在她看来,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种生命的化身。她看到他抹去脸上的水,看着自己手上的绷带。她意识到这没什么好,她无法超越他,对她来说他是生命的终极。
  “把灯熄了,这样反倒看得更清楚些。”他的声音突兀、生硬、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简直难以相信有一个什么男性世界。她斜过身子,把灯熄灭了,这些灯笼是很难熄灭的。除了游船两侧的彩色灯影以外,别处的灯火全消失了。蓝灰色的夜渐渐弥漫开来,月上中天,到处都有船影在晃动。
  随着一阵击水声他又潜入水底中。戈珍心烦意乱地坐着,面对宽广、凝重、死静的水域,她心里着实怕,她跟脚下这平缓、毫无生气的水在一起,感到很孤独。这还不是什么孤单的问题,这是一种可怕的分离、可怕、冷酷的悬念。她就高悬在可恶的现实之上,直到她也沉入底层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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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又听到人们在喊,于是她知道他爬出了水面上了船。她坐等着与他取得联系。隔着水面上巨大的空间,她仍然认为她与他有联系。可她的心却承担着难以忍受的孤独,任什么也无法穿透这包围着心的孤独。
  “让游船靠港吧。让它停在那儿一点用也没有。准备好缆绳拉船。”传来了决定性的命令声。
  “杰拉德!杰拉德!”温妮弗莱德发疯般地叫着。杰拉德没有回答。游船慢慢笨拙地绕了一个圈子然后悄然靠岸,隐入黑暗之中。轮机的旋转声减弱了。戈珍的小船一阵摇晃,她不由自主地把橹插入水中以保持船身平衡。
  “是戈珍吗?”厄秀拉问。
  “厄秀拉!”
  姐妹二人的船相会了。
  “杰拉德在哪儿?”戈珍问。
  “他又跳进水里去了。”厄秀拉抱怨说,“我觉得,他的手伤成那样,就不该下水。”
  “这次我可要把他送回家了。”伯金说。
  汽船驶过,掀起的浪头使得小船又晃起来。戈珍和厄秀拉一直在寻找杰拉德。
  “他在那儿呢!”厄秀拉的眼尖,看到了他。杰拉德在水下并没呆多久。伯金把船向他划过去,戈珍也划船跟上。杰拉德慢慢游过来用伤手扒住船舷,手一滑,人又落下水去。
  “你怎么不帮他一把?”厄秀拉厉声问。
  杰拉德又游了过来,伯金弯下身拉他上了船。戈珍又看到他往船上爬了,可这一次他显得迟缓、沉重,象一头水陆两栖动物那样笨拙地爬了上来。月光朦胧地洒在他白皙湿淋淋的身体上,照耀着他弯曲的背和健壮的腰臀。可这具肉体现在看上去却是一副惨败相儿:他爬上来,缓缓地、笨重地倒了下去。他象一头痛苦的动物那样喘着粗气。他瘫坐在船里,纹丝不动,他的头象海豹那样僵硬地挺着,他整个儿看上去不成|人样,令人无法理解。戈珍不由自主地划船跟在他们那只船后面,一个劲儿打寒颤。伯金一言不发地把船划向码头。
  “你往哪儿划?”杰拉德如梦初醒般地突然问。
  “回家,”伯金说。
  “噢,不!”杰拉德急切地说,“他们还在水中,我们怎么能回家呢?往回划,我要找到他们。”女人们让他的声音吓坏了,那语调太专横、可怕,几乎是疯狂的声音,让你无法反驳。
  “不,”伯金说,“你不能去了。”他的话中流露出强迫的意思。杰拉德沉默了,心里在斗争着。似乎他要杀了伯金才算拉倒。可伯金依旧平缓地划着船,并不回答他的话,心里自有自己的招术。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杰拉德仇视地问。
  伯金没回答,直朝岸边划去。杰拉德沉默地坐在船上,象一头聋哑动物喘着粗气,牙齿打颤,胳膊僵住了,头象海豹的头一样僵直。
  他们来到了码头。杰拉德浑身水湿,象个裸体人一样沿台阶往上走。他父亲就立在那儿。
  “爸爸!”他叫道。
  “哦,我的儿。回家去,换换衣服吧。”
  “我们救不了他们了。”他说。
  “还有希望,我的儿。”
  “我看怕不行,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湖里还有一股刺骨的寒流。“
  “我们将把水排干,”父亲说,“回家去安顿一下。卢伯特,帮助照看照看他。”他又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话。
  “爸爸,真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的错儿。可无法挽回了,我已尽了最大努力。我还可以再潜下水,不过没什么用了。”
  他光着脚在木制地板上走了几步,踩到了什么尖东西。
  “你没穿鞋呀。”伯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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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鞋在这儿呢!”戈珍在码头下面说,边说边加快速度划过来。
  杰拉德等别人把鞋带过来。戈珍把鞋递给他,他接过穿上了。
  “如果你死去的话,”他说,“死了就算了。干吗又要活过来?水下有藏身的地方,可以容几千人呢。”
  “两个人就够了。”她喃言道。
  他穿上另一只鞋。他浑身颤抖着,说话时牙齿都打颤了。
  “是的,”他说,“也许是吧,可奇怪的是,那儿的藏身之地太大了,那是一个大世界。那儿象地狱一样阴冷,你在那儿孤立无援,好象你的头被人砍掉了一样。”他颤抖得太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可知道,我们家有个特点,”他继续说:
  “一旦什么事出了差错就再也无法矫正过来了。我这一生一直注意着这一点——一旦什么事出了差错,你就无法纠正它了。”
  他们说着话穿过公路向家中走去。
  “你可知道,一下了水,那儿是何等阴冷,跟水面上大不一样,深不见底。你可以想想,咱们怎么没死,上到岸上来了。这就走吗?我送送你,好吗?那,再见,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两个姑娘又等了一会儿看是否还有希望。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亮得出奇,水面上聚集着小船,各种各样的声音汇在一起,有人在压低嗓门儿喊话,都是些没用的话。伯金一回来,戈珍就回家了。
  伯金奉命打开水闸把湖里的水放干净。威利湖在大路附近设了一个水闸,从而它就成了一个水库,在急需的情况下为远处的矿区供水。“跟我来,”他对厄秀拉说,“等我做完这件事我陪你一起步行回家。”
  他来到管水员的屋里,要来水闸的钥匙。然后他们穿过路旁的一座小门来到水站的水头,下面是一个蓄水的石坑,还有一条台阶路直通向水底。石级头上的门就是水闸。
  夜色呈现出银灰,若没有一阵阵焦虑的喊声,这夜晚该是十分安宁的。银灰色的月光洒在湖面上,影影绰绰的船只在一片欸乃声中漂动。可厄秀拉的头脑却僵住了,她觉得什么都不那么重要,都不真实。
  伯金抓住水门的铁把手,用力扭起来。齿轮开始慢慢松动了。他扭啊扭,象个奴隶在劳作,白色的身影变得明晰起来。厄秀拉扭头向旁边看去。她不忍心看着他沉重地扭动,又弯腰又直腰地象个奴隶一样扭动铁把手。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路那边堵满了树木的洞口哗哗涌出水流来,这哗哗的流水声随即变成怒吼,然后只听得隆隆的水柱降落下来,沉重地砸下来。这巨大的水流充溢了整个黑夜,隆隆轰鸣着,一切都随之沉没、消失了。厄秀拉似乎在为自己的生命挣扎着。她用手捂住耳朵,眼睛却看着高挂中天的一弯月亮。
  “咱们可以走了吗?”她冲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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