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 (正传+外传)-第3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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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因哈特把双手抱在黄金色的头部背后。
高登巴姆王朝积年的弊害和苛政,对人心而言已到了负担的极限。包括漠然坐视的人在内,若能集结,聚敛恒常以来的不满势力,则就能够将这老衰的巨龙击落在地吧。不过,当反抗的对象一旦被打倒时,反而会为之狼狈的那种没骨气的人也大有所在。和那种人联手的话,等于是在培养着紧要关头时的背叛者。由此看来对梅克林格的好意不能给予过大的评价。
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这位青年军官,并非因其军人身份而受到维斯特列爵夫人的喜爱,而是以艺术家的身分受其礼遇。他和她的七个爱人不同,不只是有充分自给自足的能力,而且身为艺术家已有相当的名声。他是散文诗人,是水彩画家,亦是钢琴家,但这反而使他和喜好无名艺术家的男爵夫人划上了一线之隔。对男爵夫人而言,似乎只有需要她精神及物质两方面协助的男性,才会引发她强烈的保护欲。
“……是吗?”
吉尔菲艾斯的声音充满着怀疑。如果真是如此,为何这位志在担任艺术赞助者的男爵夫人会为了他而食指大动?
莱因哈特小声地笑着。
“素食主义者也会有想吃肉的时候吧?梅克林格就像是盘豪华的沙拉,反倒是引不起她的食欲。”
“我倒不知道莱因哈特大人那么熟知女性心理啊。”
莱因哈特松开了手,使黄金色头发起了一阵波动。如果不在某处跨越界线的活,是难以求致人材的。他正期望着这种契机。
※ ※ ※
五月二日,讨伐军由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归还,不过是去平定地域性的小叛乱就费了一个月以上时间。
当晚,包括新无忧宫在内的帝都一角,正被春末的风暴清洗着。窗上的硬质玻璃映出了雨和风的热情舞蹈,间隔数分同出的雷光将其饰上青白的色泽。
莱因哈特并非特别喜好暴风雨的景象,但当晚他关掉室内的灯火,注视着放电现象所纺出的抽象画。这说不上是纯粹的欣赏,雷光的一闪一闪,看来像是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刺向姐姐安妮罗杰的利剑光芒。
菲珀夫人告诉他有客人来访是在十一点过后的事了。“红发先生”答谢夫人并下了楼梯,不断确认身上的手枪且以TV门铃询问客人的身份。
“我是帝国军少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深夜来打扰,实在抱歉,我想拜见缪杰尔上将。”
吉尔菲艾斯发觉到,画面上映出来访者的眼眸,右眼是黑色,左眼蓝色,散发着不同色彩的光芒。
第四章 肃正军规
Ⅰ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和渥佛根·米达麦亚,是担任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讨伐军的战斗技术顾问。
这一年,帝国历四八六年,罗严塔尔二十八岁,米达麦亚为二十七岁,阶级都是少将。在军官学校中,前者是大一年的学长,但当时却不知为何没有机会相识,到四八0年他们才初次碰面。那是在伊谢尔伦要塞的一角,当时被讽刺地称做“后费沙”的军官用酒吧。
当时,米达麦亚正由少尉升为中尉,而相反的罗严塔尔由上尉降级为中尉。并非因为战斗失败或是其他失败要因的霄小、无能之类的因素而使得他的阶级不得不逆行的。
在这之前,战舰克洛先的舰长丹尼曼中校有位以美貌而闻名的千金,而有三位前途光明的青年官向她求婚。这位父亲不知是思想开明,或者只是想回避责任,而叫女儿自己做选择。这位千金处于在三支签中亲手抽出一支签的态势,而三年都未能做下决断。某个星期喜欢上A上尉那精悍的行动力,下一个星期却对其粗野的独断作风嗤之以鼻。某个月被B上尉的深谋远虑所吸引,一个月后却又为其优柔寡断而生气。有一天喜欢上C中尉的年轻单纯,隔一夜后又只觉得他幼稚。因为她本身的价值观未能确立,所以所做的选择也只得一再更动。
而此时出现了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上尉。这位金银妖瞳的美男子,只要像古代的灯台般站着,其所放出的光芒就让鸟儿不由得被其所吸引。这位千金被第四个男子夺去魂魄。在千金心中银幕上映出的他,要比A上尉典雅、比B上尉果断、比C中尉在为人上更成熟。
罗严塔尔对这位千金则毫不关心——在她出现在他面前之前。而当她进入视界之后,他就轻易地摘下了这朵花。被摘下的一方则深信这是约定者将来的行为,但摘花的这一方则只想共有寝床而完全没打算共有将来。在这女孩流了几公升的泪水之后,带着骑士道精神和私怨,A上尉、B上尉和C中尉出现在“虚伪的渔色家”面前,要求决斗。
“也可以啊,只要你们调整好时间配合我。”
金银妖瞳的“好色者”如此回答。
就这样,罗严塔尔在一天内做了三次决斗。一次是用手枪,两次是武力。他胜了三次,三位重伤者被送进医院,他本身则只有左上臂受了极轻刀创。
当然在军队内是禁止私下决斗的,挑战者和接受者双方都受到处罚。使三人负重伤的罗严塔尔被降了一级,而自己主动成为受害者的三人也是一样。因为涉及这次决斗纷争的四人都是有着帝国骑士之称号的下级贵族,因此军法会议才能在形式上的公平下处理此一事态。如果负伤的三人有爵位而罗严塔尔是平民的话,则不管形式如何,他的两脚大概都将离开人世吧。不过他的双脚还是得离开当时的赴任地,到最前线的伊谢尔伦要塞才行。
在同一时期,和自由行星同盟的战斗中立下了武勋,升为中尉的渥佛根·米达麦亚也赴任至此。
渥佛根·米达麦亚此时二十一岁,较为矮小的身体却像体操选手般地结实,身材匀整。疏于梳整的蜂蜜色头发,锐利明亮的灰色眼眸有着年轻的气息,给人富有活力的印象,甚至给人一种个人的勇敢与指挥官的果断结合而拟人化的印象。
二十二岁的罗严塔尔是材修长的美男子,暗棕色的头发倒还好,那黑色右眼和蓝色左眼的组合,对拥有情人的男性而言,也许像是一种不吉物吧。
他们之所以彼此成为好友,似乎是起因于当时一次惊动伊谢尔伦要塞的事件。此事从一个在“后费沙”工作的女子射杀一位客人开始,使得全要塞为之骚然了一个星期,但真相被封印在宪兵队的资料室中。总之,当周围的人注意到时,“好色的下级贵族”和“顽固的平民”已成了可以互道衷心的好友。
在这年末,他们升为上尉,离开了伊谢尔伦。
从此以后,他们在许多战场上一起行动。而军部方面,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共同作战能获致其他人所罕见的高成功率,所以为了有效地利用人力资源,也就让他们联手作战。对他们本人而言,这么呼吸一致的搭挡对象,可说是别无他求了。能呼应米达麦亚的迅速的只有罗严塔尔,而能对抗罗严塔尔的巧致的也只有米达麦亚。
阶级越升高,权限越大,他们的能力就越高涨,合作就越具效果。若以宿命论者的说法,也许会说他们两人注定要指挥大军去征服宇宙,才出生到这人世的。不过,这些话不待他人得意洋洋地下评论,他们本身就已极自然地确信着。
原本说来,米达麦亚会和罗严塔尔这般有着渔色家之外在的男人亲近的要素是少之又少。他在当时,对艾若瑟琳这“像燕子般轻盈”的少女以外的女性,都处于像是在看着无机物的状态,对于一再更换掌中之花的罗严塔尔,只有耸肩遥望。不久后,米达麦亚和艾芳瑟琳结婚,建立了家庭,但在举行简单的婚礼时,女性参加者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出席的罗严塔尔身上。罗严塔尔则冷然地默视,只在礼仪上亲吻了新娘,就立即告退。
米达麦亚的父亲担心新娘该不会被罗严塔尔所吸引吧,但母亲则一笑置之。我们家的孩子也是相当不错的男儿啊!母亲如是说道。而后的结论,母亲的确是正确的。
米达麦亚希望罗严塔尔能得到好伴侣及好家庭。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
当然,米达麦亚也对好友的渔色找辩护的余地。其一是:罗严塔尔身为高级军官有其权力所在,但他从未以权力为武器而要女性屈服。和他有所交情的女性,几乎都是被他的美貌、地位或才能所吸引而自愿献身于他。
“会被灯火吸引的虫,本身也有不是。”
米过麦亚如此想,但这也许是他偏袒友人的见解。这一盏“灯”不管由谁来看,都有些过于耀眼,要无视于它是很困难的。
而另一个理由是,只有米达麦亚才知道,罗严塔尔对女性严重不信任起因。这个起因连对妻子艾芳瑟琳,米达麦亚也从未说出过。
Ⅱ
帝国历四八六年对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领导的讨伐行动,对身为用兵家的米达麦亚及罗严塔尔而言,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义。他们和几位高级军官,一起得到了“战斗技术顾问”的职称,负责指导没有战场经验的青年贵族们,但这些“徒弟”们欠缺顺从和认真的情况已到了难以衡量的程度。罗严塔尔在一周之间,放弃的次数已有一打之多。而他的友人到底放弃了多少次则不得而知了。
“把指挥权交给我。我三个小时就把它结束掉。”
米达麦亚怒吼着,总之不肖的徒弟们终究是成功地镇压了叛乱,克洛普修特克侯爵饮下了毒酒和怨念自杀了。至此,布朗胥百克邸的爆炸事件所引发的骚乱应算是告一段落了,但……
虽然法律规定叛逆者的资产应全部没收归于国库但实际在战场上则各尽其掠夺之能事,勉强留在帝国财务省手中的大概只有不动产或有记名的金融资产了。财务省的官吏时常会混在讨伐军的先头部队中前进,在宝石箱,高级家具或毛皮上贴上“帝国财务省”的封条,尤其是在六十多年前,威廉斯坦公爵的叛乱被镇压之后,为了掠夺和施暴目的而侵入居馆的将兵,看到眼前所及的情景,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几乎只要是人力可以搬动的物品都被贴上封条了。
“这一切都是帝国政府的公有财产。若是碰上了一根指头,可就是侵犯皇帝陛下的财物了!”
呼吸还没平静下来,比兵士们先到场的财务省的官吏就已转身而去。
这些掠夺未遂犯们为之狂怒,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因为那位官吏并未在威廉斯坦公爵那为数上百的爱妻身上贴封条,所以将兵们就侵犯这些女人,证明了忘却羞耻心的军队是如何地凶恶。
这位忠于职务的宫吏,由当时的财务省次长授与表彰状与奖赏金,但因为私人的复仇心驱使,讨伐军干部们施加了压力,虽然已经过征兵年龄,但他仍被人以士兵的身分送往最前线。不,他违背军部的期待而一直活着,六年后,他回到妻子的身边。
在此次克洛普修特克侯领的讨伐行动中,财务省的官吏也同行了,但并没有那一种“模范官员”存在,将兵们为所欲为地对非战斗员施暴,掠夺财物。比较复杂的是,从这般的蛮行中,可以看出平民出身的兵士对大贵族们所蓄积的憎恶所表现出来的一面。
因此,掠夺成暴行被当成是一种消解需求不满的方式,而有着被默认的倾向,不过,此次的克洛普修特克侯领讨伐行动有些大异其趣的事,就是被讨伐者与讨伐者都同为特权世界的住民的这个事实。讨伐军的编成原本就是为了迎合门阀贵旋们,但参加的青年贵族当中的大半,都把掠夺与暴行和战斗一样地视为游戏。长期享受着特权和物质的充足,使其现实感稀薄化了,为追求刺激而喜好单方面地施虐,加强了希望他人不幸的心理倾向。
住在克洛普修特克侯领的人们,不分贵贱,都成被施虐的对象。在战斗时脸色苍白害怕得颤抖的这些人,对想抵抗也无力抵杭的老人、女性及幼儿,则欣喜地行使着暴力,抢夺财物。
※ ※ ※
关于这一方面,罗严塔尔从一开始就弃而不顾,而米达麦亚则捉住那些不肖的徒弟加以叱责,不断地努力阻止这可耻的蛮行。
“我教你们战斗的方法,但可没教过你们掠夺、施暴和放火的方法。”
用这台词来促使对方反省,米达麦亚自己都厌烦,但看到蛮行,他却无法装做默然无视的样子。
“有一天你们会牵着后悔的手跳起毁灭的舞蹈,多少记着这些话吧。”
并非在做预言,但米达麦亚带着充分警告的含意说出些话,虽然赶走了这些穿着军服的无赖汉,但一想起在他的视线射程外所发生的恶事数量,不由地起了一阵徒劳感。罗严塔尔以那毫无热力的眼神望着友人。
“正论家的米达麦亚提督,您可真是辛苦了。”
“你别挖苦我。”
虽然理解僚友那不悦之至的心情,罗严塔尔却也不放松他那讥讽的口吻。有一半是对着栖息在他自己内部的某物所说的。
对大贵族的蠢孩子们而言,这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