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遮天-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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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狠狠一悸,有多久没有对视她的眼睛?
一瞬间过往所有爱恨情仇涌上,在整个胸腔打翻五味瓶。
不知算不算有些欲盖弥彰,他大喊出来,“你不要多想,我是为了跟皇上交代!”
她的嘴角挑了一下,地上的泥泞被冲起来溅在她衣上脸上,可那双眸子只是说不出的澄澈。
“曾经……为了一个必须达成的目的……我践踏了太多人心……”
江轩的眼睛骤然睁大,因为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不要问我值不值得……也许我死前的那一秒才会知道……”,万素飞直视着说不出话的男子,长发猎猎飞动在风里。
“但我怕没有机会说了……提前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江轩的鼻子突然一酸,好像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击中,只觉得差一点就要流下泪来。
可这他妈的是什么时候啊!怎么能哭!
他猛地甩了下头,避开她的眼睛,少见地吼道,“闭嘴吧!我们的恩怨回去再说!”
“不要回去说了……我知道你还是想杀我,过了此刻,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万素飞笑起来,笑里带着一种凄然的决绝。
江轩只觉得什么滚烫的东西浇进耳膜,将血液煮得沸腾,心脏迫得打鼓一样狂跳,他要承认,这句话找准了他最隐秘的穴位,他是恨的!依然恨!那恨在一瞬间燃烧起来,整个心尖都化为灰烬一样的痛楚,可相反地,那恨烧得多痛,才知道有多爱……
放手,还是不放?短暂的静默,在火光血影的夜里,仿佛永恒。
然而,这为难的选择,不消他来做了。
他打一个冷战,只见万素飞右手不知何时扬起,一支银簪便连同玉臂一起流满月华,而那月华陡然飞坠,在空中划出一条水色的圆弧,准准地刺向他握住她的手,仿佛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
刺骨疼痛来的猝不及防,江轩大叫一声,本能地松手,另一手刹那间也放了缰绳,被勒得暴躁的马儿乘势一声长嘶,箭矢一样弹射出去,瞬间已经飞在数丈之外。
他的身后,万素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带着笑将手笼在嘴上,发出最后一声长啸,“我们两清!!!——”
第一一四章 故人!
第一一四章 故人!
万素飞伏在地上,看前面数匹马去势难收,到底变成小点,溶化在淡黑的夜色中,唇上勾起一个完美的笑意。
清了,终于清了……
她深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感到畅快。
然而,这种轻松并未持续三秒,便被逆耳而来的一声惨叫生生打 断。
世界骤然回到现实,那个四面火光,喊杀震天的夜晚。
她摔的地方是城郊的街上,退后两步,恰好藏入民家的院门后边,看见不甚平坦的土路上,涌来可怕的人潮,向一个方向拼命狂奔着,好像被恶狼追赶的羊群。
队伍冲过她眼前的时候,看清了恶狼的形貌: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已经颇冷的天气下打着赤膊,一身青红相间的纹身在肌肉上晃动,不用马就跑得很快,脚步成外八字,明显的海上特征。他们追逐那支软弱的队伍,待有人掉队,就上去一脚踏住,然后补上雪亮的一刀。
这次的惨叫来自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火把照耀下,长刀从他肚子中抽出来,不但有血,还有肥腻的油脂,行凶的海贼便将刀口在鞋底上蹭了蹭,咧开巨型的大口呵呵笑起来,笑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转向万素飞的方向,一双眼睛当真射出恶狼样的蓝绿,看得后者打了一个冷战。
直到他们跑远,万素飞才敢长出一口气,从门后爬出。
相信她,海贼从来没有一个梦想叫劫富济贫或者替天行道,看到的必是最为嗜血的个体,冲在最前,喜欢体味杀人的快乐,而后面很快会出现的大部队,也无疑是奸淫掳掠的主儿。
万素飞看着尸横遍野的街,鼻子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她还给江轩,不等于自己想死,于是开始跑起来,尽管有些踉跄。
跑过的地方,有人多的也有人少的,但都在乱喊乱叫,弄得耳朵里一直嗡嗡地响。也有的时候,她会躲藏一下,趴在高门大户石狮子的后面,或者甚至地上的尸体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能看见洞开的城门,是东西南北哪一扇,已经分不清楚,也不重要了。
城门有人把守,她藏身在火光难达的阴影里远远望了一会,几次探出脚尖,却终于掉转头,还是必须找到一匹马,才有可能冲得出去。
军马厩方才看过已经全空了,还有马的地方最大可能富户的私家,当然,那里也必定是海贼的重点光顾对象。
但是这时,怎样也是赌,她几乎不能用理性来分析判断,而是交由直觉来行事了。
…
…
平章已由桃源化为地狱,大火在百姓安居乐业的房屋上跳跃,熊熊映得半个夜空都是炽红,火星升腾,快速飞上很高的地方,金蛇一般乱舞,残破的城墙上望出去,低垂的星空都在动荡。如果无视道德上的审判,倒是极为壮美的一副景观。
从那火烟之中,冲出一匹黑色的骏马,黑暗中的 陌小路在马蹄下极速向后退着,前方则向城门延伸
不消说,马上骑士正是万素飞,只见她鞭梢乱舞,身体伏紧马背,呈现疾箭般的姿态,虽然实际上,很大程度是因为怕再掉下去。
她的身后,则是五六名同样打马的海贼——她到底未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盗走马匹。
而且,最好的资源都被控制了,她的马素质自然远远不如盗匪们所骑乘的,很快,最前头的两名壮汉追至只差半个马身之处,身下两匹追风驹滚烫的鼻息似乎已经灼到了她的后背。
不能慌,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她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都一个人过来了?!
万素飞在脑海里这样对自己大声喊着。
海贼海贼,那么,他们应该并不擅长马术!
这一点突然在她心中爆裂开来,点燃最后的希望。
于是素飞咬起牙来,暗用余光扫描,把握着身后人们的动向。
眼看两名悍匪越来越近,突然发出“嗬呀”一声大喝,同时伸出一只巨手向她头上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被抓住的前一瞬息,素飞猛然将身体往一侧倒去,双手跟着拼命拽嚼子,身下黑马好歹也算良驹,一个低头向右急转,整个人马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几乎半贴着地面再次飞出。
这是草原上狐狸摆脱猎狗常用的一招,西秦那一仗她没有白打。
两名大汉收势不住,咚地一声撞在一起,带着支离的惨叫滚下鞍 去。
夜风里,万素飞的长发好像
大尾巴一样淋漓尽致地甩开,不自觉地长吐了一口气
有效,那就好……
于是她开始左突右甩的乱拐,直线距离上,追兵的马比她快,然而这样一来,他们就算不重蹈前两位的覆辙,也常常由于急转而大损速 度,险象环生中,距离到底拉开。
能看见城门的火光了!万素飞心里一动,全力冲刺,如果能跑到那里,一个飞越,相信就可以出城,这几个追兵也没必要为她一个女人追到下座城去吧。
想到这里,她振奋精神,狠狠多加了两鞭,黑马跑得满嘴白沫,蹄下抛起地上的黄土,又有血迹的间杂,马蹄被染成深深的棕褐。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领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通体如火的一匹赤骥马不知何时已到了身后数尺之处,猎猎马鬃在风里飘扬,马上人宽大的红袍飞舞,张扬得遮蔽月光。
左转右转急停骤起——所有的伎俩突然全不奏效!无论她如何施 展,那人都只如影随形,甚至越发逼近,让万素飞觉得胸口像有什么大石压着,紧张得想要呕吐。
十丈!五丈!一丈!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她从马上拉下,她的心都快跳出胸膛!
万素飞突然剑眉一竖,咬碎银牙,如果这样落在他手上,只怕欲求一死而不能得!此时不以命相搏,还待何时!
“拼了!”,她低喝一声,马速骤降,身体疾箭般从马背上跃起,直撞向他的坐骑。
她的手中,握紧一把贴身的匕首,刀刃上闪烁万道寒光。
在他过来之前,她过去!
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要么,他的沸腾鲜血,盛开在刀锋之上!要么,她的万丈雄心,熄灭在此无名小城!
电光交错,她觉得眼里只有一道白虹,然后绚丽的火花四射,闪烁得看不清其他任何东西。耳中是雷鸣一样的金铁碰撞,仿佛同时,还有身后那几个海贼的惊叫。
……
刹那间,一切好像都陷入混乱
可是,也不用再清楚
她只要知道,她失败了。
一种绝望的冰冷,瞬间漫过四肢百骸……
……
知觉恢复时,万素飞已经躺在地上,浑身是零碎的痛楚,大概刚在草丛里翻了几个滚吧。
男人跪在她身上,双腿压着她的双腿,一手将她的双手拧成麻花 般,狠狠压在头顶上方,将她整个人拉成一条直线,另一只手,大概就是空出来准备做任何事的。
现在,那只手搭在她的面具上,压着她的男人笑道,“好野的小娘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要去掀开。
可他又突然停下了,等后面几个同伙也凑过来,向他们笑喊,“要不要来压个赌,是上货、中货还是下货?”
几个男人中嗡地爆发一阵哄笑,七嘴八舌地乱喊起来。
“下货!肯定是!长的漂亮谁带面具!”
“我看中货!盘儿亮不亮不说,条子顺!”
“上货!老子就猜上货了!要猜准了,大当家的上完就轮我。”
……
万素飞听着这下流的对话,觉得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不过,那海贼说什么?大当家的?难道,身上这人居然就是锦帆贼的首领甘涛?
不管是好奇还是愤怒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吧。
于是她睁开眼睛,狠狠瞪过去。
火光闪烁下,她看清这男人脑后结了辫子,头顶的短发束不住,刺猬一样竖起来,单眼皮,直鼻,嘴有些大,牙却排列得很整齐,衬着紫铜的皮肤,不算好看,但说得上顺眼……
败在他手下,也算不冤吧……她深吸一口气,有种认命的麻木涌上来。
可是,等等!
这样说起来,他很像某个人!!
万素飞觉得从头到脚有什么东西一震,突然再转过头,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瞧,同时脑子里千头万绪的图景涌上,好像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花火绽放一样。
好像……那个人,也很喜欢这样反绞别人的手……
好像……那个人,被通缉过,因此很可能改名换姓……
好像……那个人,从小就崇拜三国名将甘宁……
……
她简直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喊起来,声音大的一里外都听得见:“陆涛!!!——”
第一一五章 笑容
第一一五章 笑容
红色风帆的大船在海上颠簸,海贼们享用满载而归的快乐,驶向下一个目标。
路过甘涛(或者现在也可以叫他的本名,陆涛)的单人船舱时,一个啃着羊腿的独眼男向旁边左臂包了纱布的同伴撇嘴。
“两天没出屋了,什么仙女,值得当家的这样?”
“我咋知道,奶奶的到底没看着脸!”
“看这样儿,当家的早认识她?”
“大概是哪年的风流债吧。”
两人同时响起听起来不怎么好意的笑声,独眼将手上的羊腿交给另一个,趴到门缝上将耳朵贴上去。
“什么?听着没有?”过了片刻,纱布男看独眼表情越发严肃,不禁问道。
“妈个巴子别催”,独眼往地下啐了口吐沫,“这娘们怎么这么能嘚吧,还办不办事了!”
这时突然又一个喝的有点打晃的壮汉走过去,随口丢一句,“到几岁了?”
“?”,独眼和纱布一起看向他。
“妈的老子昨天听了一宿,才从六岁讲到七岁!”
……
……
万素飞确实在,丝毫不体谅外头海贼失望心情的,嘚吧。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经历,许多年后巧遇失去联络很久的故人,即使当初连那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也会一下爆发极大的热情,亲密的感觉甚至超过现时身边普通的朋友。
何况,陆涛不是一个路人甲,而是她的青梅竹马加恩人。
更何况,对她来说,是真正的绝处逢生,这让她身体上的病都一下去了大半,而给她心理留下另一种后遗症:过了今天没明天那种失常的亢奋。
所以,这两天,她一直腻着陆涛,简直好像停下就会死掉似的跟他说着废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开心。
当然,前提是,陆涛似乎也不是很讨厌被她腻着……
他们的话题很凌乱,说他如何当上海盗的头领,说她在战争中遇到的事情,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结婚生子,说共同走过的一条街道已经翻新,说桂花高家的银丝盒子,说航行到异国时天边紫红的云……
“……就是我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