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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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麒。”他皱皱鼻子,打了个小喷嚏,抬起眼,扇子般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我叫缘麒,你叫什么?”
我甚满意,甚有成就感的笑了,我觉得问出了他的名字,是一件很大的功劳。
于是我笑眯眯的对他说:“我叫云落裳,你若是嫌长亦可唤我云罗,那是我的封号。”
“云罗……”他终于展颜笑了,一笑,鼻子里呼出很重的白气。我早见他站在树下许久,又没手炉,衣服穿得又薄,只有用内力来温暖自己;此际见他冻得这样,便很自觉的将手中的手炉递上去给他。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仿佛是为自己的软弱羞耻般:“……站了许久,我快冻死了……”
我把手炉塞进他手里。他又对我害羞的笑,慢慢的说:“还是你拿着吧……”
“没事没事!”我龇牙咧嘴的笑着吹牛:“我是龙族,本身便是冷的,再冷我也不怕!”
只要把你这大炉子伺候好了,我还怕没暖气不成?
“哦!”他笑了起来,接着却朝远处飞快的看了一眼,目光愕然。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方是墨梅半隐雾间,点点星红若隐若现。
“我看到有头牛在飞。”他一本正经道。
那日我们在树下站了许久,他一直拿着我的手炉,我一直蹭着他周身的暖意,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到他爹出来找他,我不愿意见大人,便先走了。临走时他要还我手炉,我摆摆手大方道:“方才你说你们麒麟族终年寒冷,这个你拿着罢!平日冷了,往里头添碳添木头都可以,不要总动用麒麟之气,影响修行。”
缘麒听了,一刹那间神色有些复杂。
那是以我当年稚龄无法理解的感情。
我无法理解,帝俊后人对伏羲后人的恨意会那样的深,那种恨意深入骨髓,融入他们的血液,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那恨意,能将所有其他的感情都吞没了去。
可是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只长得像白玉小人儿般的麒麟笑起来却异常的柔软,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想去亲近。
我还傻傻的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我的东西,还再三拍胸脯保证:“真的!你拿去吧!我一点都不冷!”
那时候我害怕他不拿我的东西;其实我知道他即便没有我这只手炉,亦不会倒毙在半路上;可是对我而言,假若他不拿我的东西,我便会觉得异常的难过。
其实那种感情,是小孩特有的慷慨,就如同小孩特有的自私一般,来得毫无道理,可是十分强烈。
他失神只有一顺,接着便将那手炉小心收起:“多谢你,我们改日再见!”
“嗯!”我万没想到他会还想与我再见面,当下无比开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中鼓鼓的升起来,填满了整个身体,好像连我这个人,都一下长了两百岁。
我兴高采烈的挥着手道:“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他笑弯了眼睛,把手里的破伞塞给我,向他父王跑了去,回头喊:“雾重,撑伞回去罢!”
我拿了他的破伞,喜不自胜。完全没有想过用一个手炉来换一把破伞有多亏。
那时我只有二千岁不到,相当于凡人十一二岁左右,见过的神仙少,见的麒麟更少。是以我明明知道麒麟同我们龙族不对味,却依然觉得他很稀罕,我想摸摸看,戳戳看。
这大约就像凡人遇着危险的白狐,明知很可能被咬被吃掉,却仍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它那光滑的皮毛。
我便是这样卯足了劲儿,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把自己往一只凶兽的爪子底下送。
不想若干年之后,我果然被他狠狠的咬了,筋骨俱裂。
第三十三章
我三千岁生日的时候,照例要设宴庆生;以前最开头几个公主皇子降生的时候,宫中人少,大公主大皇子三千岁时,不单要庆生,父皇亦要亲自去看看,四海龙王都是我们叔伯,也要携了堂兄表弟表姊妹们来凑热闹;生到十八皇子的时候,但见满院的小龙肉球们滚来滚去;等到我三千岁时,最大的哥哥都快要五千岁了。
那时我同那只麒麟已厮混了几百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个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白玉娃娃,长成风流倜傥然而饶舌的俊秀青年。自打初识之日,不出十日,我便在后花园里又见到他,依然穿的一身紫色,站在一院子的牡丹中间咧着嘴对我笑。
我过生日前几晚,半夜月光泠泠下忽的蹿来一只明艳艳黄金大麒麟。踏着月色一路奔到偏门,这才化了人形,果是青羽,彼时唤作缘麒;穿了家常青衫,见面劈头便问:
“听说过两日是你生日,为何你不告诉我?”
我奇道:“往年过生,不是也没告诉过你么?这有什么!又不是凡人家,过一个少一个;也值得你这样念叨!”
他犹豫了一忽儿,皱眉道:“以前我不在么,今年是你满三千整,大生日,我该给你过。”说着当真凑过来,扑闪着眼睛问:“你要什么?”
“我堂堂天庭公主,能要什么呢?”想了一想我笑道:“倒是方才见你在月下驰骋,那一身金鳞好生威风!不若……”我笑嘻嘻的当真在他肩上一拍:“把你的鳞片给我罢!”
他抽了抽面皮,想了好一会儿,方道:“……都给你了,我怎么办?”
“回去养呗!”我继续逗他:“反正你底子好,有几日也够了!”
缘麒面露难色,黑黢黢的眸子幽幽的看着我,看得我心中咯噔一声,胡乱挥手道:“逗你呢!没鳞片的麒麟,丑死了!我是一刻都不想见!”
缘麒拍着胸口长吁出气,好似真的劫后余生一般。那庆幸的态度,令人火大。
我倍感打击,蹙眉道:“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缘麒嘿嘿笑了半刻,因为他是男子,又是麒麟,不好在外头乱晃;小时候他溜来玩时便是到我住的院子里去;此际他便坐在房前走廊下拣了块干净地方坐了,双手撑额,我才发现他似十分疲累,便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有些事忙。”他心不在焉,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的问我:“云罗,你想不想去麒麟族看看?”
“呃?麒麟族么?”我挠挠头,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天宫去别的什么地方,只好敷衍道:“你不是常说那里寒冷异常,我决计受不了么?”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那是因为你体弱,若我以内丹喂你,有了麒麟之气护体,便无碍了!”
“……你今日怎么了?”我心下纳闷他为何忽然如此热衷于要带我去麒麟族。
“没什么。”他别过眼睛,过了一会又道:“云罗,过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办,不能来帮你庆生……”
“好说!”我挥挥衣袖:“你去忙你的罢!”
缘麒微微一笑,满院生春。
“这是我那日种的紫藤么?”他忽然指着院内那架紫藤,笑道:“这一会儿就长这么大了!”
“那是自然!”我得意道:“这小凡藤可是得本公主悉心照料呢!我再施以琼露滋养几日,就能开花了!”
麒麟族因为过于寒冷,鲜少见得到盛放的鲜花;前些日子这麒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紫藤种子,眼巴巴的在我身后跟了几日,我一时拗不过,虽知道我哥极讨厌紫色,仍是种了下去,以木灵之气供养,辅以甘露灌之;这紫藤原非娇贵无事,滋养了几日,便自蓬蓬勃勃的长了起来,再过七八日,便能开花了。
缘麒抬头仰望那株紫藤,恰巧那日树上嫩绿,树下青黛;我笑道:“改明儿你再穿紫的来。树上开紫花,你就爬上去,保证花落了都没人会发现!”
“你自己为何不穿!”他嗔怪道;我笑嘻嘻一摊手:“我哥看到紫色便要气得磨牙,我才不想梦里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呢!”
“你哥啊……”缘麒皱眉。
他曾和我哥撞见过两三次,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后来我哥更是直接说不喜他来这里玩,是以后来他每次来我这里都得翻墙爬树走后门,无所不用其极。
那时我娘都怪我哥哥忒小心眼了,跟个小孩子家家较个什么劲。
缘麒盯了我一会儿,抿抿嘴,忽道:“那件事,你还是考虑一下罢!”
我愕然:“哪件事?”
“……去麒麟族那件。”说完,黄金麒麟四蹄扬起,踏月而去。
我思来想去不解其意,眼看天色已晚,便自回去睡了。
谁知次日起来,我的手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仔细一看,竟是圆溜溜金灿灿十几块鳞片,边缘被小心的磨圆了,拿到手上,薄如蝉翼,坚韧无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昨夜我本只是好玩逗他一下,孰料那只麒麟竟真会拔下身上鳞片给我。须知这鳞片也是修为,乱拔弄不好会坏了修为的。
我收了那些鳞片,只觉得今日身上特别清爽,梳洗过后一径跳着去见母妃,吓得我哥还以为我又得了什么新鲜毛病。
今日他脸色十分阴沉,看上去端得老了百岁。见了我,脸色更添阴沉,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近日还同那只麒麟有往来没有?”
我一愣怔,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没,没有,上次他被你说了,就没来找我了,怎么了?”
阿娘之前面有忧色,听我这么说,面色稍缓,悄悄的瞟了瞟我哥;我哥哼了一声,臭着脸道:“没有最好!记着,以后也不要去招惹他!”
“我哪有!都是他来招惹我的……呃……”我咳了两声:“我没理……呃……”
我哥叹气,拍拍我的头:“女孩子还是跟女孩子玩好,有空你多和云霄玩玩,嗯,哥近日会有些事,恐怕赶不上你的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哥,哥帮你弄来。”
你不把我弄走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笑道:“现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了,再差人告诉哥哥!”
我哥威严的点点头,又同阿娘说了几句,便匆匆告退。等他走远了我便问我阿娘发生何事,怎么我哥的脸色黑得同墨鱼一般。
阿娘便叹气:“听闻麒麟君怎么的又同你爹不对了,这几日千里眼报说麒麟族正在集结军队蠢蠢欲动,你哥哥就是在为这个不高兴。”
五雷轰顶!
我被雷劈过,好半天才吐得出一句话:“麒麟君?缘麒仙君?为什么?”
“现在是缘麒清君了。”阿娘嗤笑,一向柔和的面容上添了三分冷意。见了我傻呆呆的模样,复又叹气道:“也不知这些麒麟到底是怎么了,好歹总是要反这么一反。”她担忧道:“囡囡,你真的没再与他来往了罢?”
囡囡是我的乳名,阿娘没事便喜欢说“你个小龙囡,鳞片都没长齐,也想咬人?!”
我低了头,讪讪不知如何答言;阿娘心清目明,见状,叹气更愁,愁得九曲十八弯,简直是耳不忍闻。
我更羞惭得恨不得变成条蚯蚓,挖个洞钻下去,永世不要再出来。
“也不怪你。”谁料阿娘此际竟还出言安慰我:“谁想得到,成日家厮混在一起的朋友,一个摇身竟会变了仇人呢!”阿娘垂下眼皮,叹道:“只是那缘麒做人却太不厚道,既与你相交,却又意欲起兵谋反……”忽然冷笑一声:“莫非他也像那人那般,都以为只要得了天下,便什么都是他的了么?”
“那人”是谁我虽不知道,可是阿娘这番话,却让我从头顶冷到脚心,自觉比当年没了手炉站在云海等缘麒说话儿那时更冷些;不自觉得便将手按在胸口上。
那里吊着一只小袋儿,里头装了几片金灿灿薄如蝉翼的鳞片,每一片边缘都被人小心的磨圆,这样,便不用担心把玩之际被它割伤。
我抬头看着阿娘,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话:“阿娘,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阿娘只是长长叹息,我冷过之后,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从初识之日,到与他相交的一幕幕,俱从我眼前闪过;从老梅树下撑着伞的白玉人影,到与我厮混得一起去拔天马尾巴;他说我的手又小又没力气,还细皮嫩肉的,经不起马尾那么一缠,便自己去拔,只让我看着,结果他也被马尾割伤了,又不敷药,现今手上还有淡淡一条印子。
犹记得那年中秋,父皇大摆筵席,一并请了嫦娥仙子大宴丹霞宫;他偷了琼浆来,我俩便爬上屋顶,坐在屋檐上一边喝酒,一边赏月。
其实他来时我正在沐浴,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衣服没有穿够;坐在屋顶上头冻得要死。可是缘麒兴致却很高,说此处风穿月落翠枝头,香花清露两相宜;比之麒麟族的皓月当空一地清辉,又是另外一种风趣。
我见他脸色酡红双目微醺,敞胸露怀躺在屋顶上,比之前见到拘谨肃穆衣冠楚楚的样子又是不同,自然一派风流写意。我知道他平日过得拘谨,遵守的规矩颇多;难得有这番情怀,心里也挺高兴,于是一直陪他坐在屋顶上吹凉风。还被他唬着喝了许多酒,到最后我也眼前头晕眼花,两人竟然就在楼顶上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