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囧云落上头-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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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谁会想到,百年前我会在他与灏景见面的时候,跑去问灏景要酒喝?
更有谁会料到,他会将错就错,冒充与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半夜三更的摸进我的小院,向我打听下凡的事情?!
最没想到的是,本来我哥所施的那个术法,大约是要我抹消一切同他有关的记忆;所以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忘了他;即便是现在,我也仍回想不起来在人界时我同他发生过什么。听他和郡主的口气,莫非我竟然曾在人界时许他三生过?
不会吧?那不是调戏良家少男?我以前有这么彪悍么?
第三十七章
“到底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我揉着太阳穴,觉得那里突突的跳着生疼;冷不丁背后一阵药香,接着一丸药托到我面前。
“安神丸,服下后可神清气爽,安神明目。”
我看着身后静静矗立于月光下的仙鹤兄,有那么点想绕着江府跑三圈的想法。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尹无暄指指大开的窗子,我马上起身过去,手甫一触,一道紫色的光便将我的手弹了回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尹无暄;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这是单独对你使用的禁咒术?是那麒麟下的么?”
话音刚落,蘑菇推门而入,哭着奔到我怀里:“死凶兽回来了,呜呜我的好日子到头了!诶。”它仰起头:“傻龙,你跟凶兽吵架了么?他脸色作何那么难看?”不等我答言,它便自顾自的猜测起来:“莫非是因为那个东厢房里的羲和?唔,她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离那种不阴不阳,城府极深的人远些。”尹无暄眼睛望天拍着蘑菇的头,语气十分寒凉:“你这么傻,跟那种可怕的人在一起,早晚成为盘中餐。”
我默默的看尹无暄全神贯注的拍着蘑菇头拍了许久,摸摸自己的肚子,诚恳道:“尹无暄,为何我会觉着,你在说我呢?”
尹无暄眼高于顶,闻言慢回眼波,无限凉薄的哼道:“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
手上仍不紧不慢,一下一下的拍着蘑菇。蘑菇被恩公拍得受宠若惊,捧着大头闭着大眼,就差背后长条小尾巴左右摇动。
我怕他这样拍下去会把蘑菇拍傻,便将蘑菇拉到自己身边;它巴巴的看着我,我便语重心长道:“怕把你拍傻!”
“好罢。”蘑菇垂头丧气:“我亦不想和傻龙你一样傻。”
我愣了一会神,转移话题问尹无暄:“羲和她,这会儿还没走么?”
“没呢!”蘑菇抢着答话:“还住在她的东厢房里。不过此际已经还原成为郡主,对你应该没有威胁了。”说着,蘑菇挤着眼睛,觑着我的表情小心道:“羲和意念太强,那郡主好像是转世的,无故被前世占了一半壳儿,脑子身子似乎都不是大好。傻龙!”蘑菇严肃的说:“我觉得你脑子应该比羲和聪明。”
……这算个啥……?
我低了眼,运了三回气,憋出来却是句:“郡主不在家里相夫教子,老是跑来江府里蹲着,什么意思;不说她了,鹤兄。”我问尹无暄:“你碰上青羽了么?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尹无暄老实点头:“方才一晃眼打了个照面;他回自己房间换衣;还特特的请了我在这里住下。”
我心里一阵难言,对尹无暄道:“鹤兄,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烦请你去唤一声我侄儿峻邱,托他通知我哥哥,请他再发道天符带我回去。”
尹无暄没有立刻答言,而是盯着我,目光耸动。
蘑菇一跳起来,惊吓道:“傻龙,你要回天庭还是要继续嫁给那个什么仙君啊?呃,你不浸猪笼了?那,那啥……我觉着吧……”它搅动着小小的手指,吞吞吐吐:“其实你不用回去天庭的,有什么事,跟凶兽说清楚不就好了?为何非要走呢?”
“你是怕我把你抓回去继续煲汤罢!”我笑道,蘑菇脸更红了,低下头,宽大的衣袖绞到一起。
“你也不会喜欢做龙肉汤的么。”半日,它极委屈极小声的嘀咕道。
=奇=“蘑菇说的不错。”一直稍稍歪着头的尹无暄忽道:“你尽可以离了这里,倒也没必要返回天庭去。据小生所知,天庭进来亦不甚太平。”
=书=又不太平了?
=网=我心下诧异,敢是灏景终于无聊了,要捣些乱打发时间?
“传闻天君前些日子和帝后一起失踪了,只留了旨意,让东海龙王即墨继任天君。”
“失踪?!”我彻底惊讶了,随即便很想吐血:“还带着老婆一起玩失踪?”
“还有孩子。”尹无暄补充:“而且还不止。”
“怎么?”
“东海龙王即墨也失踪了,听说是因为思凡,不愿继任天君,是以便趁着玄武君与白虎君成亲之日,混在四方散仙中,跑了。”他平静道:“现在天庭群龙无首,形势正乱;你这时候回去,徒增烦扰而已。不若找个机会离了这里,在外面住着倒好。”
我觉得头疼不已,莫非这失踪也是可以互相传染的?几日不见,我家里人竟一个接着一个都跑了!
忽然我心念一动,忙悄声问:“这事儿青羽知不知道?”
尹无暄看我半日方道:“你知我这消息从何处来的么?”
我摇头。
“是方才我和蘑菇追羲和出去之际,有只五界彩鸟告诉我的;它似乎叫什么宝儿,就是青羽的部下。”
我的心终于通成了个漏斗,嗖嗖嗖的往里直灌冷气,好不凉快!
天庭群龙无首,麒麟族若此际再反,又会怎样?
若他不反还好,可设若如此,羲和为何偏偏又在此刻找来?帝俊与羲和当年拜于伏羲女娲之手输了江山,帝俊身死,羲和避走东夷,正是仇恨比天大;岂会白白放过这可趁之机?
“那现在天庭管事的是谁?”我喃喃道:“我哥么?或是……”
“有些事情,你想破头也没什么用的。”尹无暄淡淡的说:“离开这里的事情,我去找峻邱,或可请他帮忙一试。至于天庭那边,你须自己放开,该你管的你管;万不可再动妄念而已。”
我知道这是劝我撇开纷争,自己去过逍遥日子;我想了想,千年前我管闲事,除了赔进一身鳞,毫无收获。设若我今日再涉足纷争,难保旧日灾祸不会重演。
不若离开这是非地,自去竹舍菊花过我的乡野日子,没准没有我在这里掺和,事情反倒好了。
前前后后一想通透,我心中虽仍不大是滋味,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
天生我是个女神仙又不是王侯将相,本就只管些逍遥事,何苦负那自己负不起的责来,虐人虐己。
至于青羽,我同他纠葛太多,若不趁早抽身,只怕最后两人都会绕死在这笔红尘烂账里头。
我决定不再铁肩担道义,离了这里,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仙。
“若你决定要走,小生这里有东西,可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尹无暄忽然掏出一粒药丸,凑到我面前:“这颗药丸可助你隐藏仙气,不过吃了以后,你有三月不能使仙法,除却根缘,其余都与凡人无异。如此,或可助你藏匿。”
我心下一动,不就是做凡人么!又不是没做过!只是三月,会不会忒短了些?
我把我的疑虑说了出来,鹤兄吊起眼睛,凉道:“小生所说三月是指天庭三月,算成凡间便是三十年,半个甲子都过去了!”他掏掏袖子,又摸出一颗更大的药丸:“若怕不够,这里还有一颗,五个月。”
“多谢了,”我抽着面皮:“只是你们如此帮我,难保青羽到时不会寻你们,这颗药丸,还是你同蘑菇一人一半,正好一人二十五年,半个知天命。多好!”
“这倒是你想得在理。”尹无暄点头,当真将那药丸一掰两半,顺手塞了一半给蘑菇。
“我要大的那样一半!”蘑菇伸手像小孩要糖那般盯着尹无暄手里的药丸;尹无暄只好拿给它看:“都是一样的,瞧……”
“如此,不若现在便去找峻邱。”我提醒道:“峻邱留在此地也甚危险,倒是让他走了算了。”
我不想青羽再和峻邱冲突,倒是都撤了干净。
峻邱很快有了回音,他一时无法脱身,幸好隐藏得好,倒没叫青羽认出来。
听闻天庭遭变,他亦同意帮我离开这里,自己则回去协助我哥,顺便也打听着灏景和紫苏能去哪里。
我千叮咛万嘱咐他寻到紫苏灏景一定要设法通知我;无论他们在哪,我一定要知他们安全,方能放心。
峻邱不像我哥那般有谋虑,他是个省心的,这事儿托给他,倒也放心;青羽心重,不便马上就走;今晚我再住一晚上,到了明日,我便和蘑菇躲进乾坤袋,由尹无暄叼了走。
这时候我方觉得,这乾坤袋,真真是一件宝贝!
青羽的禁咒术,只能阻我肉身,可设若我肉身并没有碰到术法,而是装在袋子里,让那袋子装着我,袋子去破那术法;岂不方便?
想到此处,我不免为自己的脑袋瓜能聪明到想出这个办法,微有些得意。
万事俱备,这夜我躺在床上,心中不免又想到我同青羽,麒麟同龙族这些纠葛;心烦意乱,迷迷瞪瞪的,自是睡不着。
待到掌灯十分,我却忽听到外边闹了起来,有人提了灯笼忙忙的跑,正在想又是谁倒霉了,我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竟是青羽换了干净衣裳,飘了进来。
“外面怎么了?”我有些紧张:“啊,莫非是我哥……”
“不是。”青羽皱眉奇怪的瞅着我,道:“羲和今天来找你做什么?”
一来便问羲和来找我做什么,怕我伤她不成?我撇撇嘴:“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告诫我不要打你的主意,顺便要我不要妨碍小江娶她女儿。”
青羽闻言眉头更紧,喃喃道:“早知道会这样。”又问我道:“她跑来跟你说她是羲和?”
我听他说得古怪,又有些紧张了,一紧张,说话舌头便有些大起来:“那,那倒没有;不不过前一天夜里她来过这里,似要进来没进成;骂了帝俊一句。”
“唔,那是我早先特为防她设的符咒;倒真派上用场了。”青羽似心下烦乱,面色冷静,然而一双眼里浮躁不安;站了一会儿,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许是符咒失效没用了,她才会来找你麻烦……过两日我们离开此地再作打算罢。”
我是打算离开此地,就只不是同你一道。
不过我没有说出口,指着外头道:“外面到底所为何事?不是你哥哥他们有事罢?”
青羽青白的脸色,因为说不清是厌恶或是烦恼的原因而染上一层薄红。
“是奉贤。”他的眼光柔和了一下,变得更加犀利:“奉贤因为拿了供大夫人的点心被人发现,这会儿大哥大嫂起了争执。”
又是我这个死了的“大夫人”作乱么?我苦笑:“不会正巧就是被郡主发现了罢?”
很不幸,青羽的脸上写着“正是如此”。
“那怎么办?”我问;青羽便说:“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没有特别大事;倘若羲和再找你麻烦,不要理会便是。”说着他四下看了一圈,道:“药君呢?”
“嗯?”我拿不准这时该怎么说,便含糊几句:“大约在他自己房里罢;我没见过。”
“房里没有。”青羽皱眉;我又试探着说:“需要他么?”
“我想多个人照管着好些。”青羽有些漫不经心,忽然眼中鬼火一闪,问道:“愿不愿意去看看奉贤?”
当然愿意啊!我心中呐喊:这样没准不用峻邱,我自己找个机会就可以遁了!
“鬼晓得羲和到底要玩什么把戏,药君蘑菇都不在,你倒是跟在我身边我还放心点。”青羽一挥衣袖,门前闪过一道紫光,我便知道是那门禁解了。将将要跨出门去,忽听见后面几乎细不可闻的一声:“那东西,你看到了么?”
“什么东西?”我一回头,惊见青羽顶着手指头,满脸通红像小媳妇那般站在我床边;闻言,他抬起头,幽怨的扫了我一眼。“啊哦……你说那,那个啊……”
青羽说的敢是藏在卷轴里的那根彤管,约莫是他见我这么多日都没有落枕,应该是把卷轴拿出来了。
那根彤管现在和我的喜服一起装在乾坤袋里,他若不提,我几乎都要忘了;现在他冷不丁一提起来,像是开了一道古老至极尘封已久的门;里面尽是些千万年前的记忆。
其实只不过隔了半月而已,初时发现那根彤管时害羞又别扭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倒是原本早已忘记的同他分歧的记忆,鲜活仿若昨日。
唉,说到底我也是活了几千年的龙,难免经常感叹沧海桑田。
“差点以为你留错了卷轴把它扔了。”我尽量淡然,不过想也不大成功:“肉麻兮兮的。”
说完以后,我觉得我这句话也肉麻兮兮的。
不过青羽倒似不嫌肉麻,虽然仍是心事重重,眼角仍然藏了一丝笑。
“走罢。”
我俩一前一后出了门,他在我前面三五步远;那背影有些些陌生。我忽的想起很久以前他是走在我后面的。
我常年和阿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