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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音乐的故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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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变老的。”这样一种自愿否认自己符合时尚的艺术,自然没有那种像拉莫的音乐一样追随时尚的艺术那样的诱惑力。但是这种精神的高度自由使格鲁克的音乐摆脱了它起源的那个国家和那个时代,使之成为所有国家、所有时代的艺术。

不管人们喜欢与否,当代艺术界仍然能够感到格鲁克的影响。他结束了意大利与法国的歌剧大战。尽管拉莫很伟大,但他不足以抵抗住意大利人的入侵;他不够多才多艺,也不够永垂不朽——他太法国化了。一种艺术并不是通过反对另一种艺术来战胜对方;而是通过把对方吸纳,抛在身后来超越它。格鲁克通过利用意大利艺术来征服它。他通过拓宽法国歌剧的古老形式来征服它。那位不知悔改的意大利热爱者,格利姆,不得不在格鲁克的天才面前俯首;尽管他从未喜欢过格鲁克,但仍被迫在1783年承认,过去八年的歌唱改革是了不起的,开始这场革命的这一荣耀必须属于格鲁克。

“正是此人,用有花结装饰的沉重的指挥棒,打翻了法国歌剧的旧偶像,赶走了单调、怠惰以及所有纠缠其身的沉闷的喋喋不休。或许我们该把皮西尼和萨基尼的经典之作归功于他。”

没什么比这更确定无疑了。皮西尼被意大利歌剧爱好者捧为格鲁克的对手,但他只能通过从格鲁克的范例中获益,从格鲁克式的朗诵和风格之中寻找灵感,来与之抗衡。格鲁克为他开辟了道路,就像他为格雷特里、梅雨尔和戈塞克以及所有法国音乐大师开辟了道路一样;甚至可以说,他的呼吸徐徐地为法国大革命期间大部分的歌曲带去了生命。在德国,他的影响同样深入人心;在这里,莫扎特(格鲁克认识莫扎特,并且很崇拜后者的早期作品,如《后宫诱逃》和《巴黎交响曲》)实现了对改进的、欧洲化的意大利歌剧的占领,尽管是凭借另一种全然不同的音乐才赋。贝多芬也受到格鲁克音乐的深刻影响。

因此,格鲁克享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特权,即同时影响了欧洲三个重要的音乐流派,并且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他是每一个乐派的一部分,但没有局限于凭借一派的界限。这是因为,他利用了所有国家的艺术原素:意大利人的旋律,法国人的朗诵(declamation),德国人的抒情歌曲,拉丁风格的简洁,喜歌剧的自然,德国思维的庄重——尤其是亨德尔的思想。我们必须牢记亨德尔(据说他根本不喜欢格鲁克)是格鲁克选定的老师,因为前者的音乐有奇妙的美感,风格的富丽堂皇,节奏如军队在前进。凭借他分阶段在欧洲许多国家的教育和生活,格鲁克适合扮演欧洲音乐大师这一伟大的角色——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是第一位任何其天才的统治而强加给欧洲一种统一的音乐的大师。他艺术上的世界主义把三四个民族以及两百年歌剧的努力集中在为数不多的作品中,这些作品以一种集中、而且经济的形式表现了所有这一切的精华。

或许其表现形式过于经济了。我们不得不承认,即使格鲁克的旋律很精致,但却不够丰满;虽然他创作了音乐史上一些最优秀的曲调,但数量却很少。我们必须通过其作品无与伦比的质量,而不是数量,来评价这位音乐大师。在音乐创新方面,他是很贫乏的,不仅包括复调音乐各声部的发展、主题和作品结构的处理,而且包括旋律本身;因为他经常被迫从他旧的歌剧中选取一些歌曲放到新剧中。巴黎的格鲁克崇拜者们于1778年为他树立了一尊半身雕像,上面铭记着:Musas prae posuit siren's。他确实把海妖献祭给了缪斯,因为他的诗人一面胜过音乐家一面,我们应该为他的音乐天赋不及诗歌天赋感到相当遗憾。

但是,即使具有超凡音乐天赋的莫扎特和具有更伟大的旋律才华的皮西尼作为音乐家超过了他,即使莫扎特作为诗人也超过了他,但是,他们一部分的天才应该归功于格鲁克;因为他们都应用了他的艺术原则,模仿了他的范例。至少在一个方面,格鲁克是最伟大的,不仅因为他是一位先锋,为他们指路,而且因为他是三人之中最崇高的。他是生命中所有美好事物的诗人,尽管他并没有达到形而上学的梦想和那些信仰无法接近、令人屏息的高度——瓦格纳的艺术热衷的正是这些东西。格鲁克的艺术是深刻的人文主义的东西。如果我们把他的作品同拉莫的神话悲剧对比一下,就会发现他的双脚是停留在地面上的,因为他的主角是人,他们的欢乐和悲伤足以满足他。他讴歌最纯洁的情感:《奥菲欧》和《阿尔瑟斯特》中的夫妻之爱。《伊菲姬尼在奥里德》中的父母、子女之爱;《伊菲姬尼在陶里德》中的兄弟之爱和友谊,以及无私的爱,牺牲,和对所爱的人的奉献。他以令人钦佩的简洁和真诚完成了这一切。他墓碑上的铭文这样写到:“这里安息着一位诚实的德国人。一位热忱的基督徒。一位忠诚的丈夫……”有关他的音乐才华被留到最后一行——这似乎证明了他的伟大更多在于他的人格,而不是他的艺术。事实也应该如此,因为音乐艺术不可抗拒的魅力之一是它散发着道德高尚、忠诚、诚实,以及善的气息。对我而言,正是“善”这个词概括了阿尔瑟斯特,或是奥菲欧、或是贞洁的伊菲姬尼的音乐。因为“善”,这位作曲家受到他人的喜爱;从这个角度讲,他与贝多芬一样,不止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更是一位有着一颗纯洁心灵的伟人。

注 释

〔1〕 Cherubini; 1706—1842,意大利作曲家。——译注

〔2〕 Hercules,又译“赫拉克勒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大力士,宙斯之子。——译注

〔3〕 Agamemnon,希腊神话中迈锡尼的国王,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联军统帅。——译注

〔4〕 Vestris,著名芭蕾家族。——译注

亨德尔

人们习惯叫他“大熊”。他个头高大,虎背熊腰,肥肥硕硕,粗手大脚,四肢粗壮。他的手肥胖得露不出筋骨,反而出褶子。他走路罗圈腿,步伐沉重而滚动,身板儿挺得笔直,戴着巨大白发头套的脑袋朝后昂着,发套上的缕缕发卷儿呈波浪形,沉甸甸地披在肩头上。他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随着年龄增长变成牛形,并逐渐被脂肪淹没。他的双颊悬垂,下巴有三层厚,鼻子笔直粗大,耳朵又粉又长。他的眼神儿发直,大胆的眼睛里透着探询而嘲弄的目光,形状优美的大嘴角儿浮现出讥讽的皱纹。他的神情快活感人。伯尼说:“当他微笑时,他那严峻坚毅的面容透射出智慧和机敏,像从云中探头的阳光。”

他充满幽默感,具有“狡黠的假天真”,虽然自己板着脸不笑,但让最严肃的人听了都大笑不止。讲故事谁也没他讲得好。他讲述身边琐事的方式与众不同,眉飞色舞地把它们讲得很逗。假若他的英语讲得同斯威夫特一样好,那么他的机智俏皮话定会多得不在他之下,并且与他同类。但若“真想享受他讲的故事,你差不多必须得懂四种语言:英浯、法语、意大利语和德语,因为他把它们搀和起来一齐讲。”

这种多语混合既归因于他年轻时像个流浪汉似地游遍西欧各国,又出自他急躁的天性,回答问题或反驳时不顾语种,抓住手头现成的词就用。他像柏辽兹那样嫌常规的记谱法太慢,而需要用一种速记法来跟上自己喷涌的乐思。他创作大型声乐作品时,一开始先把所有声部的主题(动机)都完整写出来,然后一边进展一边先丢掉一个声部,接着把另一个声部撇在一边,最后只保留一个声部,甚至会只以低音部结束;他会一口气把已开始的作品写到底,然后推迟一阵儿再把整部作品完成。一首曲子刚写完他就会紧接着写下一首,有时同时写两三首。

他绝对不会有格鲁克那样的耐心;后者在动笔之前,先把他歌剧的每一幕都过一遍,然后把全剧串起来;这样通常要花去他“——他这样对科兰切斯(Corancez)说——一年的时间,还不算这中间常常生一场大病。”亨德尔通常是在不知剧情怎样发展下去的情况下先把头一幕写出来;有时给一幕谱完了曲,下一幕的歌词还没有写出来呢。

他的创作欲强烈得使他常常与世隔绝,闭门造车。霍金斯说:“他绝不允许自己被任何没用的来访打断。为了把不断充塞进脑子的乐思及时释放出来,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关起来闭门造车。”他的大脑没有闲着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投入得忘了周围的环境。他有边思考边大声唠叨的习惯,所以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创作时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涕泪交加!他在谱写咏叹调“他被人瞧不起”(He Was Despised)时嚎啕大哭。希尔德说:“我听说他仆人早上给他端来热可可时,经常吃惊地见到主人正在哭泣,泪水弄湿了他正在写的纸张。”在谈到《弥赛亚》中的大合唱“哈利路亚”的创作时,他本人引用了圣保罗的话:“我创作它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我体内还是在我体外。只有上帝清楚。”

这一大团肥肉在发怒时气得乱抖。他会一句接一句地诅咒。在乐队里,“当乐师们见到他那硕大的白色假发套颤抖时他们也跟着发抖。”当他的合唱团不专心时,他朝他们大喊“合唱队!”的方式特别恐怖,会把听众吓一大跳。甚至当着威尔士亲王的面在卡尔顿宫排练他的清唱剧时,只要亲王和公主不准时驾到,他就会马上露出不满。要是宫廷的贵妇淑女敢在演出过程中聊天,他会不光咒骂,而且气得点她们的名。遇上这样的时候,公主就会用她惯常的纵容说:“嘘——嘘!亨德尔发火了!”

他虽发火,但没有恶意。伯尼说:“他虽然粗鲁专横,但完全没有恶意。火发得再大,他也会搞出点新鲜名堂,加上他那口蹩脚的英语,使他的发火变得极其可笑。他像吕利(Lully)和格鲁克那样,具有支配别人的天赋;但他也像他们那样,把这种压制一切反抗的暴躁性情同机智的好心肠融于一身,使他既能伤了别人的自尊心,又能想出点子巧妙地愈合这种伤口。在排练中他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但他的评语,甚至斥责总是透着极其滑稽的幽默。”有一阵子,在伦敦演歌剧成了佛斯蒂娜(Faustina)的支持者和库佐妮(Cuzzoni)的支持者之间的一场大战,这两位歌剧女皇在由威尔士公主赞助的一场演出中间可以在观众大喊大叫的助威声中互相扯对方的头发。科利·吉伯(ColleyGibber)写过一个笑剧,描述了这场历史上的打架斗殴,并把亨德尔描写成在这场闹剧中惟一不动声色的人,他说:“我认为,应该让她们在心平气和中争出个优胜劣汰。如果你插手横加干涉,这无异于火上浇油。等她们打累了,火气自然就慢慢消了。”为了让这场火并早点结束,他吩咐手下猛敲定音鼓。

就算他大发雷霆,也给人感觉他好像在窃笑。所以,当脾气暴躁的库佐妮拒不演唱他的一首曲子时,他就抓住她的腰,把她拥到窗前,一边威胁要把她扔到街上去,一边笑着逗弄她说:“好啦,夫人,我很清楚您素来是个女妖;但我要让您认识到我是别西卜,是魔鬼之王!”

他享受了一辈子的自由。他讨厌一切束缚,躲避所有的官方任命,所以我们讲不出多少他给皇室千金当家庭教师的事;那些重要的宫廷乐职和丰厚的俸禄即使在他归化为英国公民之后也从没降临到他身上,而是授与了平庸的作曲家。他根本不屑于参与这等事情;谈到他的英国同事时,他会带着蔑视讥笑挖苦。除了音乐外,他所受教育不多,所以他瞧不起学院派和学院派音乐家。他不是牛津大学博士,虽然这个学衔被授与了他。据说他为此这样抱怨:“真是活见鬼!难道非要我花钱去跟这帮白痴一般见识吗?这辈子休想!”

后来在都柏林,有一张布告称他为“亨德尔博士”。他对出此错误很恼火,马上请人在节目单上作了订正,改为“亨德尔先生”。

他虽然对名誉远远没有做到不屑一顾(比如他在自己的遗嘱里用很长篇幅谈到将在西敏寺举行的自己的葬礼,并认真限定了树立自己的墓碑所花费的开销),但对于评论家的意见他肯定是没有好感的。马特松(Matthewson)从他那儿怎么也弄不来写他的传记所需要的材料。他那卢梭一般的举止使那些奉承者恨他恨得心里直痒痒。那些总爱纠缠艺术家、令其厌烦但又不敢言的上层人士对亨德尔总与他们保持距离的傲慢和不圆通态度忿恨有加。1719年,陆军元帅弗莱明伯爵给亨德尔的一名学生德·舒伦堡小姐写信道:

“小姐!我一直希望同亨德尔先生讲话,并很想代表您向他表示一点敬意,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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