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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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翊扬摇摇头,“易清鸿心思缜密,又如何是你能算计得到的?无妨。”
“但是……”陆深的眼中,有团小小的希冀火焰在跳动,“易清鸿有一队贴身死士,当年挑选之时,曾从‘鹰队’隐藏的人中选出两人,如今这两人均不在营中,定是保护着他逃离,若他们忠贞,只怕这两日,您和公主就能看到易清鸿的项上人头!”
“什么!”
“啊……”
我和风翊扬同时低呼,互相对望中,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震惊!
135、卿鸿再见 往事如烟 。。。
大批的人马到来,让这军营更加的热闹哄然,新的人马需要整合,军士需要安抚,这一切都要靠风翊扬,我无意扰他心思,请辞而去。
心思,因陆深的话而纷乱。
易清鸿的身边,还有风翊扬的人,还是忠心的死士。
“不消两日,公主和将军就能看到他的项上人头……”额头突突的跳着,似有一根弦被紧紧的拉住,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不断的提醒我,易清鸿的生死危机。
一日的奔波劳累悄然袭来,刚刚阖上眼,幕幕场景在眼前飞掠过,清晰着。
易承烈带着姐姐,纵马而去……
一只长枪从身后贯入,透出……
血,弥漫,滑落
渐渐的,眼前所有景象都被遮掩,只剩下红,血的艳红,侵袭占领。
“啊……”
猛睁开眼,烛光晃动;一切如常。
没有易承烈的身影,没有血,没有那跪倒在我脚边哀嚎着献上主将之命换取自身安然的士兵。
茫然的望着水漏,时辰才稍过些许,合眼不过盏茶功夫。
那个梦好真实,又让我再度重温了易承烈壮烈的刹那,那种悲哀,从心底浮上的沉痛,惋惜。
它是想告诉我,就在这三两日内,易清鸿也会遭遇同样的事情吗?
心头,抽拉着疼,疼的几要喘不过气,就像是当年重病在身的感觉,用力全身的力气呼吸,那口浅浅的气都不能达到肺中。
可又有些不同。
那时的疼痛,是心跳的紊乱,时快时慢,能真切的感觉到的难受。可是现在,是隐隐的抽疼。
心率依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每一下跳动,都带着很沉重的感觉,闷在胸腔中,让我坐卧不宁。
不该的,他不该死的……
他也说过,要为天下百姓再创盛世,如易承烈那般的陨落,是万民的损失,不该的。
我曾想过要赢他,却自知赢不了,或许正是赢不了,才始终将他视为目标,当所有的真相放在眼前的时候,我真的那么想赢他吗?那么想让他死吗?
不
他在我眼中,强大的无人可以超越。心思敏锐,惊才绝艳,纵然是输,我也始终信他能够安然身退,可是今日陆深的话,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对他的坚定信念了。
他也会死吗?
“凝卿,若有一日我倒在这通往皇权的路上,你是否会记得我?”那时的笑语,仿佛成了此刻的梦魇。
皇权?黄泉?
不夺皇权,便入黄泉,没有回旋,不能商量,如此残酷的路,只因他是“梁墨”的皇子,我是“红云”的公主。
曾天真的不在乎身份,不介意谁为天下之主,可是风翊扬教会了我世俗眼光的残酷,万军期待的无情。
易清鸿,他始终是知道的,才会笑我当年的天真,才会始终不放这条路,坚持的走下去,因为我们根本不能回头。
盛世夫妻,乱世仇敌
我真的视他为敌了吗?恨不能他死,恨不能饮血撕肉了吗?
耳边,水漏在一滴一滴的坠下,成为军帐中唯一的声音。
低叹,无奈
“无论战局如何,仍希望你能安然。”
所有的思想,只剩下这唯一的祝福。
声落,眼前的烛火忽然摇曳晃动,一股冰寒的气息在身后凝起,我下意识的转身,只看到黑色的手臂在我眼前闪过,全身僵硬。
这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进的这军营,还不声不响的靠近了我的营帐?目的又是什么?
一瞬间,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却没有办法开口。
不能呼救,不能逃跑,整个人就像是木头一样,除了傻傻的望着眼前的人,什么也做不了。
“奉主上之名,带太子妃离去。”低沉的声音,虽不能解我心头大部分的疑惑,却也算给答案。
身体,被一床软被裹着,我被他背在肩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飞快的上了营帐顶,朝着黑处隐没的地方落去。
军营里巡逻的脚步声来了又去,那人似是对换班轮岗极为熟悉,没有紧张快步,而是恰到好处的从一处转到另一处,成功的在他人的眼皮底下闪动着。
“风家军”一向军纪严明,未得命令不得随意走动,这是好处,却也是坏处,没有人乱行,自然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动静。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自己和风翊扬犯了多么大的错误。方才那群人,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摸到了我的营帐,而我们竟然以为就此一网打尽,不曾想是否还有人接应。
刚刚入营的人,又怎么可能如此清楚“风家军”的换岗呢?他们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挥,而这个人潜入“风家军”中显然已久。
从明亮到黑暗,从喧闹到冷清,从军营的肃杀到野外的冰凉,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是这一炷香,他从军营中的角落里绕行着,不疾不徐,竟然从某个死角里悄然出了军营。
再然后,便是急速的快行。风呼呼的刮着,吹起了我的发,眼前只有漫天的星斗,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勉勉强强,从星子的位置判断,我发现自己被他带着,朝着正西的位置而去。
西方,西方……
心头忽然一怔!
西方,不正是“元都”的方向吗?
“梁墨”的京师,曾经风翊扬以计拿下的地方,完全属于“红云”掌控的城,易清鸿,难道在元都中?
心头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他朝着正西的方向奔驰着,偶有树林气息,小溪的水声掠过,我也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想。
他窜入林间,在树枝藤蔓缠绕的山壁上纵跃,耳边蒿草簌簌,枝桠咯吱咯吱的被打断,再之后,他掀开了山壁上的一处藤蔓,小心的窜了进去。
鼻间,充斥着潮湿的气息,他的脚步忽高忽低,弯弯曲曲竟不知走了多久,我也再无法判别方向。
脚下微停,他伸手,机括的沉重声里,眼前渐有了光明。
不是晨曦的光芒,而是烛火的颜色,我不适的眯了下眼,耳边已听到恭敬的声音,“主上,太子妃带到。”
刹那,心头有猛跳一拍的感觉。
我挣扎着睁开眼,在微刺的光线中寻找着。
身体,被小心的放入香软的床榻间,“属下告退。”
听不到脚步声,只能从感觉中判断,房间里少了一个人,却多了某种气息。
很熟悉的气息。
君子如竹,高雅端洁
清新爽净的气息,窗外还有唰唰的枝头摇曳声。院落中,种的怕是一院青竹吧?
难得我,竟在此刻还有心思去思考这些。
眼前,光线被黑影覆盖,声音清响在耳边,“许久不见,卿可安好?”
卿,是敬称,也是我的名。
温润如水,清净缓流,一如记忆中的平和,丝毫不见才输了数十万大军的悲惨,仿佛才饮了一杯茶,赏了一觞风月的舒适,短短几字,却似带着淡淡的笑,暖暖的情。
一袭青衫,淡薄如烟,黑发浅落双肩,玉簪清华,朦胧的烛火在他身后晕开,柔了那身姿淡雅,漾了那浅碧衣角,一盏香茗,在手中袅袅升起雾气,化为眼中水波潋滟。
温柔
此刻我的脑海中,只剩这两个字。
笑容如昨,雅致如昨,便是那身上高贵的气势,也如记忆中一般,不曾有半分改变。
可是,为何依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君子谦谦,阁下却深夜掳人,似有违君子之道。”开口,才惊觉身上的穴道已被解开。
他浅笑,手中的茶盏递到我的眼前,“小生赔罪,可否一茶释错?”
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茶,从容的接过,轻抿。
清香满喉,是我贯爱的清茶,“梁墨”的茶重味,往往我喝着却是苦,这茶味悠然,留在舌尖久久之后化为甜,是最上等的“红云”贡茶。
记得他,也是偏爱这种清茶的。
无论身份,这些习惯,都是难改,眼前的他,除了那冠在身上的名头,如何看的出半分“梁墨”的粗豪。
润了嗓,也宁了心,这才轻抬目光,迎上他。
手指,伸到我的眼前,等待着我饮尽之后的茶盏,清白似玉,在灯光下说不出的秀美。
递出,接过
一切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你果然好心思。”悠悠一叹,“谁曾想,这运筹帷幄的‘梁墨’大皇子,从未离开过元都,任外界兵戎相见天下大乱,我自笑看天地变幻。”
微笑,扬起的瞬间带着温暖,是他最习惯的笑容,也是易清鸿独特的魅力所在。
“你如何知我一直在元都?”衣袂微动,他已坐在床沿,熟悉的味道随着衣袖间的动作倏忽传了过来。
苦笑,摇头。
“我该早知的。”我的叹息,是责怪自己的大意,“青舞传信,有你手书。我既知石家有出城密道,又知她始终在城内,为何却没联想起,你也就应该在城内呢?”
那日的失踪,易南天的围城,易承烈的仓促出都,谁都认为最早不见的易清鸿也该离开,谁又想,他去始终未曾离城半步?
灯晕,朦胧这清俊的容颜,不变的是那微笑如雾,“我怎么可能会走?你还在城中,清鸿说过千军之中,要护你周全的。”
136、同饮一杯 生死刹那 。。。
不可否认,在这一瞬间,我的心口是悸动着的。若是那茶盏还在手中,只怕此刻已倾覆了。
垂首,不知何时已躲避了他的目光,定定望见的,只是一拢青衫,温滑如水。
“对了,以前你说的那种梅花酒,我竟也自制了坛,前后一年余,能饮了。”他的声音平静,很是悠闲随意,“要试试我的手艺是否能及你吗?”
桌上,一个小坛,青瓷白盏,幽幽散发着浅辉,不刺不亮,温文淡晕。
生死在即,他还有空说什么饮酒,我该说他淡然,还是说他看穿?
封泥被起开,清香散开,带着醇净幽香,寒意暖气交融,别是一番醉人之感。
“你……”我扬起脸,正待说什么,却被一只手指点在唇上,手指有些微凉,却不是他一贯给我的熟悉了,碰在唇的暖意上,清晰可辨。
杯盏送来,香气更洌,透体融着酒气甘意,不用品尝,已被熏染了三分醉,“先尝尝我的手艺,你还没喝过我酿的酒呢。”
他微一仰首,手中的酒已入喉,目光清亮,望着我。
手中的酒,艳红似血,在如纸白瓷下,更是清明见底,红白交映。
微讶,“这,梅花酒没有这么艳丽。”
他轻勾唇角,我再度垂首,只余声音在头顶悄然飘开,“有些许改变,我用的是梅花酒的材料,加了些‘女儿红’的酿法,所以色泽艳丽。”
“女儿红”……
没来由的,心底又是轻抽,隐隐的疼再度泛起,却不是浅浅一漾便飘散,而是从心头一直朝着身体各住游走,从头至脚,都有些麻木了。
心间,却是更疼。
“女儿红”,每当家中有喜诞下女儿时,父亲便亲手为孩子酿造一坛“女儿红”,只待女儿出阁之日,再取出品尝。
“这酒,多久了?”明知不该问,还是问。
明知心中已有数,还是求一个肯定。
“一年半。”他的声音很稳,稳的听不出半点思绪,不若我此刻,已是艰涩。
一年半,是当初我刚刚有孕事传出的时候……
他说过,凝卿的孩子,是女孩就好了。
未待孩子落地,他便已埋下了“女儿红”,那时的话,是真的。
只可惜,酒在,孩子却……
“莫想太多,只说我的手艺如何?”依然平静,打破我的凝思,让我没有回到那曾经揪心的痛苦中。
入喉,甘冽在前,醇美在中,最后却有些涩涩。
都言父亲嫁女,笑在容,美在心,涩在怀。也只有他,能将如斯情怀酿入这酒中,体现了淋漓尽致。
“你若为酒师,定然名满天下。”我给出一个答案。
他又何止为酒师会名满天下?易清鸿的琴棋书画诗酒茶,有哪样弱于他人后?为相之时,一样贤名满朝野,若为帝王……
心口又是抽疼。
那必是名垂千古之帝。
“走吧。”我慢慢抬起脸,“你不该掳我来的,翊扬他没有绝你之意。”
陆深道出那句话时,风翊扬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一切了,他不想杀易清鸿的,以易清鸿的心机,又岂会不懂?
“我要带你走。”他的手,取过我手中的酒杯,“我还欠你一次塞外放牧的誓约。”
塞外放牧,他还记得。
可惜,如今的我,已不能身退。
“对不起。”我仰起脸,目光直直的望着他的双瞳,“我已许了风翊扬,一生一世,都将会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