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种马-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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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挺胸道:「老丈尽管吩咐,在下当竭力而为!」
翁天杰道:「一是我这孙女年龄尚幼,马上就要变成孤苦伶仃;第二是我一身绝技,未有传人……」
他自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绢册来,道:「老夫临终托孤,她如有幸能长大成人,这套剑法,就代我传她……」
语声未了,山坡上突然如飞一般,掠上一条人影,右手一剑自翁天杰前胸刺入,左手已一把夺去了那本绢册!
夜色之中,只见他锦衣华服,银白耀眼,正是那死里逃生的「粉侯」花飞!
原来他方才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实已被吓破了胆,逃到这山坡上竟失足跌入茅草丛中,双腿酸软发抖,就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幸好这是一道横沟,荒草如林,他倒在里面,倒也十分安全隐秘,便索性不再爬出,躺在里面休息,争取机会,恢复体力。
他惊累交集之下,不觉就此睡去,突闻大声喝叱叫嚣之声,才将他惊醒。
要知两人说话,只要其中一人耳力不佳,话声必定特别大。
亚马生怕翁天杰听不清楚,自是放声而言,翁天杰自己耳力退化,说话也是大声呼喊,两人虽是侃侃而谈,旁人听来却似在相互叱骂一般。
花飞就是这样被惊醒,将他二人的对话全听在耳里,心中不觉大喜,自己对自己说道:「花飞呀花飞,你苦等十六年,仇未报成,几乎丧命,如命大天赐这绝佳机会,翁天杰已是油枯灯尽,亚马那厮亦已精疲力竭,毫不足畏,你只要抢到那本绢册,何患剑法无成?宇内称雄?」
他心中虽还有些胆战,但终也禁不住那绝世剑法的诱惑,一咬牙根,便纵身跃了出去。
他全力一剑,直刺入心,翁天杰惨呼一声,翻身跌倒,亚马大喝一声跃起,花飞心里终是胆寒,右手一拔,哪知长剑已嵌入翁天杰的胸骨之中,仓卒竟拔不出来。
花飞满手冷汗,索性连剑也不要了,跃身而逃。
他这一拔之力,已将翁天杰的身子带得向前倒!
一柄锋利无比的「紫霜剑」就因此被体重压得前胸透后背,露出长长的一截青锋……
花飞跃身而起,迎面亚马欲裂皆睚,深恨此人豺狼兽心,绝对饶他不得,双掌齐出,全力一搏!
花飞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硬拚之力,机巧地扭身闪躲「懒驴打滚」后退飞跃!
谁知他虽已仓卒躲过亚马的全力一击,却在贴地后窜之时,忘了那柄露出在翁天杰背部的锋利剑刀!
「唰」地一声,花飞竟被利刃从背脊到下腰,深深地被剖成两半!
天网恢恢,天道好还……
花飞心狠手辣不计代价地报了仇,最后却死在自己的利剑之下……
如果他不贪这绢册上的绝世武功,他会不会把命也赔上?
晨星寥落。
大地已开始瀰漫起淒迷的白雾,氤氲在暗淡的山林间。
遥远处传来一声声牧童短笛「日出而作」大地的生命又要开始。
而一些可怜的,或可悲的生命,才刚刚结束。
亚马以那柄「紫霜剑」在这块巨石的两边,各挖了一个浅坑,一边葬下了「一代剑雄」翁天杰,另一边埋下了奸狠而可怜的「粉侯」花飞!
这两个人的恩怨仇恨,究竟化解了没有?
这两个人的命运如此可怜,结局却又是如此可悲。
这种可悲的结局,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的愚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武林人物」的人生?
他们的愚蠢,却留下一个可怜的翁伶伶……
一夜的风寒露重,翁伶伶昏迷中高烧炙手,情况极险。
亚马用布包好那柄「紫霜剑」贴身藏好那绢册剑谱,抱起伶伶觅路下山。
原野已见农村,炊烟袅袅,农民生活都是绝早即起,已经有些荷着农具,走向田间。
亚马不顾惊世骇俗,抱着伶伶,展开身法,去势如箭,往昨日那城镇急奔而去。
谁说「有钱好办事」?在这穷乡僻壤,你就算有十担金珠也买不到一匹快马,幸好亚马的两条腿比快马还要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奔进城内。
城里人生活与乡下就截然不同,此刻已经日上三竿,大多数的人家与店舖,竟然都还未开门营业,尤其是这家源记骡马号。
骡马号的夥计,总好像多多少少也被传染了一点骡子脾气,所以亚马虽然已经拍门拍得手都痛了,他还是在那里嘟哝着慢慢爬起身来。
亚马在外面叫道:「我再拍三下,你如不开门我就自己撞进来!」
见他的鬼,这里的骡子、驴子、马!都是些力大无穷的傢伙,所以他们的门板特别厚。
驴、马都撞不开,何况是人……
突然门板「砰」地一声,就被撞破一个大洞,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就这样由木屑纷飞的破门口,走了进来。
骡子脾气又臭又硬,赶着不走,拉着倒退,所以这个样子并不太友善的夥计迎了上来,板着脸道:「客官大清早是想来挑马?还是想来挑?」
奇怪的是骡马行的夥计,看来总不像做其他生意的那些人那么和气,幸好亚马无论对人、对马,还是对驴、对骡,都有他的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立刻塞上一锭大号的银子!
这绝对是个走遍天下都行得通的办法。
所以亚马不但立刻就得到一匹好马,他也换了一套乾净衣服,也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餐,然后他就抱了翁伶伶上了马,开始赶路。
又赶到了那个三岔路口,那路旁还是有树,那最大的一棵树下,还是有卖酒的小摊子。
那些卖酒生意的傢伙都还在,只是已经没有买酒的人了。
那个白白嫩嫩的贝心瑜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亚马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催坐骑继续将车往山坳里赶去……
道路愈来愈崎岖,愈来愈难走……
天色彷彿忽然暗了下来,原来他又走入了森林里。
林木渐渐茂密,连星光、月亮都看不见。
亚马突然发觉他又迷路了,不但找不到那潭泉水,就连那棵最高的树都不见了……
焦急、恐惧,都伴着饥饿一起来了!
翁伶伶的伤势严重,这一路上都是亚马在以自己的内功,强行灌入她的体内,努力接续她的生命,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一样会累的。
现在的亚马就已疲累不堪,却偏偏又迷路了!
明明就是这片林子,怎么会找不到的呢?
就算真的发生甚么事而搬走了,那潭泉水应该还在,那棵大树也应该还在呀?他怎么就偏偏找不到呢?
情急之下,他撮口长啸道:「阿萍!」
一时间声震山野,宿鸟惊飞,拍着翅膀,惊吓而去。
亚马不禁失笑,吓到这些鸟儿是有些抱歉,但是鸟儿却给他一些灵感。
在这浓密的森林里找不到路,难道不能学学鸟儿,到上面去找?
一念及此,亚马长吸一口清气,抱了翁伶伶,纵身而起,藉横枝之力纵上树梢!
果然清寒月色下,西北不远处有一株极高之树……
亚马也不再去骑那匹马,就这样抱着伶伶,踏枝越树,施展绝世轻功,往那株大树扑去!
果然是那棵大树,树顶上「爱的窝巢」仍在,只是芳踪已杳。
回首一望,那潭水在月色下反映银光,那座被折倒的茅屋亦已重新盖好!
只是漆黑寂静,更闻不到葱花炒蛋的香味……
亚马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
夜凉如水,何况是这么高的树顶之上,他怀中的翁伶伶呻吟了一声,亚马突然想起不能让她在这高处受到风寒,抱着她踏枝而下,来到茅屋前,用脚一推,门就开了。
亚马在黑暗中仍记得阿萍的卧室位置,抱了伶伶过去,将她放到床上,再点燃油灯。
灯光下,这小女孩容颜惨白,形容枯稿,瘦弱可怜。
这小女孩真是命苦,自幼时双亲就被仇家围攻而亡,跟着这个爷爷,虽然名望极高,却是个生性耿介,从不妄取一文的硬汉,是以至落魄。
别的孩子还在赖着爹娘索食讨糖果的时候,她便要跟着落魄老人,流浪江湖。
她大好童年岁月,便是在如此淒凉环境中度过。
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言,她虽然小小年纪,却早已学会了忍受。
淒凉的岁月,养成她一种奇特的性格,生命中大多的忧患,使得她不敢奢求幸福。
她出奇的沉默,醒来后只问了一句:「我爷爷呢?」
亚马不忍将实情告诉她,只说她爷爷过两天就会来的。
翁伶伶又问了一句:「爷爷有没有怪我?」
亚马含着笑摇头,道:「爷爷非但没有怪你,反而赞说伶伶真乖,真是他翁家的好子孙!」
他口里虽这样哄着她,心里却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翁伶伶对于自己的伤势与处境,完全没有提起一字,彷彿只要爷爷没有责怪她,便已心满意足。
自此她再也未发一言,只是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亚马见她如此,心里既悲哀,又是怜惜,对她自是十分怜惜,暗中发誓无论如何,定要将她的伤势治好。
但是若是饿着肚子,是无论如何治不好这孩子伤势的,所以又站起身来,打算到厨房去看看……
突然他听到外面似有异声,似有怪事,就忍不住推门。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一生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事,他只希望自己永远也没有推开过这扇门。
星光朦胧,月色苍白。
那位阿萍姑娘正坐在月光下的庭院里,静静地梳着头。
少女们谁不爱美?就算在半夜里爬起来梳头,也不能算是件很稀奇的事,更不能算可怕的事。
但这阿萍姑娘梳头的法子却很特别。
她将自己的头拿了下来梳。
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梳着。
月光照着她苍白的脸。
头在桌上,人没有头,手更苍白。
武林种马
第八章 午夜魅影
亚马全身冰冷,从手指冷到脚趾。他这一生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如此诡秘,如此可怖的事。
这种事本来只有在荒诞不经的故事里才会发生的。
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亲自撞见。
阿萍姑娘的头突然转了过来用她的手将她的头转了过来,面对亚马,冷冰冰地望着他:「你敢偷看!」
四下没有别人,这声音的确是从桌上这人头的嘴里说出来的。
亚马一向胆子很大,一向不信邪,无论多么可怕的事,他的腿都绝不会发软。
但现在,他的腿已有点发软了,他想往后退,刚退了一步,黑暗中突然有条黑影窜了出来。
一条黑狗!
这条狗竟窜到桌子上,竟一口咬住了桌上的人头。
人头竟已被狗衔走,还在呼叫:「救救我……救救我……」
阿萍已没有头,没有头的阿萍居然也在哀呼:「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
月光朦胧,月色苍白。
狗已窜入黑暗中,人头还在哀呼:「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头的人也还在哀呼:「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
淒厉的呼声此起彼落。
风在呼号,伴着鬼哭!
无论谁看到这景象,听到这声音,纵然不被吓死,也得送掉半条命。
亚马没有。'手机电子书网 //。517z。'
他的人突然箭一般窜了出去,去追那条狗。
那狗窜得极快,但亚马的动作也不慢。
有些人甚至认为亚马的轻功,本就是从地狱中学来的。
掠过竹籬时,他顺手抽出了一根竹子。
三、五个起落后,那条衔着人头的狗,距离他也不及两丈。
他手中短竹已飞出,箭一般射在那狗屁股上!
黑狗惨嗥一声,嘴里的人头掉下来,逃之天天。
亚马已掠过去拾起了人头。
冰冷的人头,又冷又湿,彷彿在流着冷汗。
亚马忽然觉得不对了……
「啵」的一声,人头突然被震破,一股暗赤色的浓烟,从人头里射了出来,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腐臭!
亚马倒下。
无论谁嗅到这股恶臭,都一定会立刻倒下!
就算是大象也会。
夜雾很重,大地冰冷而潮湿。
亚马倒在地上。
远处隐隐有淒厉的呼声,随风传来……
也不知是犬吠?还是鬼哭?
突然间,一条人影自黑暗中飘飘荡荡地走了过来。
一条没有头的人影。
没有头的人影居然也会哭,站在亚马面前「呜呜」地哭。
突然间,已被迷倒在地上的亚马,竟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这「无头人」的衣襟。
「嘶」的一声,衣襟被扯开,露出一个人的头来。
一个女人!
原来她有头,只不过藏在衣服里。衣服用架子架起,若非她是个瘦弱女人,看来就不会如此逼真!
那颗被狗衔去的头呢?
头是蜡做的,照着阿萍的脸型做的,手艺之巧,神情唯妙唯肖,几可乱真。
蜡像头壳之内,藏着些火药和引线,引线已经燃着,只要能算准时间,就能算准引线的长短。
她的时间算得很准。
所以人头恰巧在亚马手里炸开,将迷药炸得四射飞散。
她甚么都算得很准,唯独没有算到的是,亚马还能从地上跳起来。
在这一刹那间,这女人脸上的鼻子、眼睛、嘴巴、眉毛,彷彿都已缩成一团,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亚马却笑道:「如果本来就是个大美人,怎么扮鬼脸都还是一样的漂亮的!」
这女人果然咧嘴笑了,果然真的是个大美人。
亚马的眼睛突然亮了,见到漂亮女人,他眼睛总是会亮起来的。